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敏心里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不会是那个男的脚踩两只船,今天被小桐当场抓个现行吧?
再偷偷观察肖雨桐,她面色平静,不像是跟那一对有什么纠葛,肖雨桐认真拍着,好在她们的位置在角落里,并没有引起旁人的注意。
但是小桐从小就是有事都藏在心里,从不表露出来,更不会主动跟自己说,要是遇到不怀好意的人,被人骗了可怎么办?肖敏的心就这样七上八下着,心心念念的火锅再也吃不出味来。
回家的路上,肖敏说吃撑了, 想走走,两人提前下了车,沿着人行道往家里溜达着。
肖雨桐走得快,肖敏满肚子的话想找机会说,故意落在后面。
肖敏被那些话憋得难受,终于喊了一声:“小桐。”
肖雨桐停下脚步等她。肖敏赶上去,忧心忡忡地看着女儿,说:“小桐,你给妈说实话,那个男人和你是什么关系,你为什么偷拍他?”
肖雨桐想了想:“他是公司的同事,他跟公司另一个女同事关系亲密 ,我是怕女同事受骗,所以想拍下来给她看。”
肖敏审视着肖雨桐的眼睛,似乎想从她眼里看出她话的真实性。肖雨桐始终平静, 并没有悲伤或是愤怒。
肖敏再次确认:“你说的都是真的?你跟那个男人真的没有任何关系?”
“真的。”
肖敏放下心来,但随即又有一丝苦涩涌上心头。女儿跟自己说话,一直是这样,简单明了,没有多余的字,也没有了母女间的那份温存、贴心和依赖。
都怨自己啊。
肖敏的声音有一丝悲戚:“小桐,这些年我知道你生我的气,都是我不好,做错了事。但……我别无选择。现在妈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不知道还能陪着你多久,妈只希望你能好好的,找个好男人,一生幸福。妈就是死也瞑目了。你都快二十九了,得赶紧找个结婚的对象,一过三十,就更不好找了。你也从不跟妈说,你到底有没有男朋友了?”
“没有。”肖雨桐低下头,许是被母亲刚刚说的话触动,又说:“还没有碰上合适的。”
“嗯。”肖敏想了想,又叮嘱道,“你可要擦亮眼睛,要找人品好,诚实可信的。可千万别被好看的外表所迷惑。有一副好皮囊可不一定有一副好心肠。还有,别相信那些花言巧语,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千万别跟我似的……”
肖敏猛地住了口。
肖雨桐抬头,认真地看着她:“你从来没有说过你的事。”
肖敏竭力平复自己的情绪,好半天,才发出一声沉沉的叹息,幽幽地说:“我从小便没了父母,在哥嫂的嫌弃和白眼下,好歹长大了。后来认识了他,他长得好,嘴皮子也会甜言蜜语,在村子里做点小生意,挣不到什么钱,只能糊嘴。从他看我的眼神,我就知道他对我有意思。
他经常送东西给我,有时看我太累,还偷着帮我干活,我那时头脑简单,也是过够了矮檐下的日子,我就背着哥嫂跟着他走了,我们到了县城,租了一间小房子栖身。我在餐馆里当服务员,他在商场当搬运工,日子虽说苦点, 但都是自己的日子,没有寄人篱下的苦楚,心头倒更舒坦,后来便有了你,日子似乎更有盼头了。”
“后来呢?”
“他脑子灵活,能说会道,没过多久竟然干上了业务员。那以后,他就变得很忙,经常很晚回家,回家累得倒头就睡,拿回来的钱倒是多了。大概过了半年,他回来说领导提拔他,让他去总公司发展。还说要带我们一起去。我就在心里盼着。可是有一天,我早上起来,他就不见了,他的衣服也不见了。那时你才一岁多,我背着你到处找他,问遍了所有认识的人,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肖雨桐从小猜测着父亲的样子和去向,虽然早有思想准备,却还是犹如被一盆冰水兜头泼下,寒彻骨髓,“所以,是他抛弃了我们。”
“哼!夫妻本是同林鸟,我想他肯定是攀上高枝了。我索性不找他了,可我也无处可去呀,哥嫂家是回不去了。我只好背着你四处找工作,咱们娘儿俩得活下去。可是背着个孩子的女人谁愿意用啊,我只好去市场贩些菜,在一家化工厂门口支个摊子卖菜。那年月,挣两个钱真是太难了,妈没用,让你遭了不少罪……”肖敏哽咽了。
简单的三言两语背后,是无尽的辛酸。
肖雨桐除了心疼就是动容,打自己有记忆以来,母亲就没有露出过一个舒心的笑脸,绝口不提过去的事,原来这就是母亲的故事,自以为浪漫的开始,却让一个女人用一生的艰辛为自己的天真和英雄主义埋单,在绝望与悲凄中度过漫长的一生。
她是曾经出卖过自己的身体,也因此自己怨恨疏离她许多年,可那真的全是她的错吗,也许那是一个女人在绝望中能想到的最后能活下来的方式,是被残酷生活所逼的迫不得已。那么,难道是自己恨错她了?
