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武十四年十二月初,杜立阳已经进入了最后的弥留时刻,临终前希望见长子一面。同时马运扬也有事需要与杜子颖商议,急召杜子颖返回。
十二月二十三日,杜子颖奉命返回了海京府,本想先上报战事,但是马运扬让他先去看望病重的老父,然后商议战事。
昭武十五年正月,杜子颖在海京府除了报告战事外就是与马运扬商议如何与武朝讨价还价获取实际利益后撤军的事宜,前线军务暂由马运雄来节制。
这些事情都是秘密商议的,参与人只有刘道宝、杜子颖、曹宝诚、庾道济、谢弘纬等人。谢弘纬因为在这几年里戍守宁阳府表现出众,而且在海陵县、兴北县多次击败了袭扰的海寇,受到了马运扬的赏识。在昭武十四年夏季被破格提升为吏部副判。
刘道宝、庾道济、谢弘纬等人建议要先谈这个问题,以获得道义上的主动,另外就是策动百姓上书,希望挽留晋军或者是纳入晋国范围内。
而关于谈判交涉的底线和方法,马运扬等人在商议了十天后,定下了上中下三策。
上策是将现有的控制区,即海清县、长乐县、古琦岛、福全新城、中左城等地全部明确划归晋国;
中策是将海清县、长乐县、古琦岛纳入晋国实际控制区,或者是至少无害化及允许晋国臣民自由居住生活,福全新城可以归还,中左城要归晋国;
下策是维持原有边界,追求扩大的通商事宜。
马运扬:“下策是底线,中策要力争,上策是要价但也要争取。另外就是告诉军队,不要惹事,不要擅自出界,另外就是如果他们进入我们的实控区,就要坚决打回去,必要时候可以封锁海岸线。另外就是不妨和武朝人表个态,如果他们答应我们,我们愿意在海山洲的内属问题上做最大的让步和回应。”
杜子颖:“臣等遵命,会竭尽全力。”
昭武十五年正月,杜子颖在海山洲过春节,自战事发生以来这也是杜子颖第一次在海山洲过节。杜子颖的下一代人中,杜义祺是长子也是最争气的,其余人都想对平常,倒是也没有什么胡作非为的人。这与杜定瑞以来的历代杜家人的严格教育有关,而因为杜子颖父子这几年常年在外,杜子风又在宫苑府一堆事,张舒扬回来后,杜家实际上就由她来掌管。
孙子杜长文已经十一岁了,孙女杜思雨十二岁,马运扬安排他和马守山一起读书习武,同时跟随马守山一起读书习武的还有崔知节之子崔景休、田文悦之子田德昌等,还有庾惠彦的儿子庾光悦,王家王士青的曾孙王世兴、沈俊链的孙子沈庆安。
张舒扬:“跟随守山读书习武的多是张崔杜田四大家族之中精英,而且还是晋公亲自过目和挑选出来的。”
杜子颖:“看来晋公要凝聚起五大家族。”
张舒扬:“是的,如今五大富豪家族的势力越来越大,晋公都有些感觉难以控制了,而且他们的实力已经足以向晋公家族发起挑战了,所以晋公感觉要重新团结起这些曾经生死与共的家族。同时晋公还多次亲自给他们授课,讲国史,凝聚的意思已经非常明显了。而且他担心五家实力还不够,把相对低调的王家和庾家、沈家都拉了进来。”
杜子颖:“我也听说了,五大富豪的实力的确是强。袁谢两家都倒了,不少人家都胆战心惊,担忧成为五大富豪家族的下一个兼并对象,为什么没有荀家呢。”
张舒扬:“荀家当年许多事上与晋公唱反调,让晋公不高兴,另外荀家与柳家关系如今很密切,所以晋公排除在外了。”
杜子颖:“那他们之间关系如何啊。”
张舒扬:“这些人关系都不错,相处的很好。晋公让他们都以兄弟或者名号相称,对马守山的训练极为严格,同时让马丹旎、庾道济等人有空就多教他们,我也经常去,总之是非常细心。”
