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午休时，他们坐在树下。
李一盘坐着闭目休息，而宋辞在一旁看书。
宋辞皱了皱眉头，不舒服地动了动。
李一忽然睁眼，看向宋辞，无声地询问。
“额，背上有点难受，李一，能帮我看一下，有什么东西掉进我衣服里了吗。”
李一闻言，先看向宋辞后背，他们夏日的校服是单薄的白色衬衫，隐隐地可以透露出肌肤的颜色，他并没有看到什么，从背后稍稍拉开宋辞的后衣领，再次确认皮肤上并没有什么东西。
李一对宋辞摇头。
“哦，没事了。”
但是宋辞显然依旧感动不适。
那是李一唯一一次明显的感受到宋辞的异样。
“会是过敏吗？”
李一从衣兜里翻找出一小盒草药膏。
“这个很管用，要试试吗？”
宋辞点头，李一帮宋辞涂抹在后背。
后背很快传来丝丝凉凉的清爽感，他有片刻的轻松，但之后那种感觉依旧存在，像是陈旧地扎根在他的身体里，大概能比之前好一些了。
“谢谢。”宋辞说道。
之后宋辞有去医院检查，但是什么也没有发现。
以后宋辞再有什么不舒服，也没怎么跟李一说过，也不严重，也许就像李一说的，只是有些过敏罢了，他没有那么娇气，忍一忍就好了。
自习课可以上兴趣课堂，这些兴趣课堂都和特长生有关，比如体育，比如声乐，再比如美术。
李一是会画画的，不过自习课人会比较多。
所以偶尔李一会在午休的时间去画室看看。
通常这个时间，只有他一个人。
他之前没有学过西方绘画，他喜欢看油画，细腻入微地看起来就像一张能记录那人音容笑貌的照片。
李一沉浸在绘画中，他的每一笔都用心地描绘着他心中的那人的形象。
突然有人靠在他身上。
他手一顿，笔从他手上落了下去。
李一心跳的有点快，他刚刚没有察觉有人来了，侧过头，只看到一个毛茸茸的发顶，那个熟悉的小发旋，是宋辞。
他不知道宋辞来了多久，在旁边看了多久。
“辞？”
等待宋辞回答时候，李一听见自己胸膛里回荡的“咚，咚咚”的心跳声，宋辞很久都没有反应，李一才渐渐镇定，发现宋辞枕在他肩膀睡着了。
李一觉得自己应该庆幸，他只是在这里学习。
在这之前他一直在画石膏像，直到画的很真实了，他才首次开始画人像，而他面前的这幅画，人物的五官轮廓还很模糊。
应该不会被人猜出画的是谁。
上课的铃声响起，代表午休的结束。
宋辞悠悠转醒，揉着眼睛，惊讶地看向李一疑惑问道：“我怎么在这里？”
李一由心里忐忑，变得心弦紧绷。
“辞，你不记得了。”
这是个问句，在李一这里有些苦涩地变成肯定句。
“我……”
宋辞却没在说什么，快速地起身就往画室外面走，好像一刻也不愿停留在这里。
虽然知道是要赶着上课，但是宋辞那样匆忙地走远，是很抗拒地躲闪。
“辞？”
直到出了画室很远，宋辞的速度才缓下来。
李一很快追上宋辞。
“辞？你怎么了？”
“啊，没，没怎么啊。”
宋辞的表情有那么一丝混乱的慌张。
李一蹙眉，但宋辞不想说李一也就没再问。
李一不是很清楚宋辞的举动意味着什么。
那天晚上，李一让宋辞他们先走。
李一去了画室，他把那幅画包裹严实，在那天晚上带离了学校，放到自己家。
之后，李一没有再去过画室。
只在自己一个人的时候，默默地描绘。
语文课后，王天雪趴在桌子上，宋辞趴在王天雪身上。王·睡美人·天雪依旧日常睡美人般的沉睡，任他的宋·同桌·辞，用头在他身上滚动也没有醒过来。
王天雪的头发很是蓬松，宋辞边揉搓着王天雪的头发，边也百无聊赖地揪揪着自己的头发丝，好像是希望借此，让自己的头发也这么蓬松，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但是宋辞其实在纠结。
语文课留了作文，《记一个难忘之人》。
难忘系列，还真是多到挺难忘的，难忘的一个人，难忘的一件事，难忘的一节课，难忘的一本书……
命题人是词穷了吗？
这让宋辞深深地感觉到了写作的瓶颈。
