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昭文二十年马致遥等人走后,马运扬与他们就断了联系,而马致遥他们则在前线过起了自己的生活。
昭文二十年底的时候,马致遥他们在连海县安家,刚开始的时光的平稳的,虽然也辛苦,但还是可以维持的。
昭武元年十月底,杜义祺和张舒扬生下了一个可爱的女儿,女儿由张舒扬起名为杜思雨。从此,张舒扬有了陪伴,生活也过的更加艰辛和有趣。她既要照顾丈夫,也要照顾孩子,还有那个不大听话的表弟。
杜义祺这一年多来教书教的很好,而且已经是远近闻名了,而且他除了教孩子读书,还教他们学武。连海县三山镇地处武晋交界之地,而且附近海域时常遭受海寇袭扰,虽然规模还不大,不过杜义祺觉得有备无患,避免到时候跑也跑不了。
而马致遥、沈存忠当兵这一年里还算安稳,他们这一年的大半段时间是在修筑万安城,在原有城池基础上参照西洋棱堡在外围修筑工事,因为从前年开始已经有海寇袭扰过连海县附近海域了,虽然没有登陆过。
昭武二年春节时候,马致遥和沈存忠因去年表现辛苦肯卖力气被赏假一个月,回到了表姐家中。不想他已经做了舅舅,很是高兴。虽然他混账,但一年多来还是改变了一些,而且孩子可爱,他还是喜欢的。
这年正月十五日上元节,张舒扬让杜义祺陪着马致遥、沈存忠他们去海清县和三山镇附近逛逛,一年多了,总得让他们乐呵乐呵。张舒扬是这里年龄最大的,当娘又当姐,思虑周全也操心万分。
当晚他们就在镇上和县上溜达,虽然比不得海京府,但是小地方的上元节也十分热闹,而这一天夜不闭市,所以人头攒动分外多。
马致遥是个生性好动的人,普通热闹无法吸引他,就去了赌场,运气不错,还赢了一些。心情很好的情况下,然后又带着姐夫和沈存忠去了交界地带一家书寓,实际上是一家高等级的妓院在此的分店。
杜义祺当然不愿意进去,他说:“你们要去你们去,我可不能去,你姐知道了不是闹着玩儿的啊。”
马致遥:“姐夫,怕什么,姐姐又不知道,再说是我让你去的,没事的。”
说罢,马致遥拉着杜义祺就进去了,杜义祺真是不想去,但是他知道再怎么也是马运扬的儿子,他奉命照顾,哎,没办法。
虽然只是一个分店,但是里面还是春色不少,然而在外面的那些人,马致遥根本看不上。老鸨子一见三个穿的还比较体面的人来了,立马上前笑脸欢迎。
马致遥:“你们这里谁最红,叫出来我见见。”
老鸨子立即叫出一群人来,马致遥肯定看不上眼,大骂:“妈的,这都什么货色啊,以为老子没钱似的。”
说罢,扔下一些银子,老鸨子见钱眼开,但还是要端着,马致遥就再撒钱,直到最后老鸨子说:“新来一个叫秋雅的,但是还没调教好,而且是卖艺不卖身。”
马致遥:“就这个,带我们去看看。”
接着老鸨子带他们上楼,进了秋雅的房间,说了几句话后,老鸨子就知趣地出去了。
马致遥等人一见,立即被迷住了。
她有着柳叶一般的细眉,眉尾微微向下;她有着细长的双眼,眼睛亦是朝下看;她有着直挺的鼻梁,但是鼻子依旧处于小巧的系列。
她的长发被细细地挽起,梳成精致的发髻。发髻上没有过于繁杂的装饰,有的只有两个发钗,简单而又不失大气。她的耳上,是单条的耳链,下方有一颗红色宝石,给她的整个妆容起到了画龙点睛的作用。
她的服饰,她穿着浅绿色的外衣,外衣的衣襟出则是比浅绿更深一些的绿色,使得整个服饰更有层次感。纯白色的作为里衣,让本就苗条的她显得更加纤细了。
她右手呈现曲折的状态放置于胸前,她的脑袋向下倾斜,配上她纤细的身躯,整一个显现的就是一种弱不禁风的感觉。而她的身旁便是用墨色勾勒出来的芭蕉叶,芭蕉在意象中所表示的则是凄凉之音,估计是一个苦命之人。
三男一女就这样对视着,杜义祺经受不了这场面,咳嗽了一声,马致遥这才缓过神来。说:“秋雅姑娘,慕名而来。”
秋雅:“公子客气,公子是听曲吗?”