杜子颖:“我老了恐怕是赶不上了,你将来也许要遇到一场晋国内部的大争斗,希望别演变成内乱就行了,咱们家在前沿那些田地你怎么看啊。”
张舒扬:“先看谈的如何,如果谈成了,我们可以将这些献给晋公,当然晋公也未必会要,但我们这样显得很忠心,晋公就会让我们继续经营,实际上还是我们的,所以父亲要竭力争取海清县和长乐县。”
杜子颖:“我明白。”
昭武十五年正月初七,原中书右相杜立阳进入最后时刻,临终告诫长子杜子颖及诸位还在的孙子及后代,要他们绝对忠心于晋国、晋王。并用尽最后的力气说出一句话,意思是:“无论我们想怎么辩白和解释,那些人都不会听也不会答应,何况我们这几家离开了王室,自身的实力和影响就会下降。所以一定要支持拥护王室,否则就是自取灭亡。”
说完后不久,杜立阳最终咽气。
杜子颖很明白父亲的意思,因为有马氏家族世袭的存在,杜家在晋国就能位列公卿平流进取,享有比一般人更多的优厚条件。而一旦失去了马氏家族的世袭,杜家虽然也能是名门望族,但影响力必将大幅度削弱。
马运扬得知杜立阳去世后亲自前往致哀,同时下令追封为太师、太尉、中书令、宁海军节度使、开府仪同三司,雍河郡王,国葬,谥文忠。并下令出兵时候要百官挂孝,宗亲府令马运泽扶灵前往送葬,这是极为罕见的待遇。
杜立阳虽说有功,但是他生前的功绩根本挡不住这么隆重的礼遇和称号,比当年杜定瑞都过了,可是没人敢反对。因为所有的人都明白,马运扬现在十分需要杜子颖,十分需要杜家的支持。
按惯例,杜立阳去世,杜子颖要守孝,但是眼下傻子也清楚离不开杜子颖。杜子颖象征性提出,立即被马运扬、刘道宝乃至所有重臣给否决,要求杜子颖以朝廷国家为重,在正月底前后尽快返回前线。
正月二十日,杜子颖要准备返回前线了,临行前他向马运扬交出了在连海、海清、长乐三县所获得的地契,并告知了得来的方式。都是以没收无主荒地或者以较低的价格从灾民手中收来的,并请将这些田地全部划入公族的产业当中去。
马运扬很高兴,也不客气的收下了,但是也果真如张舒扬所预料的那样,马运扬将这些都交予杜家、张家来经营。
此外杜子颖奏请为了给南洋增加人口,尤其是水兵,希望可以招纳一些投诚的普通海寇匪盗,并请马运扬派人疏通朝廷上层,希望嘉佑帝发话,得到了皇帝的支持,一切就好办了,马运扬同意。
二月五日,杜子颖返回了海清县。当日就派人向双海帅守汪伯玉带话,希望尽快见到汪伯玉,商谈善后事宜。同时下令军队做好准备,但是不要主动生事。另外密令如果这段时间如果有非东町海寇之外是普通海寇匪盗要投诚晋国的,则可以答应,并安排他们前往南洋属地,而不是海山洲。
二月十日,汪伯玉派人传话给杜子颖,同意在十二日见面商议。
十二日,杜子颖、庾惠彦、刘茂弘前往闽州府与汪伯玉商议善后事宜。
礼毕寒暄后,汪伯玉先是表示了感谢,然后就开始谈正题。
汪伯玉:“晋军要撤了,打算何时撤啊,确实几年了你们也辛苦,归心似箭啊,有什么要求啊,我如果能做到,一定做,如果不能,需要我上奏的一定上奏朝廷。”
杜子颖:“多谢汪大人,我们不需要欢送,也不要什么金银财宝。只是希望朝廷能将海清、长乐、中左、福全新城、古琦岛等地划入晋王的管辖区域,方便日后觐见时候有落脚之处。”
说罢,递上了文书。
庾惠彦:“晋王也是陛下的臣子,将这些地方划归晋王,晋王也是为陛下守护疆土,并直面沿海,为陛下抵御双海方向的海寇袭扰”
汪伯玉看后非常恼火,但是不发火,而是说了一句:“你们何不把闽州府也拿过去啊,我是不会同意的,如无朝廷明令,此事我做不了主,也不敢做主,好了,送客。”
