虞娘死后,宫殿顶部的虞美人花瓣由火红色变为黑白。慕无心身后的大门缓缓打开,门外众人举着火把,火光映红了他们凶戾的眸子。
今夜的峋疆,看不到月亮,看不到星星,只有无边无际的黑暗。
西子悠顺手将桌上的香粉拿走,苏绮已经趴在虞娘的膝上,伤心地流着眼泪,完全不怕虞娘血液中的剧毒,擦拭着虞娘脸上的黑血。很快,她的手指变成了黑紫色。
她用中毒的手再从桌上拿起了虞娘生前喝的那杯茶,在众目睽睽之下,她将那茶又饮了一口。
“虞娘虽然百毒不侵,但最怕的就是解毒药了。”
在一片寂静中,苏绮悲伤的嗓音燃起了众人心中的怒火。她指着西子悠和慕无心,继续道:“是他们害死了虞娘!”
“苏绮,你在血口喷人!”慕无心大喊道。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我们干的?”西子悠也问道。
“你手上还沾着害死虞娘的药粉!”苏绮指着西子悠道。
西子悠抬起双手,这才发现,曾经牵过苏绮的那只手上直到这时才出现了些许白霜。
原来苏绮早已准备好陷害他了。
慕无心看着苏绮得意的眼神无比厌恶,她后悔自己前几日在小镇救过她一次。
她手中紧握着碎风剑,退到西子悠身边。
西子悠无奈地轻声道:“无心姑娘,收剑吧。”
说着,他朝她点点头。
慕无心收剑回鞘的时候,眼前的迷花族人提着刀向着两人冲过来。苏绮见状大喊道:“不能如此便宜他们!”
西子悠就知道苏绮不会让他们这样死去。
“你们还认识这个人吗?”苏绮指着慕无心道。
“不认识。”“不认识。”
“她是虞娘的孙女。”
“原来她就是那个背叛迷花族的孩子!”
慕无心朝着无知的族人轻哼一声。
“作为虞娘唯一的继承人,她今日回来就是为了取代虞娘,然后将我们出卖给朝廷!”苏绮道。
“怪不得她是和丞相的儿子一起来的!”
“原来早就配合好,要将我们一锅端了!”
“太可恨了!”
“杀掉他们!”
“杀掉他们!”
迷花族人们大吵大嚷,在慕无心面前挥舞着刀剑棍棒,她反而被这些拙劣的谎言逗乐,不由得勾起一边的嘴角来。
“真是冥顽不灵。”慕无心抬眼看向站在石桌上的苏绮继续道,“苏绮,你想怎么处置我们?”
“那就问问大家,背叛迷花族的人,应该如何处置?”
“把他们扔到噬魂谷中!”
“噬魂谷!”
“再好不过了。”慕无心话音刚落,两人就被迷花族人五花大绑,扛起来向着噬魂谷而去。
“噬魂谷是什么地方?”西子悠大喊着问道。
“字面意思,吞噬魂魄的地方,或者说是换魂的地方。”慕无心答道。
“什么换魂?”
“就是即使你的肉体能活着离开噬魂谷,那里面的魂魄可能也不是你自己的了。”
“你一点都不怕吗?”
“子悠,能不能被吞噬魂魄全看你自己的定力。你是学武之人,应该知道定力。”
“你是向来熟知我的,应该知道我定力不足啊!”
“吞下这个!”一到深渊旁,他们身边的迷花族人就扳开两人的嘴,给他们硬塞了一枚黄色药丸进去。慕无心知道那是软骨散,一刻间便会发作,浑身无力。
噬魂谷这个地方慕无心在很小的时候来过一次,当初被处刑的人是她的祖父,原因也是勾结外界,背叛迷花族。
她还记得当她站在这个深渊旁往下面看的时候,云雾缭绕得没什么可怕的,但是在祖父被推下的一瞬间,整个深渊的云雾顿时都消失了。与此同时,深渊从下面出现一股极强的吸力,如果不是祖母虞娘急忙抱住瘦小的她,她可能也要陪葬祖父了。
但若是没有祖父勾结外界,引来了玄念,玄念带走了她,她也不会成为如今的慕无心。
慕无心回过神来,两人已经在苏绮的指挥下被带到当年祖父处刑的位置上。云雾浮在其中,慢慢起了波澜,逐渐出现了旋涡。西子悠朝下望去,只能看到旋涡处的黑洞。他深蓝的眼眸顿时充满了惊慌。
他畏高。
西子悠决定不再看噬魂谷,他转而看向慕无心。慕无心的表情太过镇定,她丝毫没在怕的。反而在到处张望寻找着什么。
软骨散的药效快要发作了。
慕无心就知道迷花族人爱看热闹的秉性这么多年也改不了,她找到了拿着碎风剑的那人。那人双手端着她那把看不见的剑,站在悬崖边上距离她十步远的地方。
“啊!”一声惊呼从他的口中传出。碎风剑直接穿过他的手掌坠落下去,掉入深渊。
“走!”
趁着众人将目光齐齐看向那人时,慕无心手指一动,用剑气将身后的麻绳切断,她一步从悬崖边跳起,向着西子悠的身上一划,他身上的绳子也都断了。
“跳啊!”慕无心开始坠落,她向着西子悠大喊道。
西子悠豁出去了,在众人抓住他的胳膊前,飞跃而下。
噬魂谷究竟有多深,慕无心也不知道,但还保持了对坠落速度和方位的判断。反观,西子悠从下坠的那一刻起,就头晕目眩,神志不清。
而且他比慕无心下落得快。
慕无心在空中一把握住碎风剑后,立刻将身体收成梭鱼状,飞速朝着噬魂谷扎去。
“子悠!”她看到他了,这个时候软骨散发作了。
她抓住了西子悠的胳膊,却发现自己根本拽不动他,反而被他拽着更快地下落。
“无心姑娘松手吧。”西子悠虚弱道。
“不行,我答应过你大哥,要平安带你们回去。”慕无心使出全身力量将碎风剑钉入岩壁中。
然而越靠近谷底,谷底的吸力就越强。在巨大的拉扯之下,碎风剑很可能会折断。慕无心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将剑拔出又插入岩壁,在最后百米处,她浑身无力,再也握不住剑了。
松开剑柄后,她也松开了手中拽着的西子悠,两人快速朝下坠去。他们的身下便是白骨坟场,白骨已然堆积得很厚。如果运气好些,慕无心觉得他们两人应该能保住性命。
就在这时,一股从谷底飞腾而起的上托力量出现在他们身下,将两人稳稳地停在谷底五米处时,随后消失。他们便摔在白骨堆里,被埋了起来。
紧接着一个黑影从天而降,坠落之快令人惊心。那具尸体“嘭”的一声巨响落在两人中间,粉身碎骨。
“咳咳咳。”慕无心被飞起的骨灰呛到,咳嗽起来。她浑身酸痛,无法活动。
“丫头,无心丫头!”她听到有人在叫她,伴随而来的还有翻动骨头的声音。
她不太确定自己听到的称呼,因为这样称呼她的人,多年前就已经葬身于此了。
“无心丫头!埋哪里去了?”
“爷爷……”慕无心想呼唤,但到了嘴边只剩下“呜呜”的声响。
“哎呀,在这里啊。”
但这已经足够了,一个老人焦急的面容出现在慕无心的眼前。
“爷爷!”那是她最想念和最亲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