不,世上生存的方式有千万种,她为何要选择这种方式?肖雨桐无法自我说服,那青春岁月里的羞耻和恐惧始终像一座大山压在她心头,多少年来无半分松动。
肖敏似乎看透了肖雨桐内心的挣扎,她平复了一下情绪, 说:“我今天给你说这些,不是要向你展示自己有多么辛苦,奢望你原谅我,我是想让你从我身上吸取教训,不要被男人欺骗。”
肖雨桐说:“我知道。”
“小桐,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你,你老实回答我。几年前来家里找你的那个男生,你们当时是不是在谈恋爱?”
肖雨桐低着头没说话,肖敏又问:“后来你们分手了,跟后面来家里找你那个女人有关系?”
肖雨桐咬紧下唇,往事一幕幕浮上心头。
肖敏看着她纠结的眉心,追问道:“我那年生病住院,花的那些钱都是那个女人出的?她花了这么多钱,就为了要分开你们?”
肖雨桐摇头说:“这事跟你没关系,是我和他不合适。你别多想。”
肖敏终于证实了这些年心中的猜想,此时她心中无比怨恨自己,拖累了女儿。她从小就错过了父爱,长大又因为自己错过了爱情,命运要什么时候才能眷顾她一点儿,让她不要那么辛苦。
两人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不再说话,一前一后,静静地朝前走着,路灯将她们的影子拉的长长的,料峭夜色笼罩着两个瘦削的身影,显出几分孤独和落寞。
最近销售二部的开发做得很不错,接连签了几个单子,李雅丽的笑声比起以前都要响亮许多。
肖雨桐一进办公室,就听到二部的刘玉说:“雅丽姐,我查了,我们这个月的销量已经超出一部百分之二十了。 你今天这单签下来,我们二部月底的奖金就有望了。我看中一个包好久了,还一直躺在购物车里呢,等拿了奖金,我就可以把我最爱的包包带回家啦!”
“那你还不赶紧加油沟通客户催单子,多拿奖金,到时候把购物车清空。”李雅丽忙着准备等下见客户的资料,心情很好地激励了刘玉两句。
许是李雅丽太着急,起身的时候脚崴了一下,脚没事,就是鞋跟断了。李雅丽咒骂了一句,幸好办公室有备用的鞋,她换了一双鞋,急急抱着资料走了。
大家各忙各的,都出去冲业绩去了。肖雨桐从茶水间出来,经过李雅丽刚才整理资料的地方,发现有一本计划书掉在地上,她捡起一看,是给永吉公司做的一份计划书。
办公室只有刘玉在电脑上噼噼啪啪地忙活,肖雨桐问了一声:“刘玉,你们李经理今天是要去见哪家客户?”
刘玉眼珠转了一下,不知道肖雨桐问这个干什么,肖雨桐有些急了:“是不是见永吉公司的?”
刘玉见瞒不住她,只得点了点头。
肖雨桐把那份计划书递过去:“这个,你们李经理忘拿了,你赶快给她送过去。”
刘玉手里根本停不下来,为难地说:“哎呀,我这个客户等着我做账单呢,我现在真的走不开。要不……你有没有时间?”
肖雨桐忙问道:“他们约在哪里?”
刘玉说:“应该在锦悦大酒店南门店二楼咖啡厅。”
李雅丽和永吉公司的方总谈的很顺利,方总精明却不咄咄逼人,爽言快语,拿到自己想要的折扣就马上拍板,说要看看计划书,没问题就可以签合同了。
李雅丽大喜,在身边一叠资料里找了半天,都没有计划书,或许是放在公司忘记拿了?都说打铁要趁热,跟客户沟通顺遂的时候签了合同最好,要是被什么事一耽搁,后面花落谁家就不好说了。李雅丽心里慌乱起来。
旁边有好听的声音传来:“女士,你刚刚让前台保管的重要资料,现在需要用吗?”
