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键是让人不省心的徐艳丽过了没几天就告郑小立说要出一趟差,要去舟潮市学习一个星期,主要是参观学习舟潮市的教育培训经验。
她说这次出去的人文教委机关就有好几个,还有几个是乡下的联合校长。
郑小立没说什么。
多年来徐艳丽每年出去的机会不少。
这次所去的舟潮市是国家打造的一级教育模式,又正好恰逢县里把文教委的教育培训基地作为一项主要形象工程主抓的项目,又是付子强列为年度工作目标的其中一项,出去观摩基地模式吸取优秀管理经验方法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为此事他还特意地给何松打了个电话,何松说这次的几个关键岗位都要出去,是县政府强调和要求的,可能到时还要让艳丽带队。
何松还说艳丽在领导班子中是年龄最轻的一个,下一步提升副主任是顺理成章的事,这次出去见见世面也不是坏事。
几天后,徐艳丽告别了郑小立而登上了出外的大巴。
当天上午郑小立有事去找付子强,政府办的办事人说付子强出去考察项目了,估计一个星期才能回来。
看似平常的一件事,但对于郑小立来说却要比天塌下来还要着急。
他疾风急火地直接闯进郭维同的办公室。
郭维同停下正在写字的笔惊诧地问他什么事。
郑小立才感到自己有点冒失和唐突,坐下来故意停顿了一下才问:“郭书记,付县长到外地考察去了?”
“是啊,就是化工厂那件事。上面有限期,这项工作越快越好。”接着话锋一转:“哎,郑书记,正好,你们这边也不能停手,对原来方案中不周全的方面要多动动脑子继续完善一下,该保证的几方面问题必须引起高度重视,如果能全面兼顾,我觉着还是可以考虑的。”
郑小立的心里想着另一件事,没有心思来细加理会那件事,假装应付着点了点头。
等郭维同又嘱咐了几件目前需要办的事后,他还是心有不甘地把话又扯回来:“郭书记,这次付县长具体到哪里考察?”按说这些话不应该多问,去哪里不去哪里与他的工作无关。
但他还是这样问了。
郭维同没有太在意他的意思直截了当地:“这次他出去主要有两件事,一件就是文教委教育基地的事,要到舟潮市。还有一件就是那事,可能要多走几个地方,但愿他这次出去能有个大收获,也好给三千多职工一个交代,给上级一个交代,也给我们自己一个交代。”
郑小立回到他的办公室心里很不是滋味。
付子强这次出去事先没有一点迹象。
一件光明正大的事情好像还保什么密似的,这里面有什么文章?
关键是徐艳丽在走之前也没有透露过要和付子强一行,他们这次一块出去难道仅仅是巧合?临时的决定?正常的工作需要?
一连串的问号闪现在郑小立的脑子里,不由地抓起了电话给文教委的何松又打了过去。
何松接起电话来有点莫名其妙。
郑小立在电话中问他文教委是不是事先就知道了这次考察人员要与付县长一同前往。
何松说他也是在昨天晚上才知道的,事先县政府只是说让等待统一安排,这次的大巴就是县里安排的。
按说出差人员应该在几天前就应该知道,为什么县政府还这样保密,是针对谁?为了避开谁的视线?
