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飒突然惊醒,但意识还不是很清楚。仿佛是外界的什么巨响,把廖飒吵了起来,也好像什么也没发生,只是突然之间眼睛就睁开了。廖飒的身体还不能动,只是知道自己已经醒来了。他的眼睛在四周打转着,却一无所获,只是一片漆黑。廖飒在床上慢慢撑起,起初只是几根手指在动,一滴一滴地敲打床面,然后整个手腕也开始转动起来。
廖飒觉得是时候了,就把整个身体使劲翻了起来。他靠着两只可以活动了的手给身体向后挪动了几厘米,以便在身体难以支撑住的时候头正好砸在床后面的板上。廖飒的头敲击完成后,脑子已经完全清醒过来了。
廖飒还没完全弄明白现在在哪儿,应该是在自己房间里。但为什么一片漆黑?而且现在是什么时间了?廖飒脑子使劲翻滚起来。因为刚才的梦境,使他思维相当活跃,但却也十分混乱,毫无逻辑性。廖飒在床上做好,偏在床后板上。他首先摸下自己的额头,因为这厚厚的棉被给他出了不少汗,现在烧几乎全退了。他摸摸肚舔,出了不少冷汗,衣服也完全湿透了。
颖凡回到家时,雨正好小些。他的嘴里开始嘟囔,要是晚点回家就好了,至少衣服不用淋得那么湿。颖凡很期待父母看见自己这么晚没回家的表情。之前晚回家时父母就会骂他,说一句“这么晚回家要讲啊。”
或许颖凡可以从容地回答一声:“没手机嘛,也联系不上。”
“那你怎么中午不讲?”
“当时没想好有这个行程嘛。”事实上每次晚归都只是父母在哪里骂,颖凡完全没法吱声。
颖凡开了大门,就开始喊“妈?”却没得到回应。
“好一对贪图享乐的男女,估计又去打麻 将了,饭也不煮,廖飒在家也不照看好。”颖凡几乎是把书包甸在地上,换好了拖鞋,再提着书包进了自己房间。他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赶紧洗个澡,一身湿衣服总不能一直穿着。
颖凡先把书包提到自己房间里,把它在角落里一扔,也不管里边是王后雄主教,还是薛金星伯爵。颖凡打开衣柜,翻弄着像坟冢一样的衣柜。除了几件冬天穿的羽绒服好好挂在衣架上,其余的都互成流动镶嵌模式,想找件现在能穿的都成问题。
秋衣,长裤,甚至于羊毛衫都没翻出来了,就是没有一条短裤,甚至连内 裤也没有。颖凡突然感到焦急,就连忙出了房间,直奔阳台。
廖飒终于清醒过来了,他知道这是他自己的房间,但为什么这么黑暗?他看不见一点光亮。廖飒只得把手往床边的桌子上一挥,想找到些什么可以发光的东西,手电筒或是闹钟也好。
他在桌子上慢慢摸索,先是摸到了一个上面有牙的小圆台,他知道这是平安膏,爸妈给他备着以防万一。廖飒想着,如果平安膏的盒子上也有一盏小灯就好了,如果大半夜起来突然肚子痛了或者头晕也摸不到别的东西这也顺便一物两用了嘛。
对呀!现在不该是大半夜了吧,一切都是那么静悄悄的,世界都休息了。难道他睡了那么久了?这可保不准。在医院的几天里他已经完全失去时间感了,除了黑夜与白天能分得出来外其他都是一样的。没有上午下午,傍晚凌晨之分,有的只是饿了就吃,吃不下就放下,睡一觉再吃。没有了早餐午餐的区别,只是吃着。
廖飒突然感到很恐惧,他想着时间就是那么快地过去,生命不知不觉间就老了。他回溯了一下自己这些年间都做了什么事,像是什么也没有。每天在家里帮着母亲干活,然后是上学,然后是癫痫……也许这还没完,一切都还是照常进行,床也还是床,电视还是电视,换了一个环境,但很快会适应的,仍然没有改变。
廖飒现在该干什么呢?他觉得喉咙十分干燥,想喝杯水。廖飒想,如果爸妈把他抬进了房间,那么肯定也会给他准备些必备的东西的。廖飒又在桌子上摸了起来,他知道自己的杯子比桌面上的其他物品要高。
廖飒就手悬着去扫了一遍,但为了防止水洒出来也就没扫那么快。他终于扫描到了一个圆柱体的物体,还有些温,廖飒立即把手下移,想把杯子拿起来,却没想到水还这么烫把他的手缩了回来。廖飒赶紧给手喷气,这水温差点烫伤了他。
看来水是喝不成的了,廖飒现在更主要是知道现在的时间,他太害怕时间的流逝了。找到时间也许能给他一点心理安慰,或者给他当头一棒——这廖飒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
廖飒突然把视线移到别处了,因为他的斜眼模糊捕捉到了似乎是光线的东西,那很微弱,但非常清晰,光线呈一条横线从某个角度射入,似乎还伴有波纹横线的宽时大时小。这只是极其细微的变化,但却告诉着廖飒“光”存在着!