马致遥:“姑娘请,随便都可以。”
杜义祺、沈存忠还从未见马致遥说话这么轻声细语过。
接着秋雅为他们弹奏了一首,曲调十分哀伤,也有些悲情。
杜义祺在旁悄悄对二人说:“此女肯定有不平凡的生世,说不定还是大家闺秀。”
马致遥:“姐夫,看书看戏多了吧,哪儿那么巧被我们遇上?”
杜义祺:“这曲子,还有这人的相貌,打扮,并不像简单的人,绝不是普通后天调教的,只能是先天逐渐养成的。”
弹奏完毕后,马致遥叫秋雅过来,他们与之闲谈,重点在打听其身世,虽然秋雅应对得当也是百般隐瞒,但是马致遥感觉杜义祺所言估计差不了许多。而秋雅通过交谈,也感觉这几个人不是寻常人。
时间也不早了,他们该离开了,临走时候马致遥对老鸨子说:“这个姑娘我包了。”
老鸨子肯定不情愿,马致遥将赌博赢下的钱几乎全放下了,然后说:“这足够包了吧”。
老鸨子一看有几百两银子,高兴的点头说:“够了,够了”。
马致遥接着又说:“我可警告你,如果你敢让他私自见别人,我就宰了你。我说到做到,除了我们三人,不许有任何男人碰她。”
马致遥不是吓唬她,他的确拿出一把极为锋利的匕首刺向了老鸨子,但没有动她。这把匕首是用从西洋过来的镔铁打造,削铁如泥,吹毛断发。是马承华临终悄悄送给他的,连马运扬也不清楚。
当晚他们回去已经不早了,回家后,张舒扬一看他们那样子,知道准没干好事,也不搭理他们,她不想和他们生气。不过对杜义祺,她还是说:“你比他们大,该有个好榜样。”
杜义祺没法说,只能嗯了一声。
说罢没多久,马致遥突然给张舒扬下跪,让众人大惊。
张舒扬:“你这是干什么,起来。”
马致遥:“姐姐,父母不在,你就是我的长辈,我有一事相求,希望你答应我。”
张舒扬:“小弟,你起来。”
马致遥:“你不答应不起来。”
张舒扬:“好吧,你说。”
马致遥:“我要结婚,娶一个妓女,其实也不算是。”
接着马致遥把情况如实和姐姐说了,杜义祺也没想到会这么突然,他们已经感觉到马致遥喜欢上了秋雅,但不想如此突然。
张舒扬肯定不高兴,破口大骂,顺带把杜义祺和沈存忠也骂了,没办法,他们只能受着了。
张舒扬骂后掉头回房了,而马致遥则跪了整整一晚上。杜义祺、沈存忠也没有办法。
第二天天亮后,张舒扬看着马致遥还跪着,昨天一夜她都未睡,思考了很多。她太了解马致遥了,从未见这个混账这样动情用心过,叹了一口气,然后去扶马致遥起来,马致遥不肯。
张舒扬:“好吧,姐姐答应你。”
然后又回房从中拿出一个盒子,对他说:“能让你看对的估计差不到哪儿,而赎金肯定不低。姐姐从家里悄悄带来的也不多了,只有这些了,你们拿去赎了吧。”然后话也不说就回去哄孩子了,但是马致遥明显看见姐姐眼角流泪。
马致遥见状,重重磕头三下,然后拿着去当铺换钱。杜义祺没有去,他要照顾妻子,沈存忠赶紧跟着。
这些珠宝都是价值连城的,当铺十分喜欢,但是当铺有当铺的规矩,他们最多给三千两,而马致遥要求至少七千两,其实这些足够一万两了。双方僵持不下,当铺掌柜的远远的看马致遥不是个善茬,亲自出面与之交谈,决定让一步,最后以五千两成交。
拿到银票后,马致遥二人立即前往书寓,找到了秋雅,明白告知她要娶她,要赎她出去。秋雅很是感动,说:“一见钟情,我真的遇到了?你只见我一面,就这样,你不怕吗?”