难么多的难忘，已经找不到真情实感的不难忘的难忘了。
头发丝在飘摇，头发丝在摇摆。
？
为什么他的头发丝自己动了。
宋辞抬头，发现李一举着根橡胶棒在他头顶晃悠，指挥着他翘起的头发。
宋辞：“？？？”
想了下，下节课是物理，而物理课代表是李一，所以这好像是下节物理课要用到的教具。
“摩擦起电是吧？”宋辞抓过李一握着的橡胶棒，“拿来吧你。”
说着自己拿起来把玩，李一把毛皮递给他摩擦。
宋辞玩得兴致勃勃，快上课了，李一把东西收起来放回讲台。
见宋辞不那么没精打采地才问道：“之前在想什么。”
宋辞揉揉自己还有点起电的头发，“嗯”了一会儿，才道：“我卡壳了。”
“？”
“大师，我已经筑基圆满了，该怎么才能突破到下一层？”
“what are you talking about？”李一知道宋辞在演，也正襟危坐，严肃地配合着，仿佛在谈论什么高层会议。
见到李一接得住，宋辞更来劲了。
“你懂不懂那种洪荒之力即将爆发，却打不到对手的痛。”
“This problem is worth thinking deeply.”李一用他低沉磁性地男低音陪着宋辞继续这不着边际的对话。
“吾本布衣，躬耕于南阳……”
“请使用普通话，翻译一下。”马上要上课了，李一无奈地揉揉宋辞的头发，打断了宋辞的继续施法。
“哦，写作文有点找不到手感。”
“嗯。”物理老师已经走进了教室，李一对宋辞轻声说到：“下课告诉你。”
宋辞点头，认真听课。
下课了，宋辞想起什么满眼期待地盯着李一。
李一拜托秦扬去送物理道具，转头迎上宋辞的目光开口道：“写作是吧？”
宋辞点头。
李一询问：“你的文，已经是范文了。”
宋辞摇头：“可是我想突破啊，没有新东西了，写起来连我自己都打动不了。”
李一停顿片刻，“辞，你有没有写日记的习惯？”
“诶？”宋辞愣住了。
过了一会儿，才有点心虚，“算是有吧。”
宋辞在过去是记过一些文字的，不过不多，一般出去玩，有趣的才写一些，半个月也许有些记录。
但是最近这一年他写的，已经开始多了些。
“辞，每天都写一些，你会有所收获的。 ”
“哼，我又不是没写过。”
李一略微思考片刻补充到：
“那需要换一种方法。”
“？”
“可以把事情先写下来，然后换一种方式叙述同一件事。”
宋辞似乎有点什么想法，但是抓不住。
宋辞挠挠头，“多说点。”
“比如电影，可以把笔下的文字视为镜头，你可以带领其他人的视角，去看到你想要他们看的。
像电影里的一个长镜头，你可以想象这个镜头从讲台开始一直拉长，往教室后面退。
比如这样写：物理老师站在讲台上，他没有说话，教室里有些安静，半晌，物理老师缓缓地舒展一个微笑，他拍起手，全班也拍起手来，为那个站起的学生，为那个精彩实验设计。
下面你可以介绍这个绝妙的实验设计是什么样的了，大概就是这种，你觉得如何。”
宋辞一脸的“哇哦～”。
因为如果平常日记写的话，那么宋辞大概会写：
秦扬今天上物理课说了一个实验设计：实验内容是什么什么……很棒。
就结束了，结束了，了。
如果是写作文的话大概会写成：
这是一堂很难忘的物理课，我从来不知道，同班同学，会有人有这样精妙绝伦的想法。
开始叙述物理课讲什么，然后说秦扬同学的回答是什么，最后用华丽的词藻开始夸同学的回答，同学的创意。
最后展望一下未来，希望自己和其他同学都能学习他的创意，也敢于说出自己的想法。
宋辞在思考，李一说的似乎能品味出店什么。
直到下节课上课铃响起，宋辞还有点意犹未尽。
“辞，你明白了吗？”李一小声问道。
“嗯嗯。”
“抱歉下周我不能陪你一起回家了。”
“啊，为什么？”
“晚上有个绘画小组，再下周有个比赛。”
“哦哦哦，是这样啊，那你注意安全。”
“嗯。”
宋辞没有注意李一的表情，是有些凝重的。
因为这个消息，李一已经不是第一次告诉宋辞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