第一次会面就这样不欢而散了,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二月到五月的三个月里,双方又交谈了多次,主要是庾惠彦、刘茂弘和汪伯玉手下的徐天民、何承宽等商议,但是根本不可能谈出任何结果。庾惠彦、刘茂弘提出可以将这几个地方作为晋王的封邑的变相办法,也被他们识破和拆穿。而徐天民、何承宽刚开始还在与他们争辩,后来已经不愿意争辩了,而是直接命令他们要尽快撤军,并给出了最后的期限,如果七月前不从武朝沿海地区撤回原有驻军,则后果自负。
徐天民、何承宽立场越来越强硬的背后,是因为刘显光部在广南的剿匪进展的非常顺利,到五月底的时候就扫平了广南海域。汪伯玉奏请兵部将其调入双海,准备如果晋军不撤,就将他们以私通匪寇、招降纳叛的名义赶出去,得到了武朝首辅徐少游的支持,并告知如果可以,最好将其全部赶下海,把岚山岛、金龙岛等地也全部夺回来。
杜子颖、马运雄、田旭昆等人也都感到了事态越来越严重,田旭昆主张直接出兵攻击,进行以攻为守的方法。但是杜子颖不赞同,他思索后提出了八个字的应变方法,即:海攻陆守,防御为主。
他下令田旭昆南下驻守金龙岛,目的是死守金龙岛、蝶陵岛尤其是福全新城和中左城。并令李思约驻守长乐县,与田文安一起,可相机从海路进攻闽州府其余地方,但是只要武朝不打,不要主动攻击。
六月十日,汪伯玉请杜子颖到闽州府商议最后事宜,希望他七月十五日前撤军,这样都好交代,并允诺只要他撤军,他可以做出些许让步,即将连海县武朝海清县的边界略作变动,即将牛山榷场以东地区可以以晋武共治的名义纳入晋国版图,武朝相府对此也无意见。
杜子颖除了表示感谢外,也略作让步,即福全新城地区可以不要,恢复原有边界,但是其余难以从命,实际上就是谈崩了。
杜子颖知道大战就要来临,他下令立即将海清县城中的普通平民和各种能拿走的物资全部向三山镇、连海县转移。
刘茂弘不解,马运雄、庾惠彦告诉他说:“海清县地处平地之中,没有高山阻隔,地势不利于我们,不如长乐县那样好防守,所以海清县城以及其西部根本难以久守。”
杜子颖:“我们的目标是保住海清县东部地带,尤其是牛山榷场以东地区,那里我们有坚固的城防,足可以久守。”
七月十五日很快就到了,晋军没有任何撤退迹象,武军开始调集重兵集结在海清县附近的永福县以及长乐县西部地区,统帅就是刘显光。
七月十五日下午,汪伯玉再次派人见杜子颖,问他是否愿意最后答应他的要求,杜子颖明确拒绝了。
七月十五日深夜刚过子时,汪伯玉命令刘显光发起进攻。
刘显光立即下令武军全线进攻。
从深夜到天亮,因为是偷袭,晋军在海清和长乐县境外的一些暗哨、据点和哨卡共数十处全部丢失,被俘上百人。
杜子颖知道终于有这一天,这并不意外,但真是不愿意。
他也立即下令水师全线进攻,双海省沿海的所有海岸线和小岛任由其行动,北部由李思约统帅,主攻连海县以北所有海域海岛;中路林清贤统帅,攻击连海县以南到金龙岛海域海岛;南路由高承文统帅进攻金龙岛以南到南林岛一带的海域海岛,也可以占领南林岛。但是不要伤害平民百姓,人口财富拿下后全部运往海山洲。
而在陆地方面,南线已经由田旭昆镇守了,只守不攻,可以派兵袭扰,如抢劫其粮车,掠夺一些人口,或者招募流亡等,但是不要攻城,目的是不断的袭扰。而北线由他和马运雄亲自坐镇指挥,以守势防御为主。