马致遥:“是的。”
接着秋雅大体说了下自己的生世,她原来叫李颖冰,也算是大家闺秀,然而一年前海寇登岸烧杀抢掠,父母被杀,她和妹妹逃出来了,后又被卖入妓院。她本想宁死不从,但是为了保护妹妹,她不得不做妓女,只有这样才能避免妹妹也成为妓女。
听完后,马致遥找到了老鸨子,开门见山说赎金,老鸨子自然不肯,马致遥动刀威胁之下,最后同意,但是要价七千两,一文不少。
马致遥只有五千两,沈存忠见状,无奈。他让马致遥进去先和李颖冰商量,然后自己出去想办法。其实能有什么办法,他把父亲给他的一块祖传玉佩和手刀当了,也是价值连城的。平时都在杜家放的,今天才拿出来,这些当了一千两。
而李颖冰见马致遥这么坚定,从自己攒下的钱中清点了一下,也只有九百两。这时候沈存忠也回来了,拿了一千两,马致遥问他,得知了情况,很感激。然而还差一百两。
没办法,就这样与老鸨子谈吧,老鸨子不还价,马致遥威胁道:“我可告诉你,这可是交界地带,出了乱子,大家都不好,我无所谓了,大不了都死。”
老鸨子思来想去,说:“那我问问我的老板,我们也是给人家看门的。”
老鸨子随后去问她的幕后掌柜,老板这天恰巧在,远远从楼上看了看,看见这两人面带杀气,而且口气狂妄,看来也不是善茬,最后让老鸨子下去传话。
老鸨子最后告知马致遥,说:“我们掌柜的听了公子的事迹,很欣赏,让我传话。公子五千两就行了,我们不赚了,其余您都带走。她们姐妹两个都带走。”
马致遥等大惊,要见见幕后掌柜。然而幕后掌柜肯定是不出面的。
马致遥也缺钱,这样也好,道谢后带着李颖冰先离开,然后在附近接上李颖冰的妹妹李颖佳离开,返回杜家。
就在他们要回家时候,马致遥将剩下的一千九百两给了沈存忠,让他赎回自己的祖传玉佩和佩刀,沈存忠不肯,马致遥执意让他去。沈存忠最后去了,好说歹说,算是回来了,多花了三百两。
当夜他们四个人返回了杜家,见过了张舒扬和杜义祺。张舒扬对李颖冰姐妹们很客气。
李颖冰的妹妹李颖佳二十一岁,小姐姐两岁。姐姐为了保护她,平时故意让她时疯时癫,妹妹知道姐姐的好意,这近一年来她装疯卖傻也很少梳洗打扮,看起来很脏。然而在梳洗打扮后,简直是大变样,其容貌完全不亚于姐姐,众人惊呆了。
当晚,张舒扬说:“李姑娘,我弟弟是一个不大听话懂事的人,你既然选择跟他,你就得做好各种准备。”
李颖冰:“姐姐,姐夫,我明白。马公子这么看中我,救我于水火,我愿意一生都跟着他,誓死相随。”
张舒扬:“那就好,他父母不在,我是他姐姐,我就做主了。你们也不用挑日子了,今日就算是你们的好日子了。”
她们在说的时候,沈存忠则似听非听,一直在看着李颖佳,也让张舒扬注意到了。
在说完弟弟的事后,张舒扬接着说:“李姑娘,不,该是弟妹了。弟妹,颖芝也不小了,我有个提议,让她嫁给存忠,如何,也是亲上加亲,双喜临门。”
李颖冰内心不反对,但张舒扬这么突然,她懵住了,不知怎么说。李颖佳则开口说:“姐姐,我愿意。跟着姐夫的人一定不会错的。至少我不用成日装疯卖傻了。”
李颖佳这么一说,沈存忠害羞了,众人都笑了。张舒扬:“好,双喜临门了。”
杜义祺一直看着,没想到两天内事情是如此反转,然后和妻子一起回房,给他们两对留下了时间。
剩下的这十多天里,两对新人在杜家这个小屋度过了很愉快的一段时光,这是他们最欢乐的时候。
二月初一,马致遥、沈存忠要返回军营了,李颖冰姐妹则留在杜家帮忙。杜义祺也开始再教书育人,而这十几天里,杜义祺因为颇有声望,被海清知县杜元佑聘为幕僚,又多了一项收入。
杜元佑是闽州府乃至整个双海省内有名的能吏,十分爱慕人才,听说杜义祺后多次派人相请,并以都是杜家后代,也许几百年前还是同宗为由来劝说,终于成功。