他这样想着,越想越觉得这里面可疑。
他不关心徐艳丽这次出去能不能取到真经,他更不在乎付子强这次能不能完成郭维同交给他的任务,他更关心的是付子强和徐艳丽这次出去会不会借机旧情复燃,会不会做出出格的事来。按照事情的神秘程度,还真的不太保险。
不由地一种醋意酸溜溜地直泼心头,一把妒火熊熊燃。
他恨透了那个情敌,恨透了道貌岸然的付子强。
他拔通了杨永智的电话交给了杨永智一项重要的任务。
要说这次要求徐艳丽带队出去,付子强没有隐情也说不过去。
二十几年过去了,徐艳丽的影子从没有离开过他的心。
这次到冯阳来一多半还就是为了一个经常出现在梦中的女人。
那年的离别是有些匆匆,但事出突然。
大人的事小孩子是难以阻挡的。
在以后的日子里又因为徐艳丽地址的变化,发出去的信件犹如石沉大海。
两人彻底失去了联系。
时隔多年再次重逢都已经各自成家,按说是放下的时候了,何况徐艳丽的老公就和他在一个朝里谋事。
却不知为什么,付子强总觉得欠着徐艳丽好多好多。
从上次碰面的情形看好像徐艳丽对他并不理解,仍然心有怨恨。
他觉得有必要再借机向徐艳丽解释一下,毕竟以前是爱得死去活来的情人,弄成现在形同路人的样子是他所不愿意看到的。
在县文教委的其他人看来,县长如此重视教育基地,重视文化培养,都感到很自豪。
徐艳丽虽不知这次付子强亲自随车而来究竟是为了什么,但有一种直觉,付子强在借机和她套近乎,这一点不可否定。
到了舟潮市已经是晚上九点。
大家进餐后都各人回到各自的房间休息暂不说。
次日一早就坐着大巴来到舟山市教育培训示范基地。
基地一流的现代化硬件让大家咂舌。
上百台电脑,硕大的投影屏,舒适的学习环境吸引了他们的眼球。
下午在基地听取了基地主任的介绍后又听取了一位教授微观学理论的授课,让所有考察取经者受益匪浅。
晚上付子强组织了全体文教委的人员对一天的观摩进行感想交流。
然后大家散会只留下徐艳丽和文教委的另一位副主任,付子强着重把接下来几天的考察学习任务向他们二人交代了一下。
交代完毕后,二人起身离去。
徐艳丽没走几步就被付子强喊住。
徐艳丽心中虽说有点忐忑,但并不怎么紧张,也许付子强的这一招她早已料到。
付子强对着那个文教委主任的面摆出一副很自然的样子:“艳丽,我想问你点我们几个高中同学的事。”
徐艳丽迟疑了一下慢下脚步来。
人家毕竟是县长,如果毫不留情地随手而去,似乎面子上大家都难堪。县长的面子且不说,自己也会让同事产生怀疑和猜测。
那个副主任朝徐艳丽看了一眼,然后很尊敬地对付子强笑了笑:“那你们谈,我先走一步。”
说罢径自而去。
付子强朝右边的一条小径指了指:“这边走走吧,艳丽。”
徐艳丽朝付子强指的方向望了一眼,然后迟疑了一下随付子强向前走去。
小径的两边是一片安静的花草苑,零落地长着一颗颗有造型的小树。
周边楼房上的灯光把几平方公里的花草苑照的一片通明。
不少年轻男女在花草苑中放置的一排排长凳上谈情说爱。
还有一些老头子老太太在悠闲的散步。
沿着花草苑的两边有不少人在锻炼跑步。
一缕缕花香顺着初春的风送进鼻孔让人心旷神怡。
付子强没话找话地:“这里的气温比我们那里要暖和的多,我们那个地方柳条还没有抽绿呢。”
“嗯。”徐艳丽从鼻孔里应了一声,声音很低。
然后付子强又抬起头来望了望天空:“今夜的月亮虽不算圆,但却很明亮啊。”
徐艳丽似乎听着付子强的话中有话也不多说,不由自主地仰起脸望了一眼。
“艳丽,我知道你心中还恨我。就像被蚕食的月亮一样难以成圆,可是,艳丽,我的心里就像它一样的明亮,一样的对你肝胆相照。”
徐艳丽不动声色:“付县长,你觉得现在这样对我表白还有意义吗?也许,你应该肝胆相照的是爱你的那个她,而不是我徐艳丽,我也有我需要肝胆相照的人。”
然后,两个人短暂的低头不语。
只听到徐艳丽的高跟鞋一下一下叩击着小径钢砖的声音,虽不那么清脆,但也是那样间隔有致。
“艳丽,你知道吗?你不在我身边的日子里我和你一样,也是那样孤独和难受。”付子强的声音很低闷闷的。
“呵呵。”徐艳丽淡笑了一下,“你还是别自作多情了,我从来也没有难受过。没有你的日子我反而过的很好很舒坦。”徐艳丽的声音稍高。
“艳丽!你怎么就不能和我掏心置腹地说说话呢?你要让我把真心掏出来给你看才相信吗?”付子强的声音仍然很低沉,不难听出来他的话很走心。
徐艳丽不由自主的被波动了一下,然后把头偏向一边,稍稍扬起,望着远处星星点点灯光。
付子强,你说这些不是在揭我徐艳丽的伤疤吗?
