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母亲每天下班回来就开始做菜，今天她做的是酱香牛肉。母亲的手艺一向很好，她的手艺常常让丈夫叫绝。当然那是离婚之前的事了，母亲心想他会不会怀念我做的菜呢？想到这里她心里有点偷笑。他离开以后自己一样能生活得下去。然后她心里突然有几分苦涩。母亲15岁离开黄土高原来到深圳打工，那时候正遇到邓小平南巡，深圳变得更加开放。她的丈夫也是15岁，俩人在新兴的商场里相遇，他们的结合也是郎才女貌。俩人约定，等赚够了足够多的钱，有了自己的房子再来要孩子。所以母亲一直到28岁才有了自己的孩子。
窗外雾蒙蒙的，夕阳的光芒穿过了几层屏障才到达厨房。连深圳都开始有了雾霾。她想到了女儿，女儿已经走了有一个多月了，这一个多月她只有自己一个人吃饭。母亲觉得异常孤独。但母亲换个角度想，其实女儿在和不在也没什么区别。女儿每次吃饭都很少跟她说话，吃完就立刻回房间里了。她还是这么地孤独。如果家里有个男人就好了，她心想。只是谁会看上一个已经46岁的老女人呢？
切牛肉的时候她又想起了自己的妈妈。她对妈妈没有一点印象，毕竟她在生下她的时候就去世了。她隐隐约约觉得自己能感受到妈妈难产时的情景，但她知道这肯定不是真实的记忆，要么是外婆在她小时候告诉她的，要么是把自己生孩子的时候的场景代入进去了。反正不可能是真的！
母亲沉思了一会儿，当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左手食指被切到了，流了好多血，她立刻去找绷带把血止住。
十五、
“姐姐流了好多血。”姨婆伤心地说，“是不是她快要死了？”她无助地看向曾祖母。
外婆临产的日子越来越近了，曾祖母请来了接生婆。接生婆说外婆很有可能会难产，这样子大人和孩子都保不住。接生婆建议还是要去最近的卫生所看看，不然她迟早会出事。
女孩和外祖母商量着把外婆送到卫生所看看。但卫生所离他们家有十多公里，而且他们家的骡子已经老了，再也驮不动了，曾祖母没钱再买一头。这样的局面让曾祖母觉得很是为难。曾祖母想了很久，最后做了一个决定，只有自己亲自把外婆抬去卫生所了。
但怎么运外婆又成了一个问题，家里的床太重，不可能把床抬过去，而直接背的话万一碰到了孩子又很麻烦。最后他们想到了一个办法，可以把大门拆下来，让外婆躺在上面运过去。毕竟门板要比床轻一些。曾祖母接受了这个办法，他们拿锤子把门拆了下来，这样一拆把窑洞的墙弄裂了几块，但幸好不会影响到屋子的承重。然后他们小心翼翼地让外婆躺在门板上，再找了一单厚棉被给她盖上，以防外婆着凉。曾祖母在前面抬，姨婆在后面抬。而女孩则被留下来看家。曾祖母说他们第二天就会回来的。
十六、
那天傍晚，女孩远远望着他们的身影，太阳把影子拉得很长。女孩一个人待在家里玩着iPad，今晚她不能睡觉，必须看着大门。女孩忽然想起自己还没吃晚饭，又累又饿的她趴在饭桌上睡着了。在梦中，女孩看到了外婆难产的场景，她惊醒了。她庆幸这只是一个梦，但她忽然想到未来，这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再也见不到外婆了，女孩心里一阵失落，那个秘密她也再也不能得到答案了。
