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巨大的千纸鹤上,极目望去,白云弥漫,群山逶迤,偶有探出云层的山峰,宛若出水芙蓉。
杜若心中,豪气顿生,真可谓是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她抚着手腕上碧如玉石的小蛇,眼睛亮得惊人,“竹叶,有朝一日,我定要像九情仙人一般,飞腾逾景云,驱风游四海。”
九情头戴羽冠,一袭红袍,凭虚御风于前,衣袍猎猎,鼓若双翼,好不潇洒。
竹叶嘶嘶吐着信子,杜若鼓起脸蛋儿,美目微颦,嗔怪道,“你看不见也不能怨我,谁叫你拿替身人偶糊弄绿翁,偷偷跟过来的,也不知道他会不会生气。我还没跟九情仙人说呢,且先委屈你乖乖待在我的手腕上,等到了少姜的国都上京城,我再放你出来!”
言罢,她伸出皓腕,同竹叶一起俯瞰底下,山尽平原现,江水入大荒,新晴原野旷,极目无氛垢。
杜若不由得赞叹道,“竹叶,这少姜果真如绿翁所言,幅员辽阔,一日过半,也没到中央之地上京城。管中窥豹,若是要走遍少姜,到极西的白虎山,极南的朱雀岭,极北的玄武潭,神仙都要小半个月!”
“若是我们的话…”
她扳起指头开始算,以她的速度,至少需要整整三年。当然,这是在毫无意外的情况下。
“呀,你咬我作甚?”
杜若举起皓腕,青蛇探出了长长的脖子,底下百千家似围棋局,十二街如种菜畦。
“竹叶,我们到上京了?”
杜若兴奋地问道,竹叶的眼睛里闪着绿光,嘶嘶直吐信子。
伴随着话音,千纸鹤落在了绿树丛中的姻缘庙中。
杏黄色的院墙,青灰色的殿脊,苍绿色的参天古木,全都沐浴在玫瑰红的晚霞之中,犹如一副美不胜收的油画。
杜若一跃而下,纸鹤被九情仙人收回了袖中。
九情摇着折扇,打量着杜若,狐狸眼睛里写满了不怀好意,“这里是沿锦屏山修建的姻缘庙,在上京的城郊。你可有什么打算?”
杜若点点头,朝九情拱手,“多谢仙人相助,小妖打算熟悉少姜的风土人情,游历少姜。”
她潋滟的桃花眼里写满了认真,九情倒是有些心虚了。
他清了清嗓子,道,“少姜妖物横行,僧道众多,你这小妖孤身一人,法力微薄,便是算上你袖子里藏着的那个,也不过是去给别人送菜。”
杜若一听,正是这个理,忙道,“还请仙人指点!”
九情扬起头,不看杜若的眼睛,摇着折扇,“你若拜入我门下,便有了一道护身符,行走人间也算是有个倚仗!”
杜若有些迟疑,道,“多谢仙人,不过仙人助我良多,小妖惶恐。”
九情倒是认真地看了她一眼,心道,倒是个不错的苗子。转念一想,何不收入门下,帮自己处理那些个繁杂琐碎的事。
于是,他正色道,“不必惶恐,也不谁都能当我的弟子,你若能在三日之内参悟,本仙便收你入门下。”
他随手扔给杜若一本薄薄的老旧的小册子,上面写着天地姻缘四个烫金大字,便入了姻缘殿里的香火旺盛的金身里头。
杜若一人手忙脚乱地接下册子,望着姻缘殿供桌上摆放得井井有条的供品和香烛,喃喃道,“竹叶,你说这算不算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杜若目光灼灼地望着皓腕上小蛇,“若我能参透,九情仙人便会收我为徒,也就说我一只脚迈入了神仙的行列!”
竹叶看着她兴奋的模样,不忍告诉她九情仙人成仙万年从未收过徒,所以他跟着点点头。
这时,一个年约十三四,娇波流慧,细柳生姿的女子娉娉袅袅地走过来,“奴讳慕情,乃九情大人之仙侍,不知妹妹如何称呼?”
其声娇中带妖,柔中带媚,杜若闻之面红耳赤。
“小妖名杜若”
杜若低着头,不敢与之对视,只觉此女惑人心神。
慕情娇娇一笑,牵起杜若的手,姿态亲热,“杜若,麝兰芳霭斜阳院,杜若香飘明月洲,当真是个极好的名字。”
杜若配合地羞红了脸,“当不得姐姐如此夸赞。”
慕情目光流转,瞥见她手里的册子,别有深意地一笑,“想来,妹妹也是来拜师学艺了?”
杜若敛眸点头,并不多言。
慕情眸色深沉,翻涌着黑雾,语气越发柔媚了。
“作为大人的仙侍,姐姐自诩得了几分大人的真传,若妹妹愿意,明日姐姐可与你一同参详。”
杜若眼珠子一转,心道,此女心怀鬼胎,不若将计就计,看她搞什么鬼。
于是杜若抓住慕情的手,使劲儿捏,但面上确是我见犹怜之姿,娇怯道,“多谢姐姐!”
慕情勉强维持着面色不变,心道,这小妖力道怎地如此之大,捏得她生疼。
“你我二人何许言谢,不过,姐姐还有些事情要忙,妹妹自便”
杜若愣是从她的声音里听出了咬牙切齿的味道,心里却是不厚道地乐开了花。
“姐姐忙去吧,妹妹有会找你的!”
杜若松开了手,看着慕情溜之大吉的背影吐了吐舌头。
她拍了拍衣袖,道,“竹叶,出来吧!”
话毕,面前出现了一青衣男子,眼睛狭长,眉宇间有一摸挥之不去的阴翳。
他双臂交叉,双手抱胸,面如锅底,“叫我出来干什么?”
他正睡得香,结果被杜若叫起来,自然一肚子火气。
杜若踮起脚,拍了拍他的肩膀,贼兮兮地四处张望,最后附在竹叶耳边道,“刚刚那个慕情有没有在我身上动手脚?”
竹叶只觉得耳廓发热,浑身的血液倒流直冲脸上,他不着痕迹地离杜若远了半步。
故作轻松地从杜若手臂里捻出来一根赤色的毛,交给杜若,“笨蛋,被人下了追踪术都不知道!”
杜若嘻嘻一笑,“这不是有你嘛!”
竹叶羞得脸通红,他不知道这妖精怎地如此,如此不知羞。
“咦,你脸怎么这般红,是不是发烧了?”
杜若踮起脚,抚上他的额头,的确烫得厉害,她若有所思道,“莫非,妖精也会生病?”
竹叶羞恼地变作小蛇缠上了她的手腕。
杜若后知后觉,一拍脑门儿,“原来竹叶这是害羞了,孩子长大了啊!”
竹叶五百年前化形,杜若看着他一步一步走到了今天,也算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
听了她话,竹叶一动不动地蜷在手腕上,任凭她如何诱哄,也一声不吭。
杜若无奈,天色已晚,她往庙前的空地一立,一颗古槐枝干虬劲有力,充满灵气的桃树落在了姻缘庙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