廖飒急忙跳下床,也不管身上穿的还是睡衣,要不要加件衣服、会不会感冒。脚触到了拖鞋,廖飒穿上,踢几下地板好穿稳些。廖飒又侧了一下身子,要正好撞到了书桌的边角,但他全然不在意,向着光线的方向奔过去。
颖凡径直奔到阳台,经过客厅全然没有注意什么。他估计着那对糊涂蛋又没把衣服收回来,这段时间一直都下雨,几乎一整个月都没停了,他们就不会用烘干机吗?明知晒不干也要晒!
颖凡到达阳台时天正好放晴了,只有一点水从屋檐滴下来,太阳正大着。颖凡顶了顶晾衣杆,顺着衣杆擦过了当当啶啶的水点儿,却划得非常顺利,颖凡奔跑过去,手也一直划着过去,没碰到一点障碍物。
颖凡玩够了之后才开始思考衣服的事情。他抓着晾衣杆,向着太阳方向眺去。阳光正会发出大坎德拉的物质,在颖凡眼瞳堆积起来。四方的水迹互相倒映着,有些阳光经过了几次反射才到达颖凡眼里。阳光让空气密度扭曲了,水蒸气也盘旋着跳跃向上。
颖凡不知道经历过多少次这样的太阳雨。也正如宋妮雅说的,太阳与雨的双重夹击,使人难以忍受。只是如果欣赏了奇丽的风景,这苦也算不上什么了。颖凡觉得很累,已经无暇分析这奇妙的太阳雨,他又重新回到温暖、汗渍以及瘙痒中去了。这就像一种命运,上下两难,不知道该进还是退。
廖飒来到床边,就是掀开窗帘,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强光照入廖飒的眼睛。廖飒一时瞎了一般,一片漆黑,眼珠子还隐隐作痛。一会儿廖飒恢复了视力,他才终于看到了窗外的美景。
廖飒先将窗帘拉开,好给阳光有足够的进口。窗口下面正好是书桌,廖飒肚子搁着书桌边唇,卡在上面。脚踮起来,好眺得更远些。
廖飒使劲地向左边眺着,却仍旧没看见太阳,他只得爬上书桌,跪在玻璃桌面上,膝盖忍受着。廖飒打开窗户,隔着窗纱,向西边看过去。太阳正从如大洋洲小岛国地图般的云层中射出金色的光芒。雨水还滴答着从窗户上方挡雨的铁板表面落下,到下面另一块铁板又“当”了一下,再滴入榕树叶脉中不见了。
不知道是不是刚才棉被里捂得太热了,这会儿的太阳光竟然让廖飒毫无感觉。他只顾着看这分辨不清是“仙境”还是“魔境”的奇妙世界了。一切都是真的,但在极度强烈的太阳光下又都显得如塑料模型般虚假。
对面楼阁石头砌的墙凹凸不平,甚至连水流过的纹路的异常清晰,叶子的脉络清晰得让廖飒感觉到了树的呼吸。廖飒怎么也不相信这是假的,但是如此清晰的世界却使他怀疑。世界本该就是模糊不清的吗?
