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亭另一半坡的沙丘上,秦烈压低身子逆风而行,解神大刀挂在腰间,他单手扶着刀柄,在流沙中的身姿活脱脱得像是一只飞奔的豹子。
这时,苍头军与邪风谷的马匪们已经乱作一团,有的还在奋力地搏杀,有的见到天边的恐怖景象,已经开始准备逃离,却不想走神之时被身后的敌人一刀毙命。
经历过刚才的遭遇,秦烈已经不再迷茫,他知道犹豫只会让自己一次又一次地失败,一次又一次地错失良机。
现在,他的眼中,只有风里栖一人。
所以无论是苍头军还是马匪,只要是挡在他身前拔刀相向的,那就是他的敌人。
解神大刀在秦烈的手中飞速地旋转着,如同在飞沙血雨中撑起的金刚之伞,而他就是那势不可挡的修罗,身前一人接着一人的倒下。
风里栖作为马匪头子,自然是少不了苍头军的围攻,但在如此飞沙走石的环境之下,纵使他身手了得,手中的白扇与暗器也发挥不了什么作用。
正当他还在与苍头军缠斗之时,一把雷霆大刀从背后呼啸而来,风里栖踢开面前两人,转身躲了过去。
然而刀锋一转,回首追身而来,风里栖白扇一开一合,夹住刀身,顺势向前推送,一个顶肘将持刀者击退,这时他方才看清对方的相貌。
风里栖认得持刀的年轻人,正是在驿站二楼一人结果了独眼沙龙的那个,风里栖显然不想与秦烈纠缠,开口说道:“你们大人给你多少赏钱?至于吗,这么为他卖命。”
可是秦烈不由分说,豹跃而起,解神大刀双手而持,在空中带着破风之力,呼啸着劈向风里栖的面门。
藏刀斩·河山一岳
风里栖合扇做挡,精钢所制的扇骨,竟然被这一刀砍入半分,可怖的力量倾斜而下,风里栖单膝跪地,扇子扛在肩上,完全没办法抽身。
几人见到风里栖吃紧,驾马而来,钩锁从身后套住秦烈的脚脖子与右手,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被人快马扯了出去。
幸好秦烈手中的解神大刀握得紧,反手斩断了右手上缠绕着的绳索,慌乱间接连挡住了劈向自己的锋刃。
可套在脚踝上的钩锁越来越紧,秦烈腾还没腾出工夫将其斩断,就这样被人在沙地中拖行。
风里栖起身,周围的人拉着他的肩膀,“二当家,天数有变,快走!”
他看着远方轮廓初现的龙卷风,如同一条连接天地的蛟龙,不断地吐息着黑色的烟雾。
风里栖看着与自己越来越远,戴着帷帽的那名女子,心中一横,不顾身边众人的阻拦,再次冲进人群之中。
另一边,秦烈一只手胡乱地抓着沙土,调整身体的姿势,艰难地直起上身。
他反握着解神大刀,看准时机,暗呵一声一刀穿过脚下的铁链,将解神大刀插进沙土之中。
秦烈原本想以锋利的刀刃借助前面马匹的力量,直接截断铁链,可谁承想身下的沙地十分的松软,根本就支撑不住巨大的冲击力。
就在秦烈脚下铁链崩断的一瞬间,他也被马匹拖行的力量带了出去,直接飞了三四丈远,摔倒在沙地之上。
他不敢怠慢,迅速爬起身,然而秦烈的面前此时也同样趴着一人,两人四目相对,对方头上的那顶帷帽是那般的熟悉。
对方也一眼就认出了秦烈,“是你!”
秦烈刚想开口,对方却不由分说地一剑刺来,他站起身抬刀做挡,却发现似乎有一股奇怪的力量将自己向后拽去。
不过对方也没有好多少,这一剑也让她的身体失去了平衡,趔趄着向秦烈这边冲来,还好她及时俯身拽住了地上一具尸体的裤脚,这才没有被狂风带走。
不知不觉间,十里亭下的风势已经无法让人站稳脚跟,秦烈望着天边遮天蔽日的黑云,将长刀插在地上,寻找着风里栖的身影。
无论是苍头军还是邪风谷的马匪现在也都意识到了不妙,停下搏杀,开始拼了命的朝着十里亭的方向跑去。
狂风中裹挟的砂砾就如同一把把晶石匕首,打在秦烈的刀身上啪啪作响,周围灰蒙蒙的一片,秦烈已经看不清十步之外的景象。
这个时候,别说是风里栖了,就连刚才马上的赵佶与老板娘都已经不知道跑去了哪里,而就在这须臾之间,脚下的流沙已经没过了脚踝,秦烈明白此处不宜久留。
思忖之时,恰好有一匹无人的战马从他的身边跑过,秦烈眼疾手快,抽出插在沙土里的解神大刀,拽住缰绳飞身跨到马上。
风势越来越大,好似空谷里震耳欲聋的龙吟,匍匐在地上的那名女子,帷帽上的带子被风吹断,竹草编织的帽子就如同一顶旋转的飞轮,从秦烈的面前划过,差点儿划破了他的鼻梁。
但也因此,才让他回身看了一眼身后沙地上的女子,四目再次相对,仿佛时间在此处定格,女子飞舞的暗红色长发如同沙漠里的曼陀沙华,美丽却又脆弱无比。
暗黑色的背景之下,无数的人与马匹被呼啸的狂风卷起,秦烈心中明白,若自己不施以援手,她可能就要被风沙所吞噬。
女子的长发遮挡住了她的面容,可那双眼睛就这样死死地盯着秦烈,不肯求救,也不会屈服。
电光石火之间,秦烈收起长刀,左手猛然拍了一下战马的屁股,接着右手甩出还绑在手腕上的绳索,逆风飞向身后的女子。
吞天噬地的黑色巨龙已然到了眼前,千钧一发之际,地上的女子奋力向前一跃,也不知是胯下战马多跑了两步,还是秦烈手腕上的绳索短了那么几寸,女子瞪大了双眼,眼见着这最后的救命稻草就要在自己的指尖溜走。
也许是她命不该绝,也许是冥冥中自有天意。
暴虐的狂风竟然托着她的身体在空中滑行了一段,恰好攥住了秦烈抛出来的绳索。
见此情形,马上的秦烈,用尽浑身的气力,就像是收回放出的风筝一般,单臂将那女子拽到了自己的身前,一把搂在怀中。
就在这一刻,秦烈明显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钻进了他的身体,可他来不及细想,脚下踢着战马的肚子,疯狂的朝着十里亭的方向跑去。
在他们的背后,狂风摧枯拉朽地将目之所及的一切卷入漆黑的天空,然后一一将他们扯碎。
飞扬的马蹄如同在惊涛骇浪中破风的船桨,秦烈的耳朵里只剩下狂怒的风声,他依稀能够看见上面十里亭的轮廓,可这匹战马驮着两人爬上半坡,已经是力不从心。
隐约间,秦烈似乎听见有人在呼喊着自己的名字,可是天地茫茫,秦烈只感觉身体一轻,胯下的战马也离他而去。
这时,他与怀中的女子也被狂风扯开,朦胧之中,秦烈终于看清了对方的样子。
这是一个螓首蛾眉,朱唇皓齿的年轻女子,一双美目正注视着自己,就如在鬼市巷子里那样,而她葱白的手指上沾着一抹红色。
秦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右臂。
原来,刚才钻进自己身体之中的,是一把带着玉面狐狸纹饰的短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