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说：“我记得皇军抓住了俘虏大都当场处决，很少有能关押几天的情况。我记得关押最久的是一个间谍，”王维一惊，“在南京的郊外，有个十分重要的间谍。他既熟悉共 产 党的情况，又熟悉国 民党的情况，于是日军便把他留下，审问。大概审问了两个月，无果，便将他杀了。”
王维呆住了。那个可爱的年轻人，在日军的军营里孤苦无依，只有自己才能给他一点温暖，现在却……王不由得哭出声。然后他冷静下来，仔细回想着那几天的情况，看到自己和间谍交谈时日本军官不悦的眼神，派他离开南京时无奈的眼神，他大概明白了。
王维幽幽地问一句：“皇军很喜欢女人啊，对女人很是照顾，每天都有女人送进皇军的嘴。”
“性欲，谁都有。只是毕竟军人打仗很难见到女人，他们的性欲自然更强烈。他们在家也是有老婆孩子的人啊，可能是看到别的女人想起自己的老婆了吧。如果你20年不见女人，你再见到女人也会变得这么疯狂。只是中国的女人比较野蛮，不肯配合，所以才会那样。皇军为了满足士兵的性欲，而又保证不侵害中国人，他们特地为中国的野蛮女人办了学校，请那些有规矩，懂行的人教育他们，以此来满足士兵。像南京城的那个由教堂改建的学校，专门训练女人。”
“妓 女？”王似乎有些生气。
“她们，不算妓 女，只是受到了教化的女人。当然你可以说他们是妓 女，我觉得妓 女也没什么，她们的身体很干净，他们的灵魂也很干净。在我们日本，妓 女是很令人尊敬的职业。”
王听了这话，眼角闪过一丝怒气。毕竟在他的观念里，妓 女是非常龌龊的名词。可看到自己的女儿也……他也满是无奈。记者似乎看到了王的怒气，知道自己惹怒了他，便先行告辞了。
“日本人就是日本人，狗改不了吃屎。”
南京，国 民党政府大门，一辆军用车缓缓驶入。大门外几个看守的日本士兵，看了看车内的情况，便放行了。庭院，车子停在路边，下来一个日本军官和一个中国人。两人大步前进，来到办公大楼门口，也是站着几个士兵。军官对他们说了几句，便进去了。那个中国人却被士兵拦住，他大喊大叫，说自己要进去，但还是被拦住。无奈，只好在庭院溜达。日本军官来到三楼的一个办公室，里面同样坐着一个日本军官。
“中村君，来了？”办公桌上的军官首先开口说话了。
“是的，长官。”中村直挺着身子回答。
“知道我叫你来所谓何事？”
“不清楚，请明示。”
“几分钟后，将会有一场大灾难发生，当然不是指这里，是在几千公里外的太平洋。这将会是美国 军事上的悲剧。”
“这个我清楚。不过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呢？”
“没什么，只是闲聊罢了。那个中国人你打算怎么处置。”
“他已经没有什么用了。但我不能轻易对付他。”楼下传来吵闹声。办公室的旁边是一扇玻璃窗户，从上面往下看正好可以看见外面那个庭院。王维走到庭院中，正好可以被他们看见的位置，用愤怒的眼光盯着他们。两个军官也盯着他们看了一会儿，然后继续交谈。
“的确，他已经没什么用了，让他劝降间谍，他反而想帮助间谍逃跑。留在南京不是个好办法。让他出去跟随军队打仗，结果几次投降共 产 党。”坐在椅子上的军官说。
“那不是他卧底共 产 党偷情报吗？”
“这小子我早就看穿他了。他不过是想逃跑，只是不敢逃罢了。这种人也没什么用了，把他杀了。等等，上面知道他是个功臣，贸然行动会闯大祸的，你得找个契机。”
“是，遵命。”
“珍珠港的好戏大概已经开场了，可惜我们在千里之外看不到啊。”
这时听见窗户打碎的声音，然后一块石头就落在办公桌的正中央。王还是用愤怒的眼神看着他们。军官无奈。王独自一人离开国民政府。
南京某大街，一个醉汉正躺在马路中间。幸好这会儿人烟稀少，偶尔几辆日本军车经过也没去注意他，绕道走了。
王维醒来时，发现周围一片通明，强光照得他睁不开眼睛。
“爸，你醒了？”王维依稀看见一个穿着艳丽服装的女子出现在他身旁。
“这里是哪儿？”
“我的学校。”王这才看清楚这里的样子。10几张大床，上面一个吊灯，很刺眼，房间里没什么人，只有一个身着旗袍的女子用妩媚的眼神看着他。
“雅慧，我的好女儿啊。”王维瞬时哭了出来，然后紧紧抱住身边这个女人，雅慧也紧紧地抱住他。王维感到这不再是以前那个清纯可爱的雅慧了。她的身上，多了几分成熟女人的气质。
“爸，我知道你恨我，对不起。我本来以为这么做可以帮助你和妈妈，我太天真了。”王维沉默了。
