颖凡到达房间时候,往马宗辅的房间窥探了一下。马宗辅房间大门锁着。颖凡试着扭开但没作用。他隔着门板听到里面传来电磁感应的声音,然后是几声“滴——滴——”。颖凡知道爸爸是在测着血压,“98的147。”血压从来没有降下去过。颖凡已经不记得有多少年了,爸爸一直在吃降压药,也没见着他好过。
颖凡无需对刚才的事情道歉,他知道爸爸火气很快就会消,转过脸就忘了发生了什么,这点颖凡也是一样。所以当颖凡回到自己房间(他的房间就在马宗辅对面)瘫在藤椅上时已经全然忘了刚才自己说过什么话了。他只记得好像提到了廖飒的事。他对于廖飒是什么感情这点连他自己也模糊不清了,为什么刚才要为着廖飒辩护。
“他像一个天使,而我是魔鬼撒旦!”他越来越奇怪自己所谓的让廖飒上学是否真的为廖飒好,他突然发现刚才自己的辩驳越来越无力,越发怀疑自己观点正确性。他记得许多次与父亲辩论,议题是什么早已经忘记了,但每次辩论总是父亲胜出。也许只是他认为父亲胜出了,或许父亲早在墙角哭泣。
“这不可能!”就他对父亲了解而言,他是讲过就忘的,绝不会因为这样一点小事儿影响他接下来的心情。那他是否也是一样?也许什么是对的都不重要了。这只是父子之间的一次交流,不会有什么实质性的改变。生活也还在继续,他不可能离家出走,未来也一直沿着一个轨道行驶……
“我爱父亲!”但颖凡是否真正了解过他的父亲,他只知道父亲早就出来自己打拼了,没有依靠家里任何东西。他人缘很好,无论是政府官员,或者是规模各异的商人,甚至于朱碧婷家里的所有亲戚相处都很好。许多宴会全仰仗他的面子,再忙的老板都会出席。
“老板”是各人之间的敬称。颖凡参加过几次宴会,诸如前几年的结婚15周年庆。他对这些“老板”们不甚喜欢,甚至怀疑他们就是普通的狐朋狗友,却也不得不佩服父亲的人缘。这是他始终做不到的。
颖凡把脚斜斜插入书山里,脚趾偶尔踮起一本《新华字典》,在尖上摇晃着玩儿。他想试试能否把牛津中阶也举起来,就让两只手把住藤椅的把儿,向着右边旋转。脚也在木制书桌的玻璃桌面上摩擦着向右行驶。
这玻璃一点也不光滑,好几处的划痕,有些是三角尺划得,有些用刀子直接割的,或者直接用手指甲磨过去的。加上有一段时间没有擦过,玻璃上堆了不厚的灰尘,这就更加了动摩擦因数。
颖凡滑到满是教科书练习册报纸,偶尔有一本草稿本的书山旁边,抬起右脚把最上面镇压的牛津中阶打下来,正扑到左脚上。书页打开着,两边支在桌面,只有中间的压力到了左脚脚踝上。颖凡慢慢把左脚抬起,再把书一甸,试图把它颠到脚尖,却因为人惯性太大,动能不够支持不了上到脚尖高度的势能,颠过几次也还是做不到,颖凡只好作罢。
颖凡忽然想起牛津中阶若是能换一种古朴一些的颜色或许会像19世纪的那些经典名著——也许是《悲惨世界》?颖凡这才想起洗澡前就被他甸在桌角一边的书包,他拿过来《悲惨世界》和《基 督山伯爵》,正思量着先看哪本。他看见《基 督山伯爵》已经拆了封,却是分成了两大本。
颖凡懒得一下子读这么大的一本,就转向了分成五本一整包的《悲惨世界》,一本就是一部,不算太厚,大概只有两百多页——“反正看完了一本觉得没意思可以不接着看。”颖凡就先把《悲惨世界》包装拆了,挑出第一本来看看了。
他直接跳过译序,向着正文出发了,翻过十几页,见着第一卷全是介绍米里哀主教的,就直接跳过,看了第二卷。第二卷风格倒不像第一卷史诗一般的开头,更像是一部悬疑作品。也许这个徒步旅行的人会到达一座古堡,发现谁被杀了什么的——这当然不可能,颖凡明知道这个人就是冉阿让(事实上他已经看到了有人叫冉阿让的名字了)。
“所有的门你都敲过了?”老太婆问冉阿让。
“所有的。”
“那么那一扇门有没有?”