李雅丽抬起头,恭敬的服务生手里拿着的正是自己的计划书,她松了一口气,顺着服务生的目光,她看到肖雨桐正站在前台,看到自己拿到计划书,她推门离去。
李雅丽顺利签完合同回来,二部的销售员们纷纷祝贺她。她走到肖雨桐的办公室门口,抬手敲了敲门,肖雨桐抬起头,看着她。
李雅丽笑了笑:“上午是你给我送的计划书,谢了。但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看对手失败不是更让人惬意吗?”
“要靠对手的小疏忽才能胜,这不是太LOW了吗?何况, 公司的利益高于一切。”
李雅丽挑挑秀眉,似乎并不相信她的话,嘴里却啧啧称赞:“真是高风亮节,可惜公司的领导没听见。”
肖雨桐淡淡地说:“我是怎么想就怎么做,别人怎么看,我无所谓。”
“好吧,这杯咖啡算我谢你今天替我解围。谢谢。”李雅丽放下咖啡,转身出去。
肖雨桐用手轻轻转动咖啡杯,然后轻啜一口,继续埋头在自己面前的资料上。
秦越推开林苏尧办公室的门,林苏尧正在电脑前忙碌着,秦越简短地汇报:“林总,网上帖子的事情已经解决了。我们上次扑了个空, 我又查到一个地址,我怕消息不实, 就没跟你说,自己找过去了。没想到还真找到了。”
林苏尧从电脑上抬起头。
“结果我去晚了一步,在我前面已经有人找过那个发帖的“小布”了,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小布”把之前的帖子全部删除了。”
“小布人呢?”
“我按地址找过去,那是一个在建的工地的宿舍,宿舍的人说我是今天第三个去找小布的人,小布已经走了,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我要到了他的电话,但打不通。”
林苏尧抓住了重点,“去找他的应该有圣奥的人,顾振江也不是吃素的。那还有一个人会是谁呢?”
秦越摇了摇头,随即想起那晚孟小妮说的话,恍然大悟一般,看到林苏尧,却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谁?”林苏尧盯着他。
秦越后悔自己反应迟钝,不该在林苏尧面前露出马脚,要是那些话被林苏尧知道,一定会怪罪自己隐瞒不报,他发起脾气来,自己可是第一个遭殃,若是他一怒之下把自己发配到西藏去,那将暗无天日,惨不忍睹。
林苏尧看着秦越的表情变幻,又问:“你知道是谁?”
秦越苦着脸:“我也就是瞎猜的。”
“说。”
“那个,我觉得也有可能是肖雨桐的……男朋友,在为她出头。”
“男朋友?你见过?”
秦越挠了挠脑袋:“没有, 我只是听说的。我刚搬过去那几天,肖雨桐晚上都没回家住。孟小妮说她是去她男朋友家了。人我是没见过,孟小妮说是个高富帅……”
林苏尧伸手拿起桌上的杯子,秦越反应敏捷,退后一步抱头护着脑袋。
“当时为什么不说?”林苏尧并没有砸向他的脑袋,只是端起来喝了一口茶,又放下。
“当时大家都在忙明盛的投标,我怕这事会影响你。”秦越见危机解除,大着胆子上前说:“林总,你就不用瞒着我了,我知道你和肖雨桐有故事,你现在还对人家有企图是不是?可是哪有你这样表达喜欢的方式,你这样非把人吓跑不可。”
秦越说得兴起,索性一屁股坐到林苏尧的办公桌上,俨然一副情感专家的模样:“女孩子嘛,都喜欢有人哄着自己,你天天送送花啊,没事一起吃吃饭啊,晚上可以去河边吹吹风啊,再偶尔制造一场浪漫的邂逅什么的……”
林苏尧拧着双眉紧盯着他,一副嫌弃的表情,口气轻蔑,“你那么大个脑袋就想出这些蹩脚的招数?难怪你是母胎单身。”
自己好心替他操心,还被他嫌弃!秦越不服气地说:“你行你上啊,你追到肖雨桐再来鄙视我吧。”
“胡说八道,谁说我要追她?!”
秦越撇着嘴往外走:“你继续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