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我又闯祸了。”神音向三京调皮地吐了一下小舌头。
三京轻松一笑,“其实我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刚刚我也以为他们来找我麻烦。”
“三少爷,我觉得你现在也是青龙门的一个人物了。”神音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你用自己的实力赢得青龙门弟子的尊重。”神音指着那几个离开的弟子,“现在你已经被青龙门完全接纳了。前天你昏过去不知道情况,在你晕倒之后很多弟子都很担心你。不停有人来问你有没有醒过来,光是前天后半夜我就打发了十几批。”
神音眨了眨眼睛,停了一下又说,“慕雪姐姐来过六次,就算我跟她说你只是因为太累而睡了过去,她也依然很担心。”
“哦……”三京神情复杂地应了一句。
“三少爷……”神音悄悄望向三京,小心翼翼地问,“在冷心姐姐和慕雪姐姐之间你怎么选?”
此情此景,三京并没有觉得神音问的这个问题难堪,他低着头想了一下,微笑道:“我选神音。”
“什么意思……”神音忽地觉得自己心跳加速呼吸急促,心想,这算是表白吗?
三京忽地转过头,咧开嘴巴露出一个招牌贱笑,“哈哈,开玩笑啦!”
“讨厌!”神音嘟着小嘴不轻不重地打了三京一拳。
三京收起笑容,神情显得有几分落寞,“她们之间我谁也不选,或者说,谁也选不了。我有一种感觉,我不会在青龙门留太久,也许过不了多长时间我就会离开她们。之后,应该很难再见到她们了。一直以来,我最在乎的人就是你、长风和云叔。长风和云叔走得太快,虽然我一路拼命追赶,可是我也不知道在我有生之年能不能真正追上他们。这一路上我们遇见过很多人,经历得越多,我就越是觉得,到最后陪伴在我身边的人就只有神音你,正如这些年我们一路相伴走来。”
“呜呜呜……”神音抱着三京的手臂猛地蹭眼泪,还不时喷出响亮的鼻音。
“喂,神音慢着,这可是新衣服啊,要被你弄脏了!”三京激动大叫。
“我不管,你先让我痛快哭一会!”神音呜呜地说道。
这时候远处传来一阵阵响亮的叫喊声,三京和神音认得这些声响,这是青龙门的弟子们在晨练。只是今天他们的晨练时间显得比往日要早很多。三京和神音走到一处高地向下望去,下面的一个大广场上站满了人,青龙门的弟子们正在练一套基础剑术。
有不少弟子受了伤,能下床走动的都走到广场边上去,他们不能舞剑,都坐在一旁修练内功心法。他们一个个神情无比认真,玄风道人昨夜里说的话还响在他们耳边,而此刻他们正用自己的实际行动兑现不久前暗暗许下的誓言。青龙门的躯体已经伤痕累累,而作为青龙门血液的他们正奋勇奔腾。
“三少爷,我现在好像还挺喜欢这个地方,但愿我们可以在这里留得久一点。”神音扯着三京的衣袖喃喃道。
三京没有回话,在心里默默念了一句佛号。他缓缓抬头望向辽远的天空,秋雨已停,天边透出淡淡的阳光,开始放晴了。
青龙门也会好起来吧。
……
玄冰宫,寒意弥漫。
也许是因为寒冷的关系,这里总是静悄悄的,好像连响声都会被冻结起来难以飘远。而一旦冒出一些什么声响,却又显得异常清晰,仿佛声音有自己的意识,要在消失之前尽力宣示自己的存在。
在此刻玄冰宫的武斗场上传来啸啸破风之声,这声音时而急促,时而轻缓。急促时像寒冬之夜狂乱的北风,轻缓时如同深秋时分枯黄的树叶被轻轻飘落在地。
这是剑锋划破切割空气的声音。身穿暗黑色贴身道服的少女正挥舞着一套刚柔并重的剑法,太极伏魔剑诀,紫红色的长发轻灵飞扬,如同一抹跳跃不定的红色焰火。
冷心把这一套精妙的剑法练了好几遍,直到额头出现轻微的晕眩才停下来。剧烈运动过后,冷心身上白汽蒸腾,她拿过一件厚厚的大衣披在身上,转身向玄冰宫的观星台走去。
淡淡的阳光穿云而至,落在她微微淌汗的脸上。冷心眼神里浮现出淡淡的笑意,她闭起眼睛展开了双臂,像是要跟凉风拥抱,清冷而甜润的气息渗入肺腑。她又贪婪地深深吸进几口气,终于觉得连日来紧绷着的神经可以稍稍松下来了。
她又回到这寂静的玄冰宫,也许是离开的时间有点长,也许是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有点多,她发现自己有点不太适应这个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
现在她的心性已经发生微妙的变化,她害怕这里过于安静。在四下无人的安静中,她总是容易胡思乱想。这两天发生的事情为她带来极大的触动,亲眼目睹那么多年轻的弟子在自己眼前死去,看着伤重的玄风道人苦苦支撑,这令人动容的一切唤醒了一个她向来抵触的身份:她是青龙门的首席弟子,是青龙门未来的掌门。
从今以后她不可以再任性妄为,她开始深刻理解玄风道人过去跟她说过的话,她每走一步都要很慎重,稍有不慎就会为青龙门带来危难。三年之前她的胡闹差点害死了风逸尘,在两个月之前若非她弄丢了神怒,也许在这一战之中死去的弟子要少得多,甚至这一场大战根本不会发生。
面对着一片黑压压的新坟,冷心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选择,她必须肩负起青龙门,这是她的责任。
选择了一条路,另一条路就只能错过。
所以她对他视而不见,所以她对他们的相拥微笑祝福。
从今往后,不再寒夜独徘徊,相思成泪。
想到这里,冷心觉得自己心里有一阵悲凉的解脱感。不知不觉,自己的脸庞有两行清泪划过。
就这样吧,薛冷心,这是最后一次为他流泪了。本来你们之间就隔着几个人,而现在,还隔着满目疮痍的青龙门。
还要多久才能功成身退?我要怎样攀山涉水才能走到你身边?
而我最怕的并不是路遥水深,而是来到你身边的时候却发现没有自己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