“好像没有。”
“那么就去敲那扇门吧。”
廖飒来到颖凡的家,开始大吃大喝起来……颖凡思维逐渐不在这一页的故事里,感觉与自己想象中没什么区别,就开始仔细回忆接下来的剧情。芳汀、珂赛特?冉阿让接走了珂赛特。颖凡翻了翻后面的内容,第一本没发现,就又看了第二本,终于找到了关于冉阿让与珂赛特的故事。
他大略看了看故事的内容,讲到冉阿让与德纳第的讨价还价……颖凡继续翻翻第三本书,里面讲到了珂赛特长大之后的事情,然后有些关于革 命的内容。颖凡对革 命不是很感兴趣,只是想知道战斗会是怎样的场景。颖凡继续看了第四本,第五本,都讲到了革 命起义的事情,但战争场面一点也不精彩,这让颖凡有些失望,就重又回到第二本,想看看关于小时候的珂赛特的事情。
他看到冉阿让带着珂赛特到了修女院里,然后是精彩的像越狱一般的情节……等等!得从头开始看起,不然不知道怎么回事。颖凡回到了第二本书的开头,跳过了拿破仑,到了珂赛特在夜晚的森林里挑水的情节。
珂赛特总是感觉有一双阴森森的眼睛看着她,她感觉到了一种比恐怖更恐怖的东西。她在水塘边高声数着数,像是这样能驱走恐惧似的,她的眼睛始终不敢离开手中的木桶。珂赛特逐渐恢复了知觉,感觉到周围事物的真实性,她冰凉的手重新恢复了温度。珂赛特提起木桶,俯下身子打了一桶水。
当她回去时又感到了一股恐惧,这让她想丢下水桶自己逃跑了。但她知道就这样回去肯定会被责骂,她不能空着手。珂赛特又一次拿起水桶,跌跌撞撞提了几步路之后却差一点摔倒,这时有一双大手抱过了她并提起了她的水桶……
颖凡没再看下去了,或者说思绪的进行使得他脱离了真实的事物,重又回到了幻想的状态。他想到了娜霞,这个他最喜欢的女孩子。关于颖凡对娜霞的感觉,连他自己也有点说不清了。两人本来是同班同学,颖凡之前却一直对她没在意过。
第一次注意到她时娜霞在黑暗森林的走廊上端着作业本要到老师那里去。几个班的作业本都交由她了,因而很重。娜霞摇晃着身体,作业本也在平衡与失衡之间徘徊着,颖凡觉得这似乎很好笑,就舍弃了天空彷徨着的白鸽,而盯着娜霞摇晃着的身躯。
娜霞经过颖凡身边,正好凑着娜霞作业本全部散架。颖凡注意到了娜霞奇特的瘦削的脸庞,那不是中国人的特质,更像是西方的贵族,但眼睛下一点的红晕证明了她的东方基因——是纯正的东方基因,这足以证明她绝不是混血或者别的什么。
娜霞的眼睛很奇特,像孩童的眼神,让人察不出她的真实想法,但少了那种锋芒,不那么咄咄逼人——这眼睛曾在一位老中医身上看到过。娜霞还有一点奇特的地方就是她几乎没有皱纹,无论是她笑的时候不曾出现,甚至眉头紧锁时也很难让人察觉出她的皱纹——这点也是她不可能是西方人的重要证据。
颖凡俯下身去帮助娜霞把作业本整理好,每个班级的都分清楚了,只是碰到一些没写班级的就辛苦了。颖凡只能凭印象感觉他们是哪个班的。颖凡也注意到了娜霞的胸 部,只是都被校服包裹地紧紧的,完全看不出是大是小。颖凡更在意的是她裸露出来的双臂,他感到这个女孩子太瘦弱了,拿着这么一大捆作业本,也还走了这么远的路。
颖凡帮助娜霞把作业本分好班之后强烈要求自己把它们送到办公室去。颖凡也继承了马宗辅的“马氏幽默”,去与回来娜霞都轻声笑着,颖凡很少能注意到娜霞的牙齿。偶尔吐出的几颗证明了她牙齿的美。
这之后颖凡也常常找着娜霞,班里人认为颖凡是找到了一个“学习上的靠山”了。娜霞成绩很好,只因为中考发挥失常让她无缘了实验班,但在颖凡这个普通班里娜霞成绩永远是数一数二的。颖凡对班里人的看法并不辩解。
