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飒走到厨房过程中，手一直抚摸着自己的额头，仿佛每走一步体温就下降一点。这是错觉，廖飒却想不明白错在哪里。最后额头已经冰冷了，出的汗也是冷的。他经过客厅，瞥了正对面一个古典始终，钟表是金黄色的，造型颇似文艺复兴时期的建筑雕塑，甚至盘面数字也是罗马数字。
廖飒只能根据那些数字所处的位置判断时间：“7：15”。廖飒第一次看到时间，恐惧感消失了。天黑得相当快，刚刚（不过10分钟前）还是金光四射，如今已看不到一丝阳光，只是从黑压的云中偶然折射出来的光线判断那里是阳光曾存在的地方。
廖飒透过厨房的小门，眼前的是一个庞大的身躯，几乎遮蔽住了廖飒全部的视线，那是马宗辅。他正在洗番薯叶。他的妻子朱碧婷就在他旁边的灶台。马宗辅细心地洗着每一片绿叶，一遍时候尽量用水仔细冲，把表面能看到的大部分污渍清除掉，二遍就只在池子里蓄了水，把番薯叶浸泡一段时间，就收了上来。
朱碧婷就在旁边灶台做着焖猪脚，她把酒糟倒进去，灶火却突然喷了起来，弄得她惊慌失措，差点把手上的盘子掉了。这焖猪脚的颜色，倒跟马宗辅的脸色相近，都是红得震惊。廖飒也因此有些害怕马宗辅。那脸色像是随时要发火似的。
廖飒走进厨房，蹑着手脚，像是怕惊动了马宗辅。廖飒在马宗辅身边绕过去，就跑向了朱碧婷。他想着自己能帮妈妈些什么。廖飒在朱碧婷耳边叫了一声“妈妈？”朱碧婷这回是神经质似的双肩怂了一下。
“哦，小飒啊！你起床啦？……怎么样，烧退了吗？妈妈摸摸。”她伸手向了廖飒额头。
“嗯，还好吧，烧几乎退了。……呀！小飒你怎么不把衣服穿好？”她看见廖飒只是把外套加在身上，双手没有袖进彼管里，“赶紧穿好。我帮你穿吧？”
廖飒回了声不用，就自己把衣服拿下来，手伸直加上了。“妈妈，”廖飒自己都还觉得挺别扭，只是必须这么叫，何况这是自己亲妈，“我能帮帮忙吗？”
“你能做些什么？”看廖飒瘦弱的样子，朱碧婷一时竟然忘记了他在贫苦的人家生活过，他可不是什么贵公子。只是这段时间廖飒经常生病让她误以为廖飒只是一个需要人照顾的孩子，还以为他仍是曾经丢失时的那个孩子。
廖飒也以为妈妈不信任自己，就说：“我会煮饭做菜买菜洗衣服，这些我全都会！”朱碧婷看廖飒这样信心满满的样子，突然觉得好笑。她分不清廖飒只是个孩子还是已经长大了。语言的幼稚，做起事来却是那么老练。朱碧婷熄了火，打开高压锅，蒸汽立刻扑面而来。朱碧婷用夹子把蒸排骨夹出来。“小飒先把这个端出去吧。”
廖飒先找到了毛巾，到水龙头浸湿。马宗辅就站在旁边，廖飒瞥过马宗辅的焖猪脚，又一次感到害怕。廖飒不敢多呆，赶紧把毛巾沾湿了，再拧一下。马宗辅却对廖飒笑了笑，这块裸露的血肉却做出不合它本来面目的动作，廖飒觉得像是卡通人物般的鲜活，就松了心，把毛巾仔细拧干，再回到朱碧婷身边。
廖飒先是颤悠着端起盘子，抬升了30厘米的高度，就不再紧张。廖飒转了个弯，使盘子尽量保持水平，动作利索把盘子端到了饭厅桌上，然后又是很快地跑了回来。
廖飒请求妈妈让他炒菜，焖猪脚是马家的特长，这是马宗辅的爸爸那里传下来的。朱碧婷一直在学习，但始终无法学会像马宗辅那样。一般情况下马宗辅也是自己亲自来焖的，只是这回朱碧婷强烈要求，马宗辅也不拗她，就自己主动担当起洗菜的任务了。廖飒说他想帮忙着做，朱碧婷心理有些不肯，但也不好意思拒绝。就让他做了。
廖飒也是马家的人，他遗传了自己家的手艺，曾经在养母家里一直做着饭的廖飒对于火候的掌控是了然指掌。朱碧婷叫他先放什么，过多长时间再放什么，廖飒都照办。只是他觉得什么时候火候更好应该放另一样时候就不再听妈妈掌控。朱碧婷丢了面子却也无可奈何。