长乐县与海清县之间有大山,山口已经派士兵固守了,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可以无油。武军的重点是从闽州府向东攻击长乐县,而重点就是县城附近,而因为海清县在晋军手中,所以先要拿下长乐县。但是在长乐县城以西二十里的两座大山之间的那片平地上,晋军修建了一座仿西洋的棱堡式的要塞,而且在外围还有几座小营寨。
武军虽不是没有与西洋人打过交道和作战过,但是却第一次面对这样的城池,无论是用传统的攻城器械,还是用火炮,始终无法接近。而晋军利用这种城寨在上面部署了火炮,还有已经很久没有使用的三弓床弩,发射火箭和寒鸦箭,给武军很大的杀伤。
从七月十六日到七月底,历时半个月,武军始终受阻于长乐县外围。
而在海清县方向,因为地形所限,突破的地段相对要多,到七月十八日,武军已经攻占了海清县城西部的晋军一些营寨,距离县城已经很近了。
七月十九日,晋军和武军主力在海清县以西十里处野战,双方投入了精兵各有五千多人,战斗力都不弱,而且所用兵器也大体相同,也比较熟悉其优缺点,只是激战了一上午,五千人的兵力损失过半。
杜子颖深感不能这样野战下去,毕竟这是在武朝的地盘而且其人多,不能这样野战下去。但是海清县城地处平原,周围不如长乐县那样属于山谷之中好防御,也根本难以久守。
当夜,杜子颖下令放弃海清县城,全军向牛山榷场一带撤离,同时派出小股兵力去袭扰武军。
七月二十日,晋军顺利撤到了牛山榷场以西地区三十里,在此驻守。
武军二十日拿下了海清县城,但是进去一看完全是一座空城,晋军将能带走的都带走了,连桌椅都没有给他们留下,是干干净净啊,这让刘显光极为恼火。
二十一日,刘显光亲自率军猛攻牛山榷场一带,晋军避免与之野战消耗有生力量,再次后退,撤到榷场以东地区,凭借构建经营了几十年的工事营寨与武军纠缠。
从二十一日到月底,双方在牛山榷场一带围绕附近的营寨反反复复争夺几十次,互有胜负,比较而言,野战方面,晋军略逊一筹,但是守城方面依托工事则占有优势。
而海上方面,几乎是一边倒的局面。
七月十八日,田文安率水师从古琦岛北上占据川口岛,二十一日又北上进攻了连江县东部地区,并派兵登陆带走了三千人口。然后派出少数兵力大造声势要继续北上,而实际上田文安率军从古琦岛逆流而上西入江口,到二十三日,以三千兵力登陆了江北的马港,又以两千人攻占了江南岸的前营港,两地一南一北彻底封死了闽州府的出海口。
而在中部海域,因为海寇的袭扰,武朝原有城寨几乎是形同虚设。林清贤率水师及部分步兵是一路克捷。十九日拿下崇武城,向西深入五十里,带走五千人口和三千石粮食;二十三日攻占永宁城,两地一南一北锁死了兴光府的出海之路。
南部海域方向,七月二十日,晋军顺利拿下了南林岛,控扼了双海广南两地的海上通道。二十三日从蝶陵岛北上拿下了六门城,将城中居民和所有的粮食、金银财宝全部带走。
海上的一连串失利让汪伯玉、刘显光恼羞成怒。
为了打开闽州府向东的出海口,八月五日,刘显光派水师在江口的马港一带与晋军田文安部激战,双方投入大小战船共百余艘。
武军战船熟悉地形,晋军也是比较了解的。晋军战船虽大,但是此处海浅,大船优势发挥困难,所以晋军的大海龙和西洋帆船用处较小,而小海龙战船相对要小,速度也快,且火力也不弱,成了此战的主角。
这场海战持续了整整一个下午,晋军战船被击沉十三艘,俘虏五艘,被迫撤离六艘,损失三分之一,晋军击沉武军战船十五艘,俘虏三艘。双方损失大体相当,但是武军希望打开江口的目的没有达到。
八月七日,晋军又集结大小战船三十多艘,向西进攻并登陆了闽州府东南方向二十里的几个村镇,带走了男女近万人,并向江北开炮。