这段时间,他已经想明白了自己与娜霞的关系,虽然娜霞比颖凡大三个月,但他自认娜霞做妹妹并认为自己有保护她的职责。他能在生活上尽力帮助娜霞,而自己始终保持着适当的距离,决不越界。颖凡相信这是自己能够做到的。这段时间也成了颖凡生命里最幸福的时光。
娜霞现在是住宿,这权利是她从父母手上争取来的。初时父母对她严格,使她学习了不少才艺,是许多人懂得但都不精通的诸如钢琴,舞蹈,绘画之类的文艺事物,但不允许她看时事政 治类的书籍,生活作息严格按照时间表进行。娜霞小时候表现得很随和,对一切安排都十分适从,把需要她做的都做得非常好甚至超出父母的预期。
去年4月,娜霞家里发生一件相当重要的事,就是娜霞爸爸有了外 遇。整件事除了娜霞母亲之外,包括父亲的亲戚朋友甚至母亲的朋友以及她们的与娜霞关系尚好的孩子们都知道了。娜霞自然也明白了。
6月份中考前一天,从没单独出过家门的娜霞突然冲到爸爸公司的办公室,对他破口大骂。父亲措手不及,仍旧用以前劝小公主式的甜言蜜语劝说娜霞。然而娜霞根本不吃这一套,用极其刻薄的冷嘲热讽挖苦他,威胁他把这事告诉妈妈,并且要中考罢考。
娜霞这时候俨然成为了一个新的女人。她突然脱离了以前小公主式的幼稚,变得十分成熟。娜霞甚至对于法律方面的知识都十分了解,并且懂得一些时事(当然不可能有太多),娜霞爸爸感到十分好奇她到底是怎么得到这些知识的,从钢琴谱上还是绘画指南里?当然这些都不可能。
他意识到自己已经不可能再用以前的那种腔调说话了,那些幽默的玩笑以及文雅的话题都已经对娜霞毫无用处。他只得劝娜霞不要冲动,有什么事情都好商量。娜霞答应父亲不会把这件事告诉妈妈,但必须离开那个女人以及让她在高中时候住宿并不再干预她的私人事情。
父亲只得答应。在家里娜霞仍是大家心目中的小公主,仿佛什么也没有改变,但父亲这回却对她畏惧了许多,他想着到了高中娜霞离开家总算不用担惊受怕了。
颖凡为她欢呼,并兴奋地抓住她的两只手——这是颖凡唯一能碰到的娜霞的身体部位,以后颖凡也暗许决不再越界,只是他太喜欢娜霞柔软细腻的手了,以至于时常抓住娜霞手不放开。
颖凡一直觉得娜霞身上有种奇特的神秘感,使得她无法与外界正常地接触,颖凡并不认为娜霞不懂得与人好好交流是她的错,这只能证明别人的有眼无珠。颖凡觉得娜霞就是一个天使,她不属于凡间,而颖凡是唯一一个守护她的人。
娜霞有个挺大的问题,就是不敢看太阳,有时候她自己独自从教学楼回宿舍无意中望见了天空就会突然晕倒,因而每次在外面都得低着头快步跑。颖凡主动自己能在回家前送她回宿舍,只是来教学楼恐怕没办法。
娜霞说不必担心,去与回都有同宿舍的闲着愿意帮她,中午也就在教室里同学会帮她打饭。颖凡问她晕过几次,听到回答后就怎样也不肯她自己回去,强烈要求一定送她回宿舍。
“来时该怎么办?当时天还朦朦,不怕太阳。”颖凡这样安慰自己。娜霞拗不过,于是每天下午放学后都是颖凡陪着她回宿舍,每次都紧紧牵着她手生怕走丢,到女生宿舍楼底就赶紧跑开,总是害怕有人看见。他们这样过了一个学期。
或许颖凡不可能在这几分钟内回溯完上个学期所有与娜霞有关的美好回忆,只是脑中一直出现了娜霞的脸,以及握着她手的感觉,他觉得甜极了。他总是回忆起她虽然没什么表情但仍旧让人怜爱的面孔,这张脸不能告诉人什么信息,各人看到有不同的解读。