马宗辅的番薯叶洗好了，叫廖飒去抄。他的声音虽然相当大却始终让人感到温和，绝没有骂人的感觉。廖飒听了话，炒菜这工作对他而言一点不难，很轻松地做好。马宗辅在廖飒炒着菜时就接替了廖飒继续焖猪脚。朱碧婷这时候反而没什么事做了，她就出了饭厅，先收拾好餐桌来了。廖飒做完了厨房的事儿，就跑出餐厅，向妈妈请命去了。
“叫你哥哥来吃饭吧。”这事让廖飒有些为难，妈妈立刻明白了，“颖凡不会怎么样的，他讨厌你只是表面的，其实他心里对谁都爱着。你也跟他一样，都是好孩子。也对，你们是亲兄弟，相同点总是多，都是那么好心，都是不会恨人。”廖飒仍然彷徨着，但他终究去了客厅。
廖飒多少还有些紧张，他从不敢直面自己的哥哥，特别是给了那个自以为的雷眼以后。因而他再一次，还是只站到了客厅的门口，侧着头缓缓地向里挪。事实上，廖飒也知道妈妈是对的，哥哥绝不会真正地伤害自己，但要开好这个口还是不那么容易。
廖飒的嘴像是被鱼骨噎到了，硬是发不出言语，只有一些空气传输拍打口腔的声音。“啊……啊……”这样“啊”了十几次，每次声音都比前一次大一点，却始终没有喷出口腔，直到最后大声破腔而出。廖飒大声喊了一句：“啊……哥！”
接着一阵沉默，颖凡也颤抖了一阵，但没实际动作。廖飒这回放松了，大声地喊“吃饭了”。颖凡挪了过头，脸上仍是冷冰冰的没有任何表情。
“哦。”颖凡的声音小得只能依靠嘴唇的形状判断。然后颖凡慢悠悠地滑下双腿，到地上摸索着拖鞋，眼睛仍是盯着电视，一步一步地走向客厅大门。廖飒见哥哥起身，像是躲避猛兽一般，赶紧跑回了饭厅。
廖飒自己想也奇怪，看他那么懒散的样子，干嘛要感到害怕。颖凡刚才伏在沙发上那姿势，闲荡着的脚踢着风扇，眼皮是耷拉着看着电视，右手松着遥控器……这姿态，倒真像知懒洋洋的大猫。廖飒想着“大猫”伸出爪子，懒洋洋的翻起身子的样子，觉得好笑，以至于含在嘴里的汤连同唾液一齐啐了出来。
马宗辅今年50岁了，而他的妻子朱碧婷却只有40出头。这看上去是不门当的婚姻，两个人却维持了近20年。似乎两人的性格总能找到互补的地方。马宗辅是从小（也就是颖凡现在的年纪）出来干活，干过许多诸如挑水泥，挖煤矿，载石头这样的粗活，现在是财政局预算科的科长。
他性格始终是属于粗犷的哪一类型，但做会计这一行也需要他足够的细心。朱碧婷则是出生在大家族里面，从小被学了不少“特长”，她的小手似乎总也划不动厨房的大勺，但在待人接客方面她却做到了一个女主人应该做的。人家总是称赞朱碧婷大方，端庄，也有许多人夸她有气质，肯定是贤妻良母类型。
朱碧婷不够自信，在做决断方面最是欠缺，但马宗辅正好补了她这点，马宗辅足够自信，也足够让人信赖他，朱碧婷就像是找到了一个依靠，做许多事情都自信多了。朱碧婷同孩子之间关系是相当好的，对于孩子而言，她是值得信任的伙伴。
因而颖凡和廖飒都更喜欢朱碧婷。颖凡觉得朱碧婷本身就是个长不大的孩子，对他而言，妈妈更像姐姐，能给他如孩童般的欢乐，但却不失母性的神圣感与距离感。
廖飒正经危坐，坐在客厅最里侧，朱碧婷就在他的右边。马宗辅端来了焖猪脚。颖凡也进来了客厅，就在廖飒对面坐下了。马宗辅坐到了颖凡的右边。
“吃饭了，吃饭了。颖凡要不要喝汤？”朱碧婷看到颖凡坐下，已经拿下了颖凡的饭碗，就要给他盛汤了。“今天的汤很好的，莲藕煲猪骨，来吃一碗不？今天廖飒很懂事啊，会帮我大家煮吃的了。”
“哦。”颖凡有些不爽答道，朱碧婷已经在盛这汤了，颖凡没法拒绝了。廖飒没听到，仍在想着刚才那个“大猫”的笑话。
