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子悠一行人终于在出发后的第三日午时到达了峋疆山顶的那个所谓的火山口,午时的太阳正好,他们却全身冻得紫青。站在火山口处,他们终于感受到从那里传来的一丝暖意,不由得朝着悬崖边凑近几步。
“这下面真的别有洞天。”太子遥从慕无心怀里接过昏迷的西子婧,看着下面翻滚的云雾说着。
“事不宜迟,太子殿下我先跳下去探路。”西子悠向前迈了一步。
“西大人不可,先让我们下去吧!”太子遥的几个护卫连忙拦住了西子悠。
“好了,”太子遥抱起西子婧,一步跃到火山口边缘,看着大惊失色的众位,将视线移回西子悠,说,“这次为了显示诚意,我便先与你师尊汇合了。”
“太子殿下!”
太子遥微微一笑,随后转身毅然决然一跃而下,他的随从立刻跟上,纷纷跳了下去。
在周身翻腾的衣袂中,太子遥看着怀里静静沉睡的西子婧,他没想到他们竟也有机会能体会到小说中山盟海誓,此情不渝的跳崖片段。他想了想,一定要医治好她,再告诉她,他们曾经一起从火山口跳下过。
她一定会说,你不要命,我还要呀!
耳边的风声越来越大,随他一起跳下的侍卫也不知都分散到了何处,太子遥下意识变得警觉起来,他想抽剑阻止下落的情况,却发现两边的崖壁离他越来越远。也就是说,他们跳下的地方是一个壶口,下面便是盛着雾气的壶身了。
太子遥不知道他们这样的下坠何时是个尽头,突然,从下而来的暖风托住他们,减缓他们下降的速度,最终让他们停于云里雾里。
“这是……”虽然辨不清方向,但双脚已经结结实实站在一处他觉得无比坚固的地方,太子遥环顾四周,蹙起眉头。突然,一道极近的亮光朝着两人飞来,避无可避,有人拼命地拉拽了他一下,他顺势摔坐在地上,暗器顺着脸庞划了过去。
远处传来越来越多的尖叫声,太子遥知道他的侍卫们可能没命了。
“太子殿下的侍卫如此不小心的吗?居然触发了这里的机关,让自己的主子差点没命。”身旁刚刚救命之人开了口,带着嘲讽的态度,嗓音略微低沉。
太子遥站起身来,查看了一下西子婧的状况,面对眼前迷雾中的救命恩人,他心中五味陈杂。
“谢谢你救了我们二人。”
“毕竟西府这个丫头可是无辜的。”那人依旧在迷雾之中,太子遥只能看到大概的轮廓。对方看起来站得笔直,声音却掩盖不了苍老。
“子悠他们怎么还没出现?”太子遥抬头朝着迷雾望望。
“哈哈哈!”迷雾中那人笑了,慢慢走出来,走近太子遥,太子遥惊诧地看到旧时他英俊成熟的脸庞上堆起了皱纹和花白的络腮胡须,原本一双炯炯有神的棕色眼睛,已经有一只变得浑浊不清。
“你……”太子遥觉得自己内心深处有些东西被扎得很疼。
“他不会来了。”西子悠的师傅,颜轩,穿着一件灰色的打满补丁的长袍,说道。
“为何?”太子遥脑中闪过那封密书的内容,他思索了几秒,冷静下来。
“子悠知道你对我心怀愧疚,所以设此计引你与我会面,而他将另走一路寻找迷花族,”颜轩继续补充道,“他也是为了你好吧,尽量不让你见到迷花族的人。”
太子遥合上双眼,将周身之气抚顺,淡然而言:“那我此行便听颜师指教吧。”
“指教不敢,我们走吧。”
“无心姑娘还没下来,我们再等等吧。”
“无心姑娘,太子说的是慕无心?”
“怎么,你认识她?”
“太子竟然不知道,她本就是迷花族人吗?”