从此,杜义祺更忙了,他也有了两重身份,不想自己也和曾祖杜德曜有些类似了。
杜义祺成了幕僚后,得以便利来往于海清县和连海县,也因此教书的重任,只能由妻子和李颖冰姐妹来帮忙了。李颖冰姐妹虽不及张舒扬杜义祺那么有才学,但还是足以应付的。
杜义祺在知县幕僚任内,大力建议知县训练乡兵防范海寇,杜元佑全部采纳,并上奏知府,但是不被采纳,只能在自己任内实行。
昭武二年五月,李颖冰怀孕了,已经有两个月了。众人都非常高兴,张舒扬更是高兴。她明白姑姑姑父终于有后了,也意味着晋国极有可能不会兄终弟及了,她多么希望将此喜讯告知姑姑姑父,但是冷静的杜义祺决定还是保密为好,如果透露,恐怕是大麻烦,但还是希望透露给晋国国内。最后他决定待孩子生下来之后在说,也先不告诉马致遥,这个大嘴巴,保不准也会惹麻烦。
这一年六月,东町海寇在部分奸细作为向导下,率部八千人进攻连海县,并登陆,进攻万安城。万安城因为城防坚固,敌军久攻不下,反而死伤惨重。马致遥、沈存忠所在之部奉命趁夜反击,大败敌军。马致遥斩首三人俘虏五人,沈存忠斩首五人,俘虏一人,立下了大功,被奖励。
马致遥因为俘虏多被破格任命为什长,沈存忠副之。
二人提升后,立即将喜讯报知姐姐姐夫和妻子,他们得知后自然高兴。
同年九月,海寇进攻海清县,杜元佑和杜义祺率兵死守,历经一个月,终于保住了海清县不被攻破,然而海清县却损失惨重,连海县也受到不小的波及。
虽然海清和连海县遭受了不小的损失,但是海寇多次进攻毫无办法,故从十月开始将重点转移到其他地方,两地暂时是安全的,也得到了宝贵的喘息之机。
昭武三年正月,马致遥和沈存忠回家,这时候他才得知妻子即将快生了,很是高兴。而姐姐也告知他不能当时告知他的原因,马致遥明白姐姐的意思,分外感激姐姐。二月初,李颖冰生下了一个儿子,马致遥非常高兴,儿子起名,他请姐姐起,张舒扬认为不合适,马致遥执意要求,因为这里她最大,张舒扬没办法,想了想就叫守山,用意是守护海山洲的意思。
因为生下了儿子,马致遥也感觉如释重负,私下对姐姐姐夫说:“这我就放心了,我就算走了也瞑目了。”
张舒扬:“不许瞎说。”
马致遥:“今天没有外人,就姐姐姐夫和我。当年父亲让我走,是有条件的,我如今做到了,也算是完成了祖父的任务,我无牵无挂了。”
杜义祺:“你这是什么话,难道你不管孩子吗?”
马致遥:“不是我不想,而是我这个样子,一个大头兵,又放荡不羁,跟着我能有什么前途,有什么好的教育。我决心已定,姐姐姐夫你们多辛苦,等孩子大一些,我们想办法送回去,交给父亲,他们一定能将其培养好的。”
他说的是实话,张舒扬最为清楚了,但还是劝了劝他。
杜义祺:“即使将来送回去,你也要和我们一起去,不然突然我们带一个孩子说是你的,谁能信,晋公也不会信啊。”
张舒扬:“你姐夫说的对啊,你能回的时候必须回去。”
马致遥:“我无言以对,也没脸见他们。加上他们知道我娶了个妓女,他们能原谅我吗?”
张舒扬:“你有你的苦,姑父他们不会怪你,我们都会帮你的。”
杜义祺:“依我看,你们还是赶快回吧,虽然暂时海寇不会侵扰这里,但是以后就难说了。”
马致遥:“我还是想想吧。”
张舒扬也不勉强,让他仔细想一想也好。
三月初,马致遥等又返回了军中,他始终没有思考好该如何。
不过临走的时候,他对姐姐说:“姐姐,如果可以,你们先走,我如果不在了,就请你多照顾守山。父母老了,他们也恐怕有时候心力不足。”
说完,还将一个玉坠送给了姐姐,让她带给孩子。说:“这是祖父临终给我的,让我将来留给孩子。”
张舒扬收下,说:“小弟,你放心,有姐姐在,就不会有事。另外,你真打算在这里吗?”
