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子雨一番冷嘲热讽,没让夜夙如何倒让谢浅心思一顿,这傻孩子,若再让他继续下去,众人对谢浅的愤恨怕就要如数转移到他身上去了。刚要将战火引开,却听那位一直不曾出言的苍玄的夫人,颜雷的妹妹突然开口了,
“其实,也不必如此麻烦,只要将那妖物的指骨拿来,岂不就一验便知。”
谢浅放在桌上的手不由顿住,没想到,本来为寻人而召开的大会,竟演变成了对他的审判。
那个他不必验就知道的答案,最终也不过徒添了一个骂名而已,他根本不屑。然而要亲眼看着自己的血骨被摆在面前,任人观赏,却由不得他不触动。
但他只能看着,却不能阻止……
他的死活不足挂齿,他们却不能再一次,因他而没有了生的机会。
谢浅也不知后面都说了什么,便神思恍惚的出了会客厅,直到掌心微微一痛,下意识抬手才发现,自己的左手不知何时被夜夙攥住了。
“别动,就好了。”
“这是……”
手背被包裹在一片温热中,手心却传来酥麻之感,谢浅垂眸,见夜夙一手握着他的手,一手指尖正在他的掌心画着什么。每画一笔便现有一道血迹,却只一闪便向是渗入了谢浅掌中一般消失了。
像是一道符,但谢浅竟不认识。
“你在我掌心画张符做什么?”
“定魂。”
“……”
谢浅气结,他好好的定魂做什么,不过,毕竟有些心虚,四外瞧了瞧,发现此时似乎身在一片花园中,便道:
“这是要去做什么?”
此时,夜夙谢浅二人在一处。
而林秋几个则不远不近的四散在林中正在找着什么,闻言,林原喊道:“傻了不成,当然是去找人。”
夜夙画完收回手,垂眸道:“苍宗主派人前往青神……,一时不会回来,所以,便叫众人先探查颜宗主的踪迹,此路,正是往颜宗主卧房去。”
谢浅了然一笑,不再继续这个话题,“没想到,颜宗主钢筋铁骨,这园子却造的柔情似水。”
此时二人正经过一方小桥,桥下池水中各色锦鲤,岸上繁花似锦,种类颇多,满园子里都充斥着花香。
绕过这片园子,便进了一处院落。
正是颜雷失踪的地方。
院门处把守的人早就被通知过,所以并不阻拦,林秋几人也跟了过来,几人便一同进了院中。
林秋几个仍然在院中四处查探,只有林原率先跑到了里屋,眨眼又跑了出来,
“里面连一丝人气都没有,也没有打斗痕迹,难不成真凭空失踪了?”
林峰闷头从他身边穿过,走了进去,林实随后,最后林秋看向正凝止在地当中的谢浅两人,道:“大师兄,我也进去看看。”
再出来时,都得出了和林原一致的结论。林原双手环胸,得意大笑,“看了那么久,结果还不是和我一样。”
谢浅围着院子走了一圈,此院共三间屋舍,守卫的人说,只有主屋由颜雷所住,另外两间一直空着。
院中除了一面影壁的摆放的略别扭了些,一切如常,毫无异状。
可据颜家的人说,颜雷回来后就没出去过,所以绝无可能自己出去。那便只能由外人带走,可以颜雷的修为做到凭空消失,绝无可能。
但事实,谢浅发现确实是凭空消失了。
一丝打斗痕迹也没有,一丝生人气息也没有,若非桌上放着一盆花,整个屋子显得毫无生机。
其次,颜雷常去的地方便是剑阁。
几人刚一出门,便有一人迎面走了过来,太过显眼,一看便是花落城,见到几人时,那双荡着春水的眼瞳便立即落在了谢浅身上,
“真是巧,又与良公子遇见了,”花落城笑晏晏的说了一句后,眸光才移开去,转而道:“夜宗主可发现什么线索?”
夜夙淡声道:“或许花宗主会有发现。”
“二位都发现不了,我又怎会有收获,还不如与二位在一处说说话的好。”
见二人要走,花落城索性连门都不进,跟几人一同离开。谢浅见着不由发笑,这货长了一副冰山美人的脸,心性却好热闹,只不过热闹凑有其目的罢了。
果然,边走边向谢浅笑道:“听闻夜宗主一向独来独往,良公子却为何会与夜宗主在一处。”
林原似乎发现他家家大师兄的不耐,于是脑子转了半天,终于等到了一个合适机会,闻言,脱口而出:
“因为他喜欢大师兄呗!”