可以说,汪伯玉陷入了两难的境地。陆地方面进展不大,长乐县西的晋军城寨始终没有攻下,海清县也只拿下一半,而海上则接连溃退。更要命的是在晋军煽动和诱惑下,双海饥民、流民开始不断闹事,甚至有人连营东奔,投降晋国的也大有人在。唯一的成果是在八月十六日,攻占了长乐县南部的一处山口即松岭口,守军千人全部阵亡,截断了晋军长乐县和海清县之间的陆地联系。
这个山口名叫松岭口,地势险要。如果武军以此为突破口,那么长乐县就只剩下海路了,所以松岭口必须拿下,而且要快。杜子颖要带兵亲自前去,马运雄等竭力阻拦,最后由马运雄亲自领兵而去。
八月十八日,马运雄、杜义祺、马致遥、沈存忠、庾惠彦、何国成等集结六千人的主力发疯的进攻松岭口,而这些人也是这几年来在与海寇和最近与武军作战中的新晋主力。
何国成是何永兵之子,几年来因为表现卓著,被杜子颖提升为从四品守备,庾惠彦也锻炼出来了。
另外在此战之中的还有许多勋贵子弟,他们都是马运扬在二月初派往前线的,要让他们体验战争的残酷。有崔知节的堂弟崔知昌、田旭昆的儿子田文泽、张若景的儿子张永嘉。
可以说松岭口一战,马运扬、杜子颖将晋国的五大顶级豪门家族的主力都派上了前线。
此战晋军动用了几乎所有能用的火器,武军驻守的约两千五百人。虽然人数不多,但是占据了地形优势,晋军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是死打硬拼了。
马运雄亲自领兵进攻,不要命的进攻。张永嘉、崔知昌有武艺也还不错,这段时间在军中也较为熟悉了,也打了几仗,但是这是真正的攻坚战,他们还没有经历过。进攻从开始就不顺利,没多久时间,百余人就死了,这让他们感到了恐惧。马致遥对他们说:“这时候千万不能退,只能冲,一旦退必死无疑。”
张永嘉、崔知昌也跟着冲锋,渐渐地也杀红了眼。
在晋军不要命的攻击下,加上守军立足未稳,晋军终于在第二天将其拿下,恢复了长乐县与海清县的联系。消灭武军两千三百人,俘虏百余人,缴获兵器一千五百多件,火炮十余门,而自身也伤亡了将近一半。
因为此战的重要性十分重要,每一个人都拼的很凶,自然也损失惨重。马运雄身负刀箭之伤三处,杜义祺左臂也被砍了一刀,沈存忠被弓箭射中左腿,幸无大碍。马致遥则左肩、右臂,后背都被刀剑、长枪所伤,而且险些丧命。庾惠彦则被弓箭从身旁穿过,险些一箭毙命。张永嘉、崔知昌、何国成也都受伤,虽然不是重伤,但是也不轻。
当此战结束,打扫战场的时候,马运雄看着这些年轻人,很是高兴。
马运雄:“好小子,不错,没给你们的家族丢人,这才是男人,是晋国的男儿,是晋国大族的骄傲。”
一向以温良谦和著称的张家人张永嘉说:“夕阳如血啊,胜败就在一瞬间啊。”
崔知昌:“江山不易啊。”
马致遥:“不管如何,我们拿下了松岭口。”
庾惠彦:“是啊,这也能告慰死去的将士了。”
收复了松岭口后,杜子颖继续增兵于松岭口方向,并向西反击收复了岭西约七十多里地,这样能为岭西增加相对安全的缓冲区。
除了岭西外,杜子颖还在牛山榷场一带投入了自己最后的兵力。在反击松岭口的同时,杜子颖派兵从牛山榷场一带出发展开了疯狂的攻击,到八月二十五日时候将防线向西推进了五十多里,已经再度逼近海清县城。然而这已经是强弩之末了,晋军已经无力再往前推进,只能是结寨死守。武军虽然被突然的反击打的有些措不及防,但很快稳住了阵脚,这样双方在海清县城东部、南部地带形成了相持的局面。