马致遥:“是,这里虽然苦,但我感觉自由自在,比在宫中舒服多了。”
张舒扬这时候感觉弟弟实际上并不那么混账,他只是不习惯宫中生活,更愿意做自己。
昭武三年六月,杜义祺与张舒扬商议后,觉定还是把马致遥有孩子的事情告知晋公,但是不能明说,如果落到了别人手里就麻烦了。最后张舒扬决定画幅画,杜义祺找人带回去给杜子颖,然后再交给马运扬。
而这幅画画的也很简单,第一张画上有一对女子背着个大锅,第二张是大锅掉了,摔成两半了。
画好后,杜义祺找了一个绝对可靠的常来常往海山洲的商人,给了他一件信物,让他去海山洲直接找杜子颖,叮嘱他必须当面交给杜子颖。
十月的时候,这位商人千辛万苦之下总算来到了海京府,见到了杜子颖,将画亲手交到杜子颖手上。
杜子颖收到后,看到了画,让管家赏给此人白银五百两,让他务必小心,有事可再来找他。
杜子颖拿到画后,刚开始看不懂,但后来转念一想明白了,女子背上大锅反过来看不就是说明怀孕了吗,而掉下来不就是说生了吗。而两个女的,自然一个肯定是儿媳张舒扬,而另一个女的,估计就是马致遥的妻子了。
当夜,杜子颖以紧急军务为由急匆匆请见马运扬。见面后,马运扬当真以为是紧急军务,杜子颖说:“臣不得不如此,并无紧急军务。而是收到了舒扬的信。”
马运扬:“什么,他们怎么样了。”
杜子颖:“臣觉得他们很好。致遥应该结婚有了孩子了,舒扬也有了。”
然后拿出画,并给他解释,马运扬仔细一看,再想想,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马运扬:“你能确定吗?”
杜子颖:“八九不离十。另外这纸是特殊的,是杜家的纸,也是舒扬惯用的。右下角有一小朵花的样子,这是她的习惯。”
马运扬拿起来一看,更加确定了,非常高兴。说:“这我就放心了,能不能让他们回来啊。”
杜子颖:“此事还需要保密,我们可否先秘密派可靠的人去看看。”
马运扬:“好,我来安排吧,让沈俊链亲自去一趟。”
杜子颖:“那最好,臣告退。”
杜子颖走后,马运扬立即找来了沈俊链,告知此事,说:“此事极机密,只能你亲自去一趟了,务必把她们带回来。”
沈俊链:“臣明白,臣马上准备出发。”
半个月后,沈俊链就来到了连海县,费了好大劲才找到杜义祺和张舒扬他们。
在一座看起来还整齐的小院里沈俊链找到了他们。
沈俊链进去后一看,一个约两岁的女孩儿已经能在地上跑了,而一个化着淡妆但仍然很漂亮的女子在哄着孩子,那就是李颖冰。
她看到有陌生人进来,很是害怕。而乱跑的孩子就是杜思雨,看到陌生人,也赶紧躲到了李颖冰身后。
李颖冰:“先生,您找谁?”
沈俊链:“打扰夫人了,我找杜义祺先生。”
李颖冰:“您找错了,没有这个人。”
沈俊链心想这警惕性挺高的,看来她就是马致遥的妻子,孩子就是马致遥的儿子了。
沈俊链:“夫人放心,我和杜先生是朋友。”
李颖冰看他没有恶意,虽然上了年纪,却还是不承认。
这时候里面的张舒扬和李颖佳听见了也跑了出来。李颖佳还挺着个大肚子,怀孕了。
张舒扬和沈俊链是认识的,张舒扬说:“是你啊,沈……沈老先生。”
张舒扬差点叫出来沈大人。
李颖冰:“姐姐,你认识他啊。”
张舒扬:“是的,沈老先生,请进。”
接着,张舒扬和沈俊链进屋谈了很长一会儿,李颖冰姐妹带着孩子在外面,没有进去。
过了好一会儿,张舒扬让李颖冰姐妹和孩子进来。
李颖冰姐妹看到张舒扬像是哭过,问怎么了。
张舒扬:“没事,来,你们都见过沈……”
李颖冰:“沈老先生是吧。”
张舒扬:“也罢,说了吧,沈大人。”
李颖冰姐妹吓了一跳,说:“沈大人?”