娜霞表情极少,她情绪激动也只是表达出微弱的感情,颖凡实在难以想象她歇斯底里时的样子,比如那次与父亲的争执,颖凡确实很难想象当时的场景以及娜霞的表现方式。这不是难住颖凡的最大问题,颖凡永远相信自己的想象力是巨大的,他试图还原事件发生的情景。于是颖凡闭上了眼睛。
颖凡想象不到娜霞父亲公司的办公室模样,他从来没有进过这种地方,就干脆把场景放到自己每天都会和娜霞经过的学校操场外面好了。他试图以娜霞父亲的视角看那时的娜霞,因为这时候他们两个人看到的娜霞形象几乎是一样的,都把她当做是自己的小宝贝。
这更多是亲情的东西,只是关于自己对于娜霞这种情感究竟算什么,颖凡自己又糊涂了。当是兄妹吧,也是亲情。说不定本来兄妹就是这种样子的,他对廖飒不也是如此吗?——“不要再提那个廖飒了!”颖凡突然变得生气,却想不出生气的理由,只好气消。继续向着想象力无限的方向前进。
娜霞疯狂地指着他破口大骂,眼睛都睁得相当大,只是颖凡还是无法想象出娜霞的皱纹。娜霞绝不会扑到父亲身上,也不会用拳头打他,她仅仅只是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详细地讲出来,颖凡没有仔细听娜霞的讲话,只是低着头不断地思考着如何处理娜霞的事。
然而事实不容他半点分神,当他抬起头来的时候,他看见娜霞挥舞着黑色的翅膀,嘴里长出尖牙,像蝙蝠一般发着奇异阴森的尖叫朝他扑了过来。颖凡被扑倒在地上不能动弹,他感觉自己的左肩膀被咬住了,怎么也挣脱不开。天空突然一片灰暗,他看不清眼前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把手一挥,好像把污物给扔出去了。
颖凡回起身来,就不断地跑着,黑暗中不知跑了多长时间,但还能听到一些哀伤的尖叫。颖凡看见了前面有好几扇门,他逐一的敲了起来,但没有人出来开门。颖凡已经累得将要倒下了,他恐怕被蝙蝠吸了太多的血了。颖凡抚摸着自己的左肩膀,却感觉不到一点血迹。
“难道我已经死了,成了路边的一句死尸?不对我还能站起来,我还要继续跑下去。”颖凡又一次敲动了几扇大门,但仍然没有回应。
“所有的门你都敲过了?”老太婆问冉阿让。
“所有的。”
“那么那一扇门有没有?”
“好像没有。”
“那么就去敲那扇门吧。”
……
“哥?”廖飒突然打开了门,向颖凡房间探了探头,还是畏缩地小声叫唤着。
“你为什么到这里来?这不是你的地方。”颖凡受到惊吓然后大声呼喊着,“你最好出去,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你认为你是什么?一个降临凡间的天使,带着上帝给你的受苦受难的印记。我不这么认为。你就是从垃圾堆里探出头来的恶魔,那垃圾堆就是通往地狱的通道。为什么所有人都喜欢你,为什么所有人都觉得你才是天使?
“那是他们的好奇,每一件不曾出现过的‘东西’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都会感到惊奇,他们越来越喜欢,以至于不会辨认这东西对他们是好是坏。他们心甘情愿地把这‘东西’保护起来,并奉之神灵,顶礼膜拜。但这‘东西’本质从来没变过。它就是一个垃圾,从最污秽的地方爬来,它伸出黑色的指掌,在地上缓慢蠕动,多少人愿意喜欢它呀!