满眼都在说,这可是他亲口说的。
“哦?”花落城只当小孩子瞎胡闹,笑问道:“小少侠可是在与我玩笑吗?”
林原拍胸部保证:“如假包换,不信你问他可说过这话。”
花落城似笑非笑的看过来。
谢浅心一横:“确实说过。”
回头,看夜夙正自抿唇,似乎竟然在笑,而花落城眼角的笑意却在渐渐消失,只维持了一个勾唇的弧度,
“二位当真是……让人羡煞,若我那位故友能像良公子一样,敢于直面自己的心思,或许……他的结局也就不会像现在一样了,真是替他感到惋惜。”
话到最后,他笑似乎一丝笑都撑不下去了,神色也渐渐有些黯然。
谢浅缓缓顿住步子,看向屁次此时,似乎沉浸到了一种莫名情绪中的花落城,终是不忍道:“我并非公子故友,选择自然不会一样,世上之人性情万千不同,选择自然不同。但我相信公子故友一定也会因自己的选择而自得其所,所以,公子倒不必心生惋惜。”
多说无益,谢浅说完便告辞离去。
见花落城还带再说什么,夜夙却拦道:“道不同,公子也该继续走自己的路。”
二人再度同行,谢浅忍不住笑道:“想不到,夜宗主也会这等话。”
夜夙眼里似有笑意:“在你眼里,我该如何说话?”
一个冰块都会笑了,还问该如何?
谢浅怔了怔,顿顿道:“夜宗主神情严肃,似乎冷言直语更适合。”
偏偏,他一定要语不惊人死不休:
“给你讲一个故事吧。”
谢浅只有讷讷点头:“哦……”
“自出生起,我便未见过父母家人,唯一与之相关的可能就是名字了。所以,被师傅收留以前,便常常因为与人不同,被人各种各样的人欺负。有时会被狗咬,有时被人打,所遇之人无不以恶待之。所以,自那时便从不与人交流,因为不知道哪一张面孔下会藏着凶残的怪物。
直到有一次,我遇到一人,他没有因为我与众不同而嘲笑,没有因为弱小变欺凌,甚至当我想杀他时,也没有因此而恼羞成怒。自那之后,我才慢慢相信,或许很多人,其实都是林之然。”
前世加起来,谢浅觉得都没听过夜夙说过这么多话,然而却为他这一串长长的话语,而感到莫名的痛心。
这些遭遇与他岂不是一样,众叛亲离,被所有唾弃。而他的经历也与之完全的相同,只不过遭遇却是天差地别。
所以,谢浅乐观的对人没有一丝忌惮,他便天生喜欢孤冷于人,原来,所谓的冰冷,竟只是在黑暗中久了,不相信光明,而把自己冰封在了最安全的领地。
谢浅忽然感到极度的歉疚。
他夺的,竟是这个世界让他最信任之人的舍。但,他并非故意,等到那时,他再还了就是。
“夜夙,其实咱们遭遇很像,不过,我遇到坏人的时候,是先讲道理,然后再挨揍。”谢浅灿笑着,对夜夙讲:“唯一一次没挨揍的,就是那头妖兽,可能是被我讲烦了,怕进肚子里再继续给他讲上三天三夜,哈哈。”
或许如此,他就能被感染吧。
夜夙确实被谢浅感染的露出了淡的笑,然而他却说了一句,谢浅也不懂的话:
“这世上,纵有万人盼你死,但总有人盼你生。”
盼他死,盼他生……
这不正是谢浅的人生吗,
谢浅静默了良久,视线洒在前面,看进眼里的却是那片黑暗的日子,不知过了多久,眸光中才渐渐聚起亮光。
发现,他们已经不知觉中,走到了二楼剑阁的门前,视线下,是整片后花园。
蜿蜒流转的构造,在高处看,更是别具一格。然而,有些东西的摆放,却有些有碍观瞻,谢浅不禁多看了几眼。
发现本该建在偏北的假山却偏南了两分,本该放在东南角的凉亭,却非要与一堆植物挤在一处,连光都透不进去。
看着看着,谢浅眼皮突然一掀,失笑道:“真是好一座大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