雅慧继续说：“这里本来是教会学校，日军占领后，把它改成一个妓 院。然后，招收我们这些无知的女孩儿来充当妓 女。”门口站着几个同样服装艳丽的女人，雅慧走到门口，“你们通通给我滚开，别怪老娘不客气了。”然后女人们叽叽喳喳地走开了。
雅慧回到王维身边：“这儿本来是个妓房，因为教堂的房间不够多，所以只能在一个房间里摆上几张床。当然这里也是我们的宿舍。我们这些妓 女都是给人睡的，所以我们想睡觉也睡不好了。当然我们也提供客人吃的。现在是下午，还没有人来，所以你可以暂时呆在这儿。”
“雅慧，我真的想不明白，你到底为什么要成为妓 女？你完全可以逃啊，为什么？”
“逃不掉的。好了，我有太多东西要说了，你看看这个吧。”雅慧从身后拿出一叠纸，递给王维。“这是我的日记，我特别把它筛选过了，里面都是有用的内容。”
王维接过日记，仔细看了看。
12月13日
爸爸和妈妈回房间睡觉了，只留下我在另一个房间。刚才我出去向拉贝借了些写日记的纸，准备写我人生中的第一篇日记。今天发生了很多事，早上，我们被倒塌的房屋压住了，爸爸救了我们，可我们又立刻被一个怪模怪样的人抓住了，他把我们带到一个帐篷里，爸爸和他说了几句，我们又被带走了。我们被带到一个奇怪的街道，里面所有的商店的门都关着，只留下一个大门。里面出来一个外国人，他就是拉贝。拉贝和爸爸用英语交流，我听得懂。大概意思是他给我们安排了一个很好的房屋，以及他希望爸爸能帮助他们找些吃的来。我们来到公寓，爸爸和妈妈在左边那个房间，我独自一个人在左边那个房间。等等，好像有什么声音……
12月14日
昨天晚上真的吓死我了。我的房间里居然躺着一个日本人，还流着血。我走到他的面前，他居然用汉语和我说话。他说别杀我。我感到好奇，我怎么可能杀得了他呢。他说他是日本的逃兵，与其被日本人抓住，还不如让我来了结他。我说我不敢。于是他把自己的衣服交给我，里面有一把手枪，把它交给我爸爸，告诉他说这里有一个日本人，但别说杀他。于是我就拿着他的衣服，跑到我爸爸的房间，按照那个日本人的话做。爸爸去了。我紧张地听着，可始终没听见枪声。爸爸回来了。我说我不敢再回去了，于是我就和爸爸睡了。我睡中间，嘻嘻。好久没和爸爸一起睡觉了啊。爸爸的手轻轻拂过我的脸，有点痒，但我感觉好幸福。今天爸爸出去了，我就和妈妈一起为保护区的人做饭。今天下午，我想回到日本人睡的那个房间把日记拿出来，顺便给了日本人一些吃的。我正要走的时候，那个日本人求我别走。他说自己很寂寞，想找个人陪。于是我就跟他聊起来。我告诉他我的爸爸妈妈和我都没有死。他觉得我很幸福。相比起他，6年前就离开自己的国家来到中国当兵，也不知道自己的妻子孩子怎么样了。他走时最小的孩子才两个月。后来他随从皇军开始了侵略中国。来到南京时，他看不惯皇军在城里乱杀人，所以就开始反抗。没想到这样做却遭到了皇军的追杀，他的脚被打中了，迫不得已才逃进保护区。我说我以后每天都会来看他，给他带吃的。
12月17日
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和别的男人上床，那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是不是和男人上床就代表我长大了？我要去干活了。
12月24日
今天是圣诞前夜，应该是家庭团聚的日子。我和爸爸妈妈一起在家里看星星。对了，他挺好的，伤正在慢慢痊愈。今天他告诉我，日本人随时会来保护区搜女人，他知道我妈妈是个美女，所以……然后他又说，日本人开办了一个女子学校，说是学校，其实还是玩女人的把戏。他问我要不要去报名。我说这么吓人的学校要我报名？他说如果我去报名了，日本人便不会再来骚扰妈妈了，这几天日本人找过妈妈好几次了。我知道，爸爸和妈妈很相爱，他最不愿意看见妈妈被别的男人侵犯，这几天妈妈一直忍着，没有把这事告诉爸爸。我知道我和妈妈都是爸爸最爱的女人，如果我愿意为了妈妈牺牲自己，会不会让爸爸更爱我呢？我也知道当妓 女是很丢人的事，可不这样的话，妈妈就要遭殃了。他还说，我太文静了，不出去外面闯闯是不会找到我的王子的。这个我得想想。
12月31日
爸爸不会是我的王子，所以他走了。那个日本人也不会是，他也走了，就在我面前，一枪崩了。我想我该去找自己的新生活，我得离开家庭的怀抱。于是我报名了，明知道是个骗局，却还是执意参加。妈妈不知道。
1月1日