你一走了之。
我曾经多少天多少夜就像一只丢失在狂野上的小羊孤单落魄无以适从。
从此就迷失了自己,一蹶不振。导致我当年高考中弃考。
为了给心灵疗伤,我不得不到一个陌生的小山村里去将息生养。
对人说我那年是高考落选,付子强你知道吗,我就根本没有踏进高考的考场!
我的情绪,我的信心,我的记忆力几乎一败涂地,就像一片随风翻卷的树叶,凄零而弱不禁风。
我徐艳丽行进在茫茫大草原上,风吹草低见牛羊,但我看不到我的未来和前途在哪里。
我的梦中依旧是带着凤冠,披着霞袍,从未断过高贵的梦境。
然后郑小立出现了,我发现在芸芸大众中他就是符合我心愿的那个,我毅然选择了他和他的优越家庭。
今天我们都已经四十多岁,不是当时的孩子,你再提起当年不堪回首的一幕还有用吗?
徐艳丽瞟了付子强一眼口气仿佛变得很平和:“子强,我们现在不是过的很好吗?那些陈年旧事还提他做什么!”
付子强微微一振,这声“子强”是自从回到冯阳来,第一次从徐艳丽的口中听到,听上去依然还是那样亲切,让人感到温和。
“我过得不好!”突然,付子强不由自主地爆发出一声。
以致于让旁边溜达的人扭过头来看他们。
徐艳丽莫名其妙地沉默着,她不明白付子强为什么要这样说。
难道他对他现在的家庭不满意?
“我考上大学后在大学里碰到了她。热情开朗,特别是他的笑很甜,经常发出爽朗的笑。我们毕业后就早早结婚了,但是,——”付子强说到这里突然转了弯,“呵呵,不说她了,我们说点高兴的好吗?你,和郑小立幸福吗?”
这是付子强第一次对徐艳丽提起郑小立。
她几乎是不假思索:“是啊,他很爱我,我感到很幸福。”
“哦——”付子强付出一声意味深长的感叹。
也不知是羡慕还是赞叹,还是失意,还是歉疚。
徐艳丽说出那句话感到特别的痛快。
她不想让付子强看到她哪里有不顺心,不如意,不愉快。
接着把头稍稍向付子强偏了偏挑起双眼皮:“子强,我们还是谈谈别的吧。”
“不!艳丽!我的心里到老到死还是只有你一个!我不想自欺欺人,我更不想去做一个伪君子。我要把我的真心话都吐出来,不管你爱不爱听!”
接着又是一阵沉默的脚步声,一直走到了小径的尽头。
前面是一天蜿蜒的一米多高的大坝。
隔着堤坝,他们可以望到滔滔不绝地河水从上游一泻而下,发出了均匀的流水声,河水中披着灿若星辰的灯光。
付子强挠了一把被风撕乱的头发不无感慨地:“星光依旧留在水面,而长河已经汨汨奔流而去,时光难留更难返哪!”
不等他发完感慨,徐艳丽交叉两臂耸了耸肩打了一个寒噤:“回去吧,我有些冷了。”此时此刻的她已经没有了对付子强太多的怨恨,相反地,多了一些同情。
但她知道,这一切远非是情,更远非是爱。
在朝回走的路上付子强一直低着头,看起来今晚的谈话并未达到他的心愿,落寞中带着深沉。
一长段之后他才抬起头朝前面的远处望了望,口气没有了刚才的感慨:“艳丽,你说,我怎么才能弥补我以前的错失和不足?”
徐艳丽没说话,她已经别无所求。
“这样,你尽快物色一个好去处,局级单位的一把手,只要在冯阳县,我一定替你办到。”付子强很有把握地说。
徐艳丽的心里不知为什么,突然热乎乎的,也许付子强说的这个她心里并不排斥。
过了好一会儿说出一句:“我是想在有限的生命中干一番成就,可是,说实话,我也不知道哪里更适合我。”
她没有拒绝,也没有排斥,使付子强的心里很落实也很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