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新皇帝是个有趣的人,时不时找我进宫开导开导,劝我想开点。
呵,我想得开得很,你不在我面前出现,我更想得开。
我每每拿恶狠狠如豺狼嗜血的眼神瞪着她的时候,她都避开我的眼神,摆出一副心悸的模样。
她身边的太监呵斥我目无尊上。
她倒会做好人,只道我得了失心疯,不跟我一般计较。
她还保留了做太子妃时候的一些习惯,偶尔召集各官员家中女眷在宫中鉴诗听琴,聊聊京中八卦,吃吃司膳司新研制的点心。
若是以往,这不失为一种闲暇乐趣。
但现在,每当聚在一块听着她们叽叽喳喳,我只觉得吵闹得很。
一日,我被这些女眷互相吹捧打趣的欢笑声吵得受不了,借故离席,一个人到后院散散心。
正在后花园踢着石子,迎面撞来一个蓬头垢面的人,嘴里咿咿呀呀不知在说些什么,吓得我一个崴脚差点进了池子。
那人拽了我往前跑,后面宫女太监边喊边追,阵仗闹得很大。
到了假山后面,对方突然开口说话,吓我一跳。
“弟妹,是我,你别怕,听我说。丞相与东胡早有勾结,怀瑾此次在战场上枉死,我心中愤恨不已,日夜煎熬忍辱苟活至今只为将这消息告诉你,务必让天下百姓知道,勾结东胡入侵大穆的狗贼真面目。”(怀瑾是攸宁的字)
这人是,对外宣称失踪已久的...太子?
闻言我如遭雷击,痛心不能喘息。
太子又一副疯疯癫癫的样子,叫嚷着手舞足蹈向外面跑去,一出假山便被抓住了,太监狠狠扭住他的手臂,骂骂咧咧往一处偏僻宫殿走去。
这一番话气得我头晕不已,却又激起了我好好活下去的欲望。
我派探子多番打探,派人北上东胡搜集线索,不断寻找蛛丝马迹,甚至亲自去了一趟东胡。
虽然去东胡这趟并没有什么大的发现,但走过周攸宁出征时所带队伍走过的路,我仿佛还能听到马蹄声在耳边哒哒作响。
历时两年,才将这零碎的书信往来、人证收集齐。
真相令人痛心疾首。
边境贸易萧条,丞相派人与东胡首领私交,怂恿东胡首领攻打大穆,承诺只要东胡打赢并斩杀太子,就割让城池,每年赠银赠布。
东胡缺粮少财,经济薄弱,唯有战斗力彪悍,这种条件,很难让东胡首领不心动。
时值朝中缺乏有威信的武将,唯有太子亲自领兵,方可定军心。
东胡赢,借东胡之手斩杀了太子。
东胡不赢,朝中亦无人主持大局,二皇子年幼,老皇帝年迈,太子远在边塞,京中精兵也被带至边塞,京城守备薄弱,随便使点绊子,皇位依旧手到擒来。
原来如此,蓁蓁只是一环,朝中势力多少无关紧要。
即便此次揪出了这个眼线,改变了部署,留有部分精兵在京中并派了得力干将守卫皇城,只要边塞之战生变,太子被捉,无法在计划时间内带领其余精兵回京与京中军队会合,京中士兵处于群龙无首状态,皇城依旧会再一次如书中所写,被丞相日益壮大的军队轻而易举攻破。
边关大军和攸宁,也成为了皇位之争的牺牲品。
只道人心可怖,一朝丞相为一己之私,置万千生民于水火。
朝堂武将无杰出,文官无才德,一只两只都是害虫,攀炎附势,有胆有识的上了战场上躲过了明枪,倒在了自家丞相暗箭下。
原本穆朝地广人多,田耕技术先进,商贸繁荣,本有大好发展,却在一国丞相带领下向一边境小国低头,与东胡签订不平等协议。
战争虽已停,然百姓赋税加重,加之前几月南涝北旱,粮食减产,贸易不兴,边关百姓依旧遭受异族欺压,内地百姓生活也比原先艰难数倍。
女帝推行了革新之法。女帝确是个有胆识的,所推行策令大胆创新,细细琢磨可行有效,然朝中顽固势力阻碍,革新推行受阻。
丞相又只会以暴制暴之策,朝中上下怨声载道。
城里城外,逐渐荒芜。
又过了半年,并州的安庆王起兵造反了,并州在安庆王的治理下,还算繁华,或许,安庆王是个不错的选择。
安庆王带兵进城之日,我站在城墙上,往下撒着印着丞相勾结东胡的证据,纸张飞在空中,纷纷扬扬,像那日的大雪一样。
安庆王,我祝你一臂之力。
纸张被识字的百姓捡了看去,不出半日,全城尽知。
百姓高呼着女帝退位,拥安庆王为帝。
丞相暴怒,出军镇压,适得其反。
砍向百姓的刀被安庆王的士兵挑了去,结果是,丞相军队不敌安庆王军队。
丞相,败。
丞相,我笑你,得了江山,却坐不稳江山。
结束吧,一切都结束吧。
我找了棵桃树,桃花开得正好,挖出三年前埋的桃花酿,只是今日,只我一人独饮。
不知睡着了,在梦中,能否见到故人。
只愿大梦一场,一醉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