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如白驹过隙,转眼又是三年。
唐东褪去幼稚,愈显俊朗,春笋也逐渐变得亭亭玉立,容颜好比前朝妲己,身姿恰似后世杨妃。
两人虽互生爱慕,但三年来从未逾矩,唐东最近也减少了寻找阵眼的次数,他的心情从日益急切到现在已经慢慢沉静下来了。
院内竖了四根大木桩,每一根都代表着一个年头,木桩划了十二道大刻,代表月份,大刻之内,各有三十道小刻,代表日子。
如今已是三年六个月零八天。
“也许我们现在出去,楚国都已经灭亡了。”唐东不知是在感叹还是自嘲,他最近很是感伤,因为一些事情。
两年前他还期待了一下,盼着空明能来履行三年之约,但是无论等到什么时候,这座阵法绝对没有第三个人再进来。
莫说人,连妖兽都不敢靠近,能见到的活物也就一些野猪溪鱼罢了。
他曾无数次探查石珠,希望能得到些什么提示,但除了在东佛崖谷的草屋后面翻到几本空明偷偷藏起来的少儿不宜的书之外,一无所获。
他曾说这里面有秘境,秘境里有东西,唐东是一点儿都没见着。
“师父!你到底在哪!”每逢月圆之夜,他都会爬上山坡,呜呜乱嚎,算是发泄,春笋就静静地陪在他身边,看他嗷嗷叫。
“阳春叔现在正在打仗呢。”她说。
唐东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两人牵着手回家了。
“我们都在这住了三年了啊。”春笋看着屋前粗壮的桃树发呆,那会不知从哪来的飞鸟抛下一颗野桃,这树长在屋外,也有三岁之龄了。
闲着无聊时,两人就会对练功法,这东西可不敢忘了,万一出去了呢,就算出不去了,万一又遇到什么坏事了呢,总之,修行一途,既然开始了,就再难以停下。
唐东如今已是金身五段,春笋也已经金身七段了,她天赋超绝,并不急着突破碎元境,况且无人指导的话,也确实很难摸到那层边。
有一说是:金身境从六段才真正开始。
但大部分平庸之人选择在此结束,期待能赶紧干碎自己的元神,从而得以蜕变。
小部分人则选择继续苦修,放弃短时间内的强度,这部分人心智坚定,稳扎稳打,日后往往能成大器。
可是六段之后每一段都如同天堑,难以逾越,春笋借着何家的塑金粉,苦修一年有余,才突破到了七段,而唐东因为每日探寻阵眼线索,耽误了许多修炼时间,所以进度才放缓了下来。
他倒是觉得,如此也好,急于求成反而不美,金身境虽注重修身,但修心应相辅相成,戒骄戒躁,寻求真我,从而在无尽深沉的感悟中挣脱出来,完成蜕变。
自打春笋突破金身七段后,唐东跟她拉练越发觉得吃力,果然如外界所说,六段之后,每一段都难如登天,修成之后呢,每一段都如同神助。
“东子,我跟你说个事。”
可是这样的日子也是枯燥无味,春笋厌倦了,她并非厌倦了唐东,只是厌倦了修行。
两人在这三年里如同两个隐世僧人,修心修身,不沾俗欲,只有高尚的诉求,和互倾衷肠的纯洁爱恋。
生活并没有平淡下来,反而规矩得令人难受。
当清晨第一抹朝阳出现,唐东准时从凝气中苏醒,而春笋则要睡到阳光洒到脸上为止,由此看来,夏天便睡短一点,冬天便睡长一点,若遇上下雨,那便先不起了,睡到饭菜飘香再起。
当滴水刚好接满第十二桶,最后一滴落下时,十二个水桶皆齐齐倾倒,重新计时,此时,唐东刚刚从外面回来不久,他会做好两菜一汤,端上桌去,等待春笋醒来。
当金色的太阳渐渐变红,唐东和春笋各自从外面修行回来,两人会一起煮晚饭。
本来中饭晚饭不用吃的,都是春笋爱吃想吃,唐东就惯着给做。
“你喂我。”春笋张大了嘴巴,“啊。”
“我都喂你那么多次了!”唐东愤愤。
“再一次嘛,我保证最后一次啦。”春笋撒娇,不给唐东装耿直的机会。
唐东这几年一直不敢与春笋靠得太过贴近,他虽然对她有着饱满的爱意,但是这无比强大的捻霜诀又让他无数次成功克制住了冲动。
夫妻之实未定,怎可凭两厢情愿就行夫妻之事,因此他总在有意无意地远离春笋,与她保持着融洽、友好且暧昧的关系,他对春笋绝不仅仅只是喜欢而已。
春笋也有些明白,唐东早出晚归是在避她,但她从不在乎世俗眼光或者什么别的阻碍,她就喜欢自由自在的过活,她爹何公管不住她,有时候她自己都管不住自己。
就比如睡懒觉和贪吃。
她确实有些厌倦了这种规规矩矩的生活,每日只有干饭时光是快乐的,因为那时的唐东看起来格外温柔,不会避讳她是女儿身,他们只有那时才能真的像一对恩爱夫妻一样待在一起。
“什么事啊。”唐东正在剖鱼,那条可怜的鱼儿将要成为今晚的盘中美餐。
“我想出去了。”春笋躺在泥巴地里,望着余烬将熄的天。
唐东手中的鱼还没死透,跳了一下,他也随之楞了片刻。
“你是不是……”他手里的冰刀唰唰唰地刮着鱼皮,看着鱼鳞飞舞,过往如同云烟,“厌烦与我在一起了。”
后半句他说得特别小声,毕竟只是心中猜想,实在是难以说出口,心里还不停地往外渗出难过这种情绪。
春笋坐起来,从后面搂住他的脖子,香兰之息扑耳可闻,唐东的心也跟着七上八下了。
“你想什么呢!”她对着唐东的耳朵轻柔地说了一句,随后放肆地大笑起来,“哈哈哈,你这想的,哈哈哈笑死我了!”
“啊,你,你坑我!”唐东不服,抄起鱼鳔作势要打,“那你说的是个啥啊。”
“我说的啊。”春笋滴溜溜转了转眼珠,脸突然一红,她也不好意思说出口,“我就不告诉你,你猜死去吧,你个榆木脑袋!”
“那我怕是进棺材也难瞑目了,呜。”他委屈道,装可怜套话倒是唐东新学会的一种技巧。
这招百试百灵,前提肯定是要对自己媳妇儿用,你给别人用,别人八成想吐。
春笋又去抱住唐东,他手上还抓着刚处理干净的鱼,很腥,但是她不管这么多,两人就这样静谧地站立了一刻钟。
夏日凉风最是喜人,触在肌肤上,如雨打荷萍,鱼戏莲叶。
“我想你与我同践凡尘,不再被虚设之矩捆束。”春笋闭着眼说道,“可以吗。”
唐东那双被冰雾笼罩的忧愁眼睛突的一怔,捻霜诀一式二式三式四式五式接连失效,他突感喉头一动,便闭上了被无尽热情之火占据的双目,深沉地吻了下去。
溪水弯弯绕绕向东去,新蝉声声促促往南飞,天地盛景融作一方五光十色,姿欲正浓,三年了,两颗怦怦跳动,比炽热还炽热的心,终于合到了一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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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雾山中不知春,肥水田下永无冬。
四时好景各不同,却看桃园乐融融。
——道临十四·田园诗人·棋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