“只因为感到好奇,只因为这东西像是能告诉他们什么……他们把它供奉起来——在这之前得给它穿上漂亮的衣服,让它看上去能使人信服,让更多人愿意崇拜它,并自诩着给它以天使的名义。人人都喜爱他,人人都不再怀疑它。但我知道这‘东西’的本质,它就是一样污秽,从地下输油管道爬上来。我绝不会认为它有什么值得喜爱,值得让更多人崇拜。它只是一个假冒的‘天使’。”
“我从不认为自己是什么天使,那是你臆想出来的不是吗?我也不是什么污秽,我从没进过垃圾堆,或者下水道。我只是一个普通人家的孩子,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了,”廖飒几乎要把眼泪逼出来了,“我不是一个好孩子,我会让爸妈担忧,我有病,而且很严重,这是从一开始就在我身体里生长着的。它不是什么启示,不是什么印记,仅仅证明我是一个病孩子,也许因为这我不能有和你一样的生活。
“而你是我哥哥,这点我很感激你。你是我最亲的人,也许未来还是。我不知道怎么面对你。有时你太过冷酷,我根本没办法知道你想着什么。我只能不怀疑,我只能认为你本质是好的,并且我们都一样。我们拥有同样的血脉,我们现在生活着同样的家庭,这让我感到很幸福。我很感激你为我做过的这么多,而我也相信我已经有足够的能力回报你。你是我哥哥,单靠这一点我就必须爱你!……你才是真正的天使,我无颜面对。”
“你是真正的天使,而我却是一个恶魔,我伤害了许多人的心,我伤害了一个标致的女人,并把这误以为是她对我的伤害。我把这复仇的火焰带回了家里,就在这儿!用恶魔的心度这天使的腹。所以我该怎么办,是假装从没意识到这一点继续干坏事还是直接自行了断?我不想伤害你,你是我的弟弟,也是我的反面,所以你要逃走。我不会放过你的!”
“我该怎么办?我该逃走?我知道你,我知道你不可能对我怎么样。因为你是我哥哥,你和我性格是一样的,所以你可能有点讨厌我,但绝不会伤害我。我没有那么好,你也没有那么坏。我所做的不能启示别人,只能能给人一点心理安慰,这也只是暂时的。等爸爸妈妈认为将我们一视同仁的时候你就会明白了。所以我不能逃走,我要留在这里,作为你的弟弟,作为你值得信赖的那个人,留下!”
“我是个无赖!”颖凡趴在书桌上,粘稠的眼泪粘住了他的脸颊和手臂,他在书桌上不停点着头,却始终没有把头抬起来。廖飒坐在颖凡的床上,时不时给他递上几张纸巾。颖凡不愿动手,廖飒就自己把纸巾镶嵌进眼睛与手臂间的缝隙里给他擦拭,但又时刻保持着不把哥哥碰疼了。颖凡接过廖飒的纸巾,终于抬起了头,象征性地擦了一下眼泪,就把纸巾扔垃圾桶了。
“你洗过澡没有?”颖凡问廖飒。
“我现在还不敢碰水,身体免疫还没恢复,所以只是每天擦一下身上的汗。今天不知道谁给我加了那么厚的被子,把我捂得浑身都是汗,衣服都不能穿了。我现在已经换了件衣服了。”廖飒突然又像个天真的孩子,这让颖凡想笑,他这时才注意到弟弟已经换过衣服了。
“今天你跟我睡,行不?”颖凡真正地露出了笑容,笑得相当灿烂甚至合不拢嘴了。廖飒也跟着笑了起来,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哥哥的笑容。
“当然可以,我们是兄弟嘛。”廖飒装着更加天真的样子,刚才的紧张气氛早已烟消云散。
颖凡把自己乱糟糟的床铺好,把被子牵正了,再把枕头放好。廖飒也帮着忙,把床上凌乱摆放的衣服叠好,放进衣柜里。
两人在床上还讲了不少话。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