太子遥再次沉默了。
悬崖之上,西子悠拦住了准备跃下的慕无心,慕无心表示不解。
“无心姑娘,在你进入峋疆之前,我得提醒你一件事儿。”西子悠这时居然有些忧心忡忡了。
“是什么?”
“那夜我见到的苏绾可能会对你不利。”
慕无心点了点头道:“嗯,我会小心。”
“等等,再等一下,”西子悠清清嗓子,用很像兄长的声线继续说道,“告诉无心,这次不要勉强自己,以后我会陪她一起报仇的。”
“报仇?我有何仇可报?”
“无心姑娘想瞒我当然可以,但我大哥可是知道得很清楚的。”
慕无心的心悬到了嗓子眼上,她装作镇定的样子问:“你大哥知道什么?”
“他知道,你娘就是迷花族派去皇城暗杀我爹的人。”
三日前的那个夜晚,西子悠看着西子泰将二人推理的草纸烧掉,他想起一件事。
“大哥,对于无心姑娘与我们同行去峋疆这件事,你怎么看?”
“你是说她去峋疆不只是为了照顾子婧?”
“这是我这两天整理爹处理的案子的卷宗时找到的,”西子悠朝西子泰递过一张纸来,他继续道,“这是压在最下面的一张,是爹还未正式做官之前留下的记录。”
那纸上依旧留着淡淡的花香:“多谢你,如果有可能,我也想让我的小无心,好好看看这天下。”
“那便对上了,”西子泰紧蹙的眉头舒展开来,他继续道,“父亲曾见我与无心一起游玩,我回到家,他便问我无心的姓名。他听后,告诉我,要好好对待无心,因为她娘曾救过爹一命。”
“你一直认为……”西子悠未说出口的话,被西子泰接上了。
“嗯,救命恩人。”
“对,一直是。”西子悠在那一瞬间明白了西子泰的释然。
慕无心回头看向西子悠,他笑着说:“若我爹面对的不是你娘,他可能就不再有如此好运了。所以我爹将你娘认为是救命恩人,我和大哥也是如此想。这便是大哥在我们离开之前请我带给你所有的话。我已经完成了他的嘱托,请自便吧。”
“谢谢你们。”
慕无心说完,一跃跳入山口中,她的泪水离开眼眶,向上飞入空中,她能从那小小的泪珠中看到彩虹。
突然,衣兜里有一张她不知何时被放进去的纸条飞了出来,幸好眼疾手快,她瞬间抓住了纸条。停留在云端之时,她很快便寻到了太子遥和另一个身影,她朝两人跑去,却在不经意之间闻到了虞美人的花香。
“这是……”
“无心姑娘,你在那边吗?”太子遥感觉自己好像听到了慕无心的声音。
慕无心不说话了,她有些纠结,脑中浮现出西子泰的面容,她还想见他。但是如果这次来没有达到目的,那她可能再也没有机会了。
她将纸条揉成一团朝着太子遥两人的方向扔去,随后,循着花香之味而去。
太子遥被纸团正好砸到了脑袋上,打开一看,上面是西子悠写着的一行字。
“太子殿下抱歉了,子婧拜托你了。我会在尽快与你相聚的。”
颜轩接过太子遥的纸团,摇了摇头,领着他朝着云雾散去的地方行去。太子遥回头又看了眼云雾之中,一声叹息。
西子悠朝着同伴们跃入的火山口看了看,随后向着山阴之侧行去。行了一里地,他便发现了意料之中的另一行轻浅且狭窄的女子脚印。顺着脚印一直朝前走,西子悠来到了一个山洞口,在山洞之内忽明忽暗的亮光指引之下,他见到了前夜在小城中见到的那个黑色身影。
“苏绾?”西子悠开口问道,看着苏绾转过身来,眼角轻挑,嘴角含笑,他继续道,“还是叫你的真名?”
“苏绮,我名为苏绮。苏绾是我的亲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