廖飒两眼顺着光圆了一会儿,觉得强光照得看不下去了,就离开窗户。他知道了现在不是半夜,心里已经宽慰了许多。只是他还摸不准现在的时间,仍然是下午——但到底是五点多还是六点多实在难以辨别。
廖飒记得刚才睡倒前眼睛眯缝里看到了客厅的大红色电子时钟,但现在已经记不得刚才的时间了。梦境显得特别长,廖飒的时间线已经完全混乱了。他迫切地想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于是廖飒穿好了外套,到外面去了。
廖飒想先走到客厅去看看那个红色的数字时钟。廖飒刚才睡着前看的最后一眼正是这个时钟,他很清晰地记得时钟上的数字逐渐由长条形扩散到圆形,继而覆盖住整个时钟……但廖飒就是不记得时钟上的数字。他只记得数字……
我们知道意识的跳跃速度非常惊人,一个事物通过无数次的图像联想,文字联想,数字联想以及根据思考者的生活经验产生的反应往往能跳跃到乍看之下毫无关联的其他事情。廖飒在穿过走廊到达客厅这段时间正是经过了这样漫长的联想,脑电波的跳跃功率完全超越了脚的行动功率。
他的思考也从“时间”这一概念偷偷换到了“熊出没”了。仿佛电视机正开着,播放着他最喜欢的动画片,廖飒全然不再顾及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他只想看电视。
廖飒最后一段路几乎是冲过去的,然而他冲到门边时眼睛斜光先进去,却把他整个身体给吓得缩了回来。电视的确在开着,而颖凡正卧在沙发上!
颖凡从阳台进来,脑子早已没有在思考衣服的事了。他仿佛从直剌剌的太阳光中看穿了什么。太阳和雨的双重磨难,却能有一种解决方法。颖凡进到客厅,就往靠近阳台边的沙发上摊坐下了。他完全没有关注周围的景物,只是幻想着。
当他幻想醒来时发现自己的视线停留在左前方的地板上,一条黑色的裤子拖到地面。颖凡的视线开始往上移,逐渐出现了短袖衫,几条内 裤,汗衫,以及黑色的胸 罩。颖凡还看见一条像是连体的“喜羊羊”睡衣。
他的视线沿着这件睡衣继续往上移,才看见了廖飒那扑红却平静的脸庞,颖凡吓得身体颤了一下。廖飒的嘴唇因为烧得太厉害而有些发紫,他双眼紧闭着,仿佛进入了仙境,那快乐的笑容是与仙女玩耍的尽情流露。“你就是个天使,为什么要来到人间呢?”
颖凡像是怎么也看不够似的尽情地欣赏着廖飒,也许连世间最美丽的女孩儿也比不上廖飒。“你为什么要来到人世间呢?你得了癫痫,那是让你进入仙境的病。你为什么要活下来呢。妈妈说生你的时候是难产,你差一点就死去了。
是啊,为什么你那时不走呢?你到底牵挂着谁。也许离了这个家,你该活不下去了吧,但你为什么在车站没被冻死,为什么在无数次的癫痫中还能安然无事?你爱着的是谁?”
颖凡越发觉得愧疚了,他认为自己就是个魔鬼,侵犯着廖飒纯洁的灵魂。但他回来这个家不就是为了寻找他所爱吗?也许有一天他能找到,再脱离马家这个阴暗潮湿的地狱。颖凡该帮助他!
颖凡右手托起廖飒的右手,左手则穿过廖飒的胸围拎住廖飒的另一只手,这么把他钳起来。廖飒比颖凡矮的多,大概有20公分,因而颖凡只能躬下身子,让廖飒的膝盖着地,跪在地上,拖动着他走。
廖飒身体还没怎么发育,14岁的孩子看上去只有11,2岁一样,按理说廖飒应该不算重,只是他骨头重,而且很结实,这给他这个固定的小体积增加了不少密度。颖凡拖动着他走,仍然感觉十分辛苦。
颖凡把弟弟拖到他的卧室,把他撂在床上。这卧室曾经是颖凡的游戏间,现在廖飒用着可比他用的时候干净多了。当然,东西并不怎么变化,只是全都收拾好,摆放整齐了。廖飒不会偷看颖凡的私密用品,当然那也早已经被颖凡收起来了。
颖凡从衣柜里搬出一单厚棉被——“也许能把你闷熟吧!”颖凡笑着,用纸巾擦拭脸上的汗。颖凡再给弟弟倒了一杯煮得还能稀出不少氧气泡的水——“恶作剧完成!”颖凡息声蹑出卧室,在卧室门口使劲抖动着两只手,并狠狠地往墙上擦,小声地“啊”叫着。