女孩一个人思索着自己来这里的目的，她这时甚至忘记了自己的家并不在这里，觉得好像跟他们生活是理所当然的事。她不是为了高考加分才来的吗？这个目的女孩早已经抛在脑后。女孩忽然感到一阵难受，眼泪快要掉下来了。她鬼使神差地拿上了自己所有的行李，冲出了家门，把外祖母的叮嘱抛在脑后。她用单反拍摄星空，单反把所有肉眼可见的星星都拍得一清二楚，甚至有些肉眼看不见的也能拍出来。女孩在黄土高坡上拍了一个多小时，随后继续漫无目的地走着。最后她走到了村里的广场，她坐在土堆上，就是在这里她第一次欣赏外婆跳舞。
女孩在土堆上睡着了，梦里出现了许多的人。她的妈妈，她的爸爸，她的几个要好的同学，她打工遇到的许多小伙伴，她特别喜欢的一个男老师，还有外婆一家……
女孩睡着以后，不知不觉天就亮了。一辆货车试过驶过广场旁边的路，车灯穿过空气中的尘土照在女孩身上，随后又继续往前。司机看到了在土堆上睡觉的女孩，立刻停下车，然后拿上车里的毯子，给女孩盖上。女孩醒来后，看着司机，觉得自己依然在梦里，她看到货车的车型是00年代的，她很小的时候看见过，但现在应该已经淘汰了呀？司机给了女孩一些食物，让她慢慢吃完。女孩饿坏了，她已经十多个小时没吃过东西了。
“你要去那儿？”司机问道。
车灯照亮空气中的尘土，初升的太阳照亮天空的一隅。然后汽车消失在黄土之中，女孩再没有回到过这个地方。
后记：梦的解析
这是一个穿越的故事，它最晚不晚于2012年就构思出来了，即使那时候写和现在写也没什么差别。这个故事最初源于小时候的一个梦，具体做梦的时间已经不可考证，但可以肯定是在我老家还没盖新房子的时候。梦中的我还非常小，大概只有10岁。我穿越回了以前的老家，那时候家门口有一片藤蔓缠绕，我小时候就已经枯萎的藤树在梦中却是枝繁叶茂。我和那里住的人（似乎是爷爷奶奶和父亲，但对于具体的人却很模糊）一起摘葡萄。我们抬来了扶梯，爬上藤蔓。而后，我穿越回了现代，为这次穿越之旅写了一篇文章。
这就是梦境的大概内容。可能有许多细节我现在已经记不起了。但这个梦境显然有许多细节错误。我认为自己穿越回的是70年代，但那时候老家肯定不会是我小时候的样子。而且我辨别不清和我一起“摘葡萄”的人到底是谁，但显然他们并不是我的爷爷奶奶。而且我们家门口从来就没有葡萄树。所以这个梦对我来说显得迷雾重重。
这个梦一直在我心里萦绕，我想着怎样为它填充细节，于是有了这个故事。这个故事最晚不晚于2012年就构思完成，前一年我家的房子重建了，而那年我爷爷也去世了，我和老家的情结就此消失。这个时候我再想起了这个故事，把它变成一个全新的故事。那个时候故事的大部分细节都已经构思清楚，只是一直不知道这个故事究竟想讲些什么（其实此时我把它写就也依然不清楚）。我想象了许多美丽的画面，那实在是太美了，以至于我经常沉醉在这些画面中。或者说，这个故事最开始就是因为画面而产生的。但这个故事我始终没有下笔成文，一是觉得不够完整，二是那画面实在太美了，我生怕自己笔力不胜，无法勾勒出我想象中的画面，以至于迟迟没有下笔。
但故事始终在我心中萦绕着，这些年来虽然有些淡忘，但心里始终还是有这个故事。近日发生的一些事让我有一种灵魂穿越的感觉，我忽然觉得现在的自己和以前的自己心灵相通了。于是关于这个故事的构思忽然又浮上心头，我忽然很想下笔。当我下笔的那一刻，我觉得不是这个时候的自己在写作，而是六年前的自己把故事送到我的笔下。于是这个故事终于诞生了。和故事的内容一样，写作的过程也是穿越的，我想今天写作这个故事和2012年写作不会有什么差别。但今天终于把它写出来了，至少不会给自己留下遗憾。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