晋军虽然战场上尤其是海上出于绝对的优势地位,也重新拿下了松岭口,但是陆地上并没有多少优势。野战双方大体平手,守城占优,但是晋军的粮草后勤全靠海山洲经宁西转运。而武军有广阔的内陆可以支持,所以战事无法继续拖下去。如果武朝水师从浙东直接南下向海山洲前进,更为危险。更重要的是因为晋军封锁了航路,也影响了贸易,自然会影响赋税,更是影响了五大富豪家族与公族与内陆的贸易联系,所以马运泽、柳梦绮、柳子厚、范宪文、董元嗣等都上奏马运扬希望尽早结束战事,不要为了争夺一两个县而影响了赋税。刘道宝也不建议马运扬把事情做绝,劝他适可而止。
更重要的是永晋行省、海西州、东海州和天雄府、昌南州的人不断上奏,西巴斯鹰国对婆罗文的征讨已经大有成效,蒲端国的反抗势力已经大幅度虚弱,建议朝廷及早防范西巴斯鹰国。
马运扬不怕朝野内部的反对,即便再反对,他认为只要坚持下去,以现有的实力再拖个一年也可以,而且就能利用武朝的矛盾至少事实获得对这两个县的永久占领,并为以后深入内陆打下更大的一块前进基地。但是西巴斯鹰国在南洋的进展则迫使马运扬不得不让步,与武朝谋求媾和。万一深陷内地,南洋再有风吹草动,可就难以收场了。
九月初,杜子颖派人致书汪伯玉、刘显光,言辞恳切,要求重新商议。汪伯玉等人也同意,因为战事陷入僵持状态,朝廷上的不满之声已经愈发强烈,认为如果不能收复两县,则要尽快谋和,国库无法支撑在打完海寇之后再继续与晋国作战了。
而另外一方面马运扬也早就派人上京活动,结交官僚。同时上表嘉佑帝,以谦恭的语气请求嘉佑皇帝下令休战议和,并愿意做出让步,而且第一次在表文中有这样一段话:
海山洲与双海行省血脉相连,一水之隔,一母同胞,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无论彼此,皆为陛下之臣民。
海山洲虽有不同风情,然海山洲二百多年为天末荒岛,卫末安隆帝明确将之设为府州,纳入闽海路,开为天朝直属之先河。后为狄国双海行省东道及安海行省。故而海山洲不同于乐东南交等外藩,亦不同于南洋,乃天朝别样之内地、海中之内地,与双海广南不过略有不同而已。
臣虽二百多年据有此地,蒙天恩加官进爵,忝居王爵,然亦不过东海之岛主,为陛下守卫海上门户之忠犬而已,今求两县,实恐他日后代在海山洲无立足之处后在内陆也无居所,故求两县为家业以安顿宗族故旧。然因道路遥远,臣之本意无法及时上达天听,故引发不快,皆乃臣之罪也。
这段话中马运扬虽然竭力抵赖要占领两县,也继续重申海山洲的特殊性,并将海山洲与南洋属地分割,但是却也第一次明确承认海山洲为天朝之内属。这已经是做了重大让步,只要承认这些,他认为已经行将就木的嘉佑皇帝就能得到面子,而放弃一部分实际的利益,并尽早结束战事。
商议从九月五日开始到九月底,庾惠彦、刘茂弘再次出面,在海清县与武朝商议,武朝仍然是徐天民、何承宽。而这一个月,双方的袭扰依然在继续,彼此营寨的攻守互换十分频繁。而晋军水师也不断在向江口向西,并在九月二十六日以损失一千多人的代价达到了距离闽州府外围附郭县的侯福县以南二十里了,距离闽州府城也只有不到五十里了,并有继续深入登陆的打算,而且从连海派来的水军战船正在陆续向古琦岛集结。
可以说,杜子颖这是在以战逼和,利用海上优势不断向闽州府逼近,造成一种兵临城下的局面。汪伯玉、刘显光当然知道,更知道晋军根本无力光靠水师运输的登陆兵力拿下坚固的闽州府,但是晋军大兵压境,让城内百姓人心惶惶,大户富商纷纷逃走或者转卖贱卖资产。而杜子颖则暗中派人在闽州府借机大肆收购这些人的田地、铺面,并且囤积居奇。而且朝廷的压力也越来越大,汪伯玉、刘显光不得不有所退让。