我来到学校，我算是最小的学生了，当然学生也没几个。出来迎接我们的是一个身着艳丽的妇女，她就是我们的老师。首先她给了我们一些花花绿绿的衣服，说是校服。然后给我们分配宿舍。我问我能回家住吗，她说不行。
1月2日
第一节是……不知道叫什么课，反正就是教我们走路的姿势。有点学生就质疑，为什么要学这个，老师没回答。我学得很认真，算是全校最认真的一个了。
3月6日
学校的生活也并不怎么有趣。里面尽是女人间的勾心斗角，比谁更漂亮。我看个个都是丑八怪。老鸨叫我们干这干那，又要收拾屋子了，扫地拖地，别提多累了，还要装饰房屋，说这样客人才看得顺眼。什么时候才能有男人啊……
5月13日
今天终于有个客人上门了，可惜要的不是我。看着那个肥婆享受着，真不是滋味。
6月5日
终于有客人找上我了。我有睡男人的经验，这点小事不在话下。只不过他比较野蛮，险些被他抓住就走不了了。客人夸赞我辣，他就喜欢这种类型的。我听了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9月23日
我是这个学校最勤奋最努力的。什么玩妩媚啊，搞性 感啊，都不在话下。所以我也成功当上了她们的头，连老鸨都自愧不如。所以我的身价也是最高的，一般的日本士兵都玩不起，只有像军官级的才敢挑战我。不过他们似乎有些嫌弃，我那个太小了。
10月28日
日本人来了一批有一批，却全都是流氓，什么时候才能等到我的王子啊。
1月17日
今天感觉很不舒服，胸闷，上了趟厕所，结果竟搞出一滩血来。老鸨说，这是月经，女人都得承受的。月经，是不是就代表我长大了？那帮死贱婆，就只会嘲弄人家。说什么最小的娃儿也长大了，这里再也没有新鲜的肉了，只留下一身恶臭。
2月15日
爸，我好想你啊，你什么时候回来啊？你都一年多没消息了，你该不会是（死了），想什么呢，怎么可能。（注：括号内为雅慧划掉的字）
3月2日
今天终于发生了一件大好事，妈妈派人说，爸爸来信了，她不识字，叫我回家帮她念念。我得赶紧回家。
3月3日
昨天准备了许久才敢回家，我不敢就这么花花绿绿的衣服穿回家，要换件衣服。找了好久，把以前那件都破了几个洞的校服穿上。身材倒没有变，可穿上以后胸口总有点不舒服。我摸了摸，很软，解下衣服，真的耶，已经突起了耶。真好。我想爸爸看见了也会高兴吧。我赶紧回家，妈妈已经在门口等着我了。我接过她手里的信，看了看。啊，什么呀！全是问候妈妈的话，关于我的，只有最后一句，“替我向小雅问好。”爸爸怎么那么偏爱妈妈呀，不过没关系，等他看了我现在这个样子，一定会更喜欢我的。
4月18日
我真的好寂寞，我身价太高，没有人愿意找我。
6月5日
今天发生一件很不愉快的事。一个乞丐来我们学校讨饭。他看见这里是妓 院时，对着门大骂。说我们都是臭水沟里出来的，一身恶臭，没有灵魂的病毒传染者。我听了真想把他宰了，那家伙逃得倒挺快。
7月15日
那个老贼娘今天居然来学校看我，我的身份立马就被揭穿了。她还威胁我说，如果我不离开这里，她就要和我决断母女关系，我说这有什么，没你我还有爸爸，随便你。
4月7日
我这么做真的是对的吗？爸爸，我好害怕啊。昨天有个日本鬼子上了我的床，他一上来就脱我衣服，我不肯配合，极力反抗，他便开始打我，打得我……好疼啊。
6月3日
这些个月来我一直在反思，我这么做到底是对的吗？我回想起去年的那个乞丐，还有妈妈对我说的话，我真的是对的吗？这里不像是童话，虽然装点得那么漂亮，可我却觉得里面总有一种黑暗，我被这黑暗蒙住了双眼，我看不到任何的光明。当妓 女真的很光荣吗？一个日本兵曾说过，在他们的那个国家，艺妓是很受尊重的，可在这里，我却像个玩偶一样，任人宰割。
11月6日
我在这儿没一个朋友，我很孤独，只有日记是我的朋友。现在日记纸已经不多了，我得省着点用。我要把见到爸爸时的快乐心情写下来。
3月29日
爸，我真的错了。我听见妈妈在家里被人弄了，我真的很难受，我求你快点回来吧。
11月28日
爸，你终于回来了。我真的好高兴啊。可我却没有脸见你。我想向你解释，我害怕你不听。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王维再也忍不住了，眼睛里的泪水夺眶而出。“对不起，对不起。是爸爸没有关注你，让你受累这般委屈。”王维紧紧抱住女儿。暮色已至。两人坐在一起，看着外面的夕阳。再多的话语都已经没有必要了。至少他们都已经释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