马宗辅坐下，就先拿了饭碗直接舀饭了。盛好了放在桌上，看看廖飒，就问道，“廖飒感冒好点了吗？”
“这个不是感冒，只是有点发烧。现在基本上退了。”
“哦，也是。不过发烧更容易让人家想到‘减’冒。”廖飒跟朱碧婷都愣了一下，颖凡却已经笑出来了。马宗辅就继续往下说了，“那不是——那棉纺厂的阿东的老婆普通话又不标准，又想让人家以为自己讲得还可以，就把感冒讲成了‘减’冒。你说这又不像客家话又不像普通话的，那不是闹笑话了吗？”
说到这里三个都大笑起来。廖飒是笑得相当开怀，差不多把下巴笑掉了。颖凡却只是皮笑肉不笑，只勉强把嘴唇弄出点弧度出来，这个笑话颖凡早就听过，这是正宗的“马氏”幽默。朱碧婷也笑得大开，差点忘了手里舀着的汤，笑声尖刺让颖凡觉得不舒服。
“得了，吃饭了。”马宗辅先坐好了，很快的夹着饭菜，自顾吃着。四个人几分钟内都没有说话。
“我一直都有点奇怪，廖飒这个‘飒’字是怎么来的？”这回又是马宗辅打破了沉默。“总觉得又好听又不算别扭。”
“是。小飒，我也觉得奇怪，你养父母怎么想到这个的？”朱碧婷也插嘴了。
“这个……”廖飒这时候终于可以得意一番了，这就像是他的什么丰功伟绩，“我也不是很清楚啦，我记得以前好像听妈妈讲过，听说是因为我以前小区门口有一间理发店，叫‘飒飒风立’，妈妈觉得那个‘飒’不是很熟悉这个字，就干脆把它拿来当我的名字好了，这样还显得我妈妈有文化。其实我妈也不知道这字怎么读的，她就读一半，所以以前她一直叫我‘廖风’的。”
廖飒停了一下，环顾了四周，马宗辅像是完全没注意他，朱碧婷却一直盯着廖飒，颖凡则不停地啜着汤，“后来我会查字典以后，我就告诉妈妈，这个字不是这样读的，我纠正了她的读法，她还表扬了我呢！”廖飒更加得意了，朱碧婷像听得津津有味的。
“不过我认为你既然到了这个家里，就应该也跟我们的姓，总不可能一直不改吧。”还是马宗辅最先说出来，以一种长辈式的讲道理的语气讲着，“其实我觉得‘飒’这个字也确实好，要是能保留下来是最好，就把姓改一下就好了。”
“不过我真觉得‘马飒’这个名字不怎么好听，我还是习惯喊‘廖飒’。”朱碧婷一直用着商量的语气，但似乎自己也没有底气，恐怕拗不过马宗辅。
“阿姨，”廖飒突然觉得好像说错了什么，但他却无法改过来了，只是沉默了几秒，内心羞愧地无地自容，“不好意思，我还不是很习惯，就……”
“没事，大家都不勉强你，你想怎么喊就怎么喊。”朱碧婷赶紧劝解，廖飒是极其敏感的孩子，不赶紧劝他恐怕会伤了他自尊心。廖飒还是觉得自己犯了什么不可原谅的罪，他只得继续着沉默，脑海里豆浆使劲翻滚着，要把这不美好的记忆淹没。但错误像是狠狠地刻在了礁石上，任凭怎么拍打。
廖飒似乎不美好的回忆记得更清楚，他总是在自己犯了一点错误时就把记忆往死里刻，永远也无法磨灭似的。这当儿，廖飒不仅此时的羞愧裸露于心，连往日的错误也都被翻滚了出来。
他记得小时候妈妈叫他拿个西红柿炒蛋，他却给了一个苹果；他记得自己去学校路上，因为想着事情忘记转弯，以至于走到一条通往人家屋里的小路上，即使只是过了几步的距离，廖飒也还是觉得自己犯了什么天大的错误。廖飒不停地啜着汤水，他那莲藕的小孔当吸管，这么玩着情绪算是恢复过来了。
颖凡已经喝完汤，去对面盛饭了。廖飒也差不多了，因为自己在里面不方便，就让朱碧婷给自己盛一碗。
“喂，那些粉肠呢？”朱碧婷回来后马宗辅问她。
“啊！还在微波炉里，我去端出来。”
“粗粗鲁鲁，还这么健忘啊。”