廖飒更加地害怕颖凡,他只是用斜光照过去,不敢让自己的身体露在客厅一点儿。即使是这不清晰的斜光,足够看清楚颖凡的样子了,他像是刚洗了澡,衣服已经换成了睡衣,头发上的水流过脸颊从下巴滴下。颖凡正好用左手接住了水滴,然后右手继续拿着遥控器换台。颖凡的眼神里全然不察觉附近谁的存在,只是盯着电视,脸上毫无任何表情,偶尔打一下哈欠。
廖飒知道只要自己把头伸进客厅,再扭转一下就能看见时钟了。但他就是没有勇气,颖凡像是始终给着廖飒雷眼。廖飒太过于害怕这个哥哥。但他也知道不跟哥哥接触怎么也消除不了隔膜,廖飒却始终没有勇气。
说来也是,到现今为止,廖飒始终没叫过颖凡一声“哥哥”,甚至连招呼他都没有过。他们几乎只有在吃饭才见面,而且廖飒永远是低着头,颖凡也永远瞧着别的方向。
廖飒始终没有迈进客厅就离开了。他想起了饭厅好像也有一个时钟,便径直向着饭厅去了。穿着去饭厅的走廊,廖飒才听到了厨房里面的动静,爸妈回来了,好像因为回来地太晚而匆匆做着饭了。他觉得现在爸妈正是需要他的时候,就快步走过去帮爸妈的忙了。
颖凡收拾好廖飒之后,就开始收拾客厅里的一大堆衣服了。他将各自的衣服分类叠好,放回他们的房间。廖飒的就先叠好放在客厅里。工作完成后,就找好自己的衣服,然后经过客厅时顺便洗好米。浴室里先放着水,米洗好了放进电饭煲里,再回到浴室时水已经放了一半了。
颖凡脱下了汗水与雨水混合着的蓝色校服,放进了洗衣机里。他蹲在地上,把花洒抬高从头上直泠泠地浇下来,水分穿越整个身体,从脚板上上留下或者从屁股最尖地方瀑布般滴下。颖凡在身体的每一个角落都使劲的摩擦着,不遗留一个角落,有些位置还是反复擦拭。等到基本擦完了他就把花洒挂起来使劲冲着身体。
颖凡忽然觉得还有哪里没有擦洗,使他的性 器 官。颖凡想到了那个女孩儿?是娜霞?这时候连颖凡也感到不清楚。
颖凡想起了娜霞瘦削的脸庞,颧骨突出,有着西方人的特质。但她却没有一点皱纹,甚至于生气的时候也不见有过。他想着娜霞的胸,在青塘中学的校服的包裹下,任何身体的显著特征都被掩埋起来。
这对于漂亮的人来说是缺陷,但对于长得丑的人来说倒是一块很好的遮羞布。娜霞胸 部也不算大,正如这个时期所有的女孩子一样,被掩埋得一干二净,除非特别注意着,那才会逐渐显露出来。
颖凡这时候突然觉察到罪恶感。他就像是娜霞的大哥哥,应该是保护她的那个人。如今颖凡自己意淫起来却也把攻击目标转向了娜霞,这让颖凡十分生气。他使劲地揉自己的阴 茎,好使它放松下来。然后不停地用手帕浇水,甚至直接打在自己身上,以示惩罚。他突然听到了开门的声音,知道是父母回来了。
浴室就在厨房隔壁,他得赶紧穿好衣服,要躲避这可怕的丑事。颖凡拿起了衣服,却发现内 裤是他爸爸的,而且上衣也是秋衣。但他也顾及不上这么多了,先穿上躲好要紧,反正等下可以换的。
颖凡想用手帕擦一下头发,却发现头发上还到处是洗发水,他只得用花洒再使劲喷一喷了,衣服裤子都被淋湿了,他也不要紧了。颖凡穿好了拖鞋,想快点跑出去,却因为地板滑摔了,手正好够着门把手,他才没怎么回事。
颖凡走出浴室时,父母已经在厨房了。他们叫一声颖凡,颖凡没应。只是快步穿过走廊,到自己房间去了。然后锁好门,找找衣服。颖凡这时才冷静下来,他刚才的举动是为了什么?掩埋罪恶感?这只有他自己知道,父母也不去管他。帮助廖飒逃脱魔鬼的折磨?噢颖凡啊颖凡,你的脑子有多么不清醒啊,你觉得廖飒是什么?他只是你的弟弟!
颖凡换好了衣服,就往客厅去了。爸爸的内 裤就在经过他房间时随意一丢,大概是丢到了床上了,他才走开。颖凡拖着还湿漉漉的身体,到客厅去了。头发上的水还不停地从脸角上滴落。
颖凡到客厅,开了电视,然后把遥控器往沙发上一扔,打开吹风机随意吹了一下头发,就瘫坐在了沙发上。他觉得实在太累了,这么奇怪的折腾,也不去管电视声多么吵闹,就以亦坐亦卧的姿势在沙发上睡着了。天已经完全暗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