十月十二日,嘉佑皇帝下诏,明确谴责训斥了马运扬,同时也训斥了汪伯玉,各打五十大板,另外在谕令中还有这样的意思:
双海、海山洲同为朕之土地,百姓同为朕之子民,地方官员,无论封王无论督抚,皆乃牧守一方,听朕使用。既非化外,朕何惜尺寸之地,况仅左右手互换物件而已。
并且在给马运扬的诏书中这样说:
晋王马运扬,虽有小错,然大节无亏。所求何意,朕之汝知,然朕希望汝为忠臣,永葆臣节,永为天朝之雄藩,毋做自主之孤魂。
这句话明确了嘉佑皇帝同意对马运扬做出一些让步,可以再给他一些地方,但是拿多少,就是他们与地方的事情了。但却也明确将马运扬的海山洲视为自己的内地了,同时也在警告马运扬要遵守自己的承诺。永为天朝之雄藩,毋做自主之孤魂,这话意思已经很明确了。
十月初在双方都得到了皇帝的命令后,商议进展就快了很多。
十月二十日,庾惠彦、刘茂弘与徐天民、何承宽最后谈妥议定,两天后,杜子颖、汪伯玉也表示认同,然后上报。一个月后,嘉佑帝表示同意,这场战事最终结束了。
到十二月中旬的时候,晋军从全部占领地带撤军,双方脱离了接触,按照规定的界限互相撤军,恢复了难得的和平。
双方最后议定的主要内容还是边界。
晋国从江口和所占有之沿海岛屿全部撤军;
双方各自释放自己俘虏的对方人员;
武朝将海清县、长乐县现有之晋军控制区划属晋王管辖;
海清县、长乐县之晋军控制区,晋武居民可相互来往居住贸易;
海清县、长乐县之晋王辖区的赋税照晋国律令办理;
福全新城晋军撤兵后,武朝接收;
中左城属双海行省,晋王之臣民可以在此居住做生意,共同管理;
晋国之臣民可在双海五府州内经商贸易,照章缴纳税赋。
虽然武朝没有明确承认这些地方是晋国之地,而是用的划归晋王管辖这样的话语,但晋国实际上得到了现有的控制区,已经是不小的收获了。贸易方面,还是按照原来的规矩,没有什么大的变动。
然而晋军在撤退的时候也是有所保留的,川口岛还是留在了晋军手里,与古琦岛一南一北相呼应,仍然能够控扼闽州府的出海口。
此次最重要的是获得了接近两个县的地盘。凭借着最后的拼命反击,晋国获得了海清县接近一半土地的控制权,长乐县获得了三分之二的控制权。这已经是最大的利益了,也是晋国方面最为看重的。此战之后,晋国在内陆的控制区域较以前增加了三倍多。之前,晋国只能控制连海县三山镇一带区域,不足五十万亩的地方,而此后已经增加到了一百五十万亩。而晋国所获地区多是平原地方,耕种和发展起来是相对容易不少的。
不管如何,马运扬虽然没有实现自己的上策,但是中策也基本实现了,也算是高兴的事情了。近一年的辛苦也算没有白费,然而这一切都是以明确自己的内臣身份而换来的。而晋国内的权贵富豪是有所不满的,但是马运扬已经做好了准备。要么以牺牲富豪乃至自家的利益打下去,要么按照他的意思用内臣的名义换取自己想要的,在这样的情况下,富豪贵族们肯定是不愿意再打下去了,那么马运扬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然而从昭武十年以来,连续六七年的时间在外征战,晋军的损失还是颇大的。当年出征时候带的三万兵马,如今回来的当年老兵也只剩下不到三分之一了,剩下的兵力都是这几年从晋国本土和武朝内陆征募过来的兵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