朱碧婷端出粉肠，颖凡觉得难怪今天菜色没什么好吃，粉肠出来了总算高兴一把，因为这是放了糖的，家里粉肠很少放糖，大都只放盐腌制的，这粉肠是那些亲戚朋友送的。
“爸，我想什么时候回一下我老家。”廖飒突然这么问起来，马宗辅一时没反应到，以为是回自己的老家，等一下才明白廖飒指的老家是他的养父母家。
“得！”马宗辅夹了一些青菜，“你也有三个月没有见过你那个妈妈了，也会有点想她的了。只是我想时不时就回一下老家，怕你总是沉湎于过去，不肯接受新生活。当然你要实在想回老家，我也不反对，就是不要待太久，不肯走了。”
“我只是想知道我妈妈现在什么情况了，要是她过得还好的话，我也更放心。”
“颖凡，你该向老弟学习啊，人家过了好的生活还不忘了自己以前的苦日子。”朱碧婷插了一句，颖凡却焦躁地使劲摇头，只是不停地吃着饭，连菜也不加。
“去了还不一定能回来。”颖凡无不挖苦似的说，但却只是嘟囔着，没敢大声。他倒像这苦处是自己来承受的，只往肚子里吞着一口口的唾沫。
“其实我也不是说一定要去，我现在更加想去上学。我都三个月没有读书了，就一直在家里休息，不是吃饭就是睡觉，没精神连玩的时间都没多少。我也不想这浑浑噩噩过日子，就是想赶紧找个好学校我想抓紧时间去读书了。”
“这个不用着急，怎样也要先把病治好了。”马宗辅道，“我们对你以后读书的事早有安排，你这半年就先休学，好好在家里养病，我们也会想尽办法治好你的。我知道，廖飒，这个癫痫病没这么好办，可能需要长时间的治疗，我想还是带你去广州看看，这个可能没那容易看好。读书的事你就不要一直想着，先把身体养好再说。还有学习的事，我会尽量帮你安排好，给你上一个好点儿的学校，这个朱妹那里有亲戚，肯定能办到的。至于你说想去看你妈妈的事，我肯定愿意的。你想什么时候去？”
“我想越快越好吧，明天我就想去看了。”
“也可以，当然你现在身体还十分弱，我也不勉强你，你想去我也肯定不会阻止你。你要明天一定要去，我叫我所上的罗今开车带你去，可以吗？”
“得了吧！”颖凡这时候突然插这么一句，让所有人都反应不过来。颖凡的愤懑终于达到一定限度了，实在觉得不说出口不爽了，“那家伙，我实在信不过他。他就是一条毒蛇，不知不觉中就能把你吞噬。”
“他无非有些时候做事比较冲动，罗今人还是很好的。财政局里就他电脑最好，这点很多老会计都比不上他。”
“调 戏女生就很会，还当着她爸的面调 戏她。”
“我真不知道跟你怎么讲，你听谁讲的？她爸可能就是比较放不开，害怕女儿受到什么伤害。图申是一个老会计了，思想比较保守也正常，年轻人的事不用多管的，只要不是伤天害理，超出底线的事都算正常。何况他们算是正常恋爱，两个人都还可以的。你又没谈过恋爱，你懂他们的感受啊？”
“正常恋爱，这个倒算，只是也不可以这不尊重人家爸吧……”
“算了，懒同你讲，吃你饭吧，我们财政局的事你不用多管，你也还管不到那里去。你还是做好你自己得了，不用为人家担忧。”
“得了，不用你这种自以为最帅的口气，我们‘小孩’也有自己的思想，我们还是知道哪个对哪个错的。像你这种大家长式，还以为现在是100年前啊，还是封建家长专 制啊。”颖凡始终很鄙夷父亲，但说这些话时也很没有底气，他犟也犟不过爸爸，但怎样都要辩驳一下啊。
“颖凡同志，这个你就不知道了，你说我怎么就是封建家长了，你说你从小到大，我逼你做过什么，一直都是随你自由的，该给你钱我也肯定会给你，我也不会把你赶出去，让你自己一个人生活。想当年我像你这大的时候我爸早就不管我了，任我是死是活，我当时都会自己出门去打工养活自己了，你这代人就是太享福了，爱吃就吃，爱睡就睡，爱玩就玩……”
“你这种不是叫物质上压制，你这是精神上的压 迫。就好像廖飒一样，他说过一定要治好这病来吗？以前他在他养父母屋家不也一样病，他养父母说过不要让他去学校，先治好来吗？人家不用你担心的你也一样担心嘛。我看廖飒本来就十分想去学校的了，你整天把他关在屋子里，也不肯人家出去搞，你说你这不是精神压 迫式什么，我看廖飒这样下去迟早废了。”
“那身体跟学习哪个更重要你要想清楚点，身体跨了，学了再多有什么用？”
“身体，身体。你自己身体先搞好点再讲吧，天天出去喝酒，现在都搞得这么胖，你迟早都会吃坏的。”
“这个你就不可以一视同仁，这是应酬，没办法的，你以为我想吃啊？你说不应酬你有这么好的生活啊！”
“应酬，应酬。无非就是应酬嘛，想吃那下谁都阻止不住，我看你高血压永远也别想好了。”
“你还年轻，这个你还不懂也算正常，等到你以后长大了就知道生活就是这样没办法的。你必须要适应社会，不懂适应迟早就会被淘汰。”
“得，得，得！你是我爸，我永远也讲不过你。适应社会嘛，就是把亲人全部抛弃，自己娶一个小得多的老婆，过自己的好日子。人家老了就不用去管了。你要想我以后跟你一样，就也等着没人照顾吧。”
“马颖凡，你这句话什么意思？你说我没有照顾好谁？我对整个家的人都够好的了，我们姐弟三个相处得都还好吧，怎么就算抛弃了？”
“那你干嘛不把爷爷接到城里来住，就他一个人在老家，人家十分孤独的，你说你回去过多少次？”
“总比你多。你爷爷这种性格不知怎么跟你讲，反正就没办法相处的那种，他自己生活还更好，他又不用我们陪，自己一个人住得还更爽。他自己生活起居又搞得定，又不用人服侍。他这种人跟人家讲道理就讲得挺清楚，跟自己人反而讲不清。你说我专门帮他把老屋装修好，现在跟新的一样，我哪点亏待他了？”
“人家老人家再怎么样也会感觉到孤独，他要的不是你的钱，就是有人多陪伴他一下。”
“你这样讲那你自己怎么不去多陪下他？我要工作，十分忙，那就你去多跟他讲一下啊。你要真有本事，就把他劝下来住，你做得到吗？”
“算了，无非就是这样嘛。你不想陪人家还找这多借口，我说你要真这样，那我等你老了，就也买一套房子给你，你自己住爽点儿，不要说我对你冷漠得了。”
“啊！懒得跟你讲，我现在吃完了，我走了。诶，这里更凉，风扇你要不要吹？”马宗辅说完就立刻放了碗筷，直奔向自己房间，头也不回。
“算了，我也吃完了。我也走了。”颖凡使劲扒饭，不管有多少饭粒掉出桌子，也不管放下碗筷后碗里还有多少没扒干净的。
在颖凡跟马宗辅对话之间，廖飒一直沉默着，他想着自己的妈妈入了神，即使颖凡说到他的事时候也完全没有察觉。颖凡跟马宗辅越来越大声，吵得廖飒静不下心来。他感觉胸口相当堵塞，非常不舒服，差点要把饭呕出来了。朱碧婷察觉到了廖飒的不舒服，就给廖飒拍拍背，好让他缓解过来。
马宗辅和颖凡走后，廖飒才算恢复正常，他跟妈妈之间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慢慢地吃着饭。他们把小菜还有剩下的排骨吃完。吃完饭后，廖飒帮着妈妈收拾碗筷，把碎骨装好碟子，倒到垃圾堆里。再用湿抹布擦了一遍桌子。
廖飒本想再帮着妈妈洗洗碗的，只是突然觉得一件事更重要，就是面对自己的哥哥颖凡。他想知道哥哥对他到底怎样的看法，刚才的激励使他不再害怕，他越发觉得颖凡的好。这时候虽然还是不知道颖凡对他的态度具体如何，但他想试试，这堵砖墙总得要推翻。
廖飒向着哥哥的房间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