张舒扬:“是的,晋国仪仗司都指挥使沈大人,也是存忠的父亲。颖芝,这是你公公啊。”
李颖佳:“这,我公公,晋国?”
李颖冰:“那个大海对面的海山洲晋国?”
张舒扬:“是的。马致遥就是晋公的独子。”
李颖冰:“姐姐,这,你不要骗我们。”
沈俊链:“杜夫人所言句句属实。”
李颖冰这才相信,姐妹俩赶紧行礼。
沈俊链扶起来,看了看她们说:“都是好孩子,你们辛苦了。我儿子有福,娶了个这么漂亮的姑娘。”
二人起来后,还是有些怀疑,不敢相信。
沈俊链:“你们的情况杜夫人都说了,你们的身世,我也知道了。我不介意,相信晋公也不会的。”
正在他们交谈中,杜义祺回来了,见院子里没人,赶紧进屋。
进去一看,是沈俊链来了。
沈俊链:“杜公子,久违了,多年不见别来无恙啊。”
杜义祺倒是显得比较冷静,看到他来了也就明白事情成了。说:“沈大人,别来无恙啊。家父可好,晋公可好啊。”
沈俊链:“都好。”
杜义祺:“那就好,来,坐下谈。”
李颖冰姐妹见状,也甚是惊讶,看来这个姐夫也不一般啊,一脸的好奇和紧张。
沈俊链:“杜公子,我能说吗?”
杜义祺点点头。
沈俊链:“这是右相杜子颖之长子,杜夫人是晋公夫人的亲侄女。”
李颖冰:“这太突然了啊。”
沈俊链:“大公子和存忠呢?”
张舒扬:“他们从军,在当兵。已经一个是什长,一个副什长了,立有军功,很受赏识的。”
沈俊链:“好啊,有出息了啊。”
杜义祺:“沈大人,晋公派你亲来是为了孩子吧,不然你不会亲自来。”
沈俊链:“是的。看到你们生活这么不容易,真是。你们和我走吧。”
杜义祺:“确实生活不容易,但是也安心自在。走,回海京府吗?”
沈俊链:“是的。”
杜义祺:“当年我们稀里糊涂不由自主的走了,没人知道,现在这么回去,又该怎么说。”
沈俊链:“杜公子,我明白,没有办法啊。你如此,我不也一样啊。我的儿子走了,我老伴多年来一直问我,我也不知该和她怎么说,不能说啊,没办法。晋公当年也没办法啊,王后也不知道自己的儿子去哪儿啊。”
杜义祺:“明白,是啊。这也许就是命啊。”
杜义祺接着说:“我们男的不能回去,但是让她们女的回去吧。她们带着个孩子太不容易了。”
张舒扬:“你们不走我们怎么走。”
李颖冰:“是,姐姐姐夫不走,我们也不走。”
杜义祺:“糊涂,你们现在比我们重要,你们必须回去。另外,沈大人,请转奏晋公,这几年海寇频繁袭扰,建议派水师清剿海面,同时要大量派船接走愿意离开的晋国和武国臣民,他老人家会明白的。”
沈俊链:“我一定如实转奏,但是这次我只能带走不多的几个人。”
杜义祺:“我知道,这次你就将舒扬她们三个还有孩子带回去。另外,回去的时候一定小心。回去后先不要进宫,就在我家府中,如果不能,就只能在你家了。”
沈俊链:“这点你放心,我明白。杜夫人,你们准备准备吧。”
张舒扬她们不肯走,杜义祺:“糊涂,你们必须走,我刚才说了,你们比我更重要。”
杜义祺接着说:“你们走吧,我会和他们说的,你们走后,我也可以安心了,他们也安心了。”
张舒扬:“你们要干什么?”
杜义祺:“连海是高祖父杜定瑞追随明宗血战武朝之地,如今东町海寇和海盗再度,我们不能辜负先祖。这里一定要再染下我们的鲜血!”
张舒扬:“你也要从军?”
杜义祺:“是的,早有此意了。”
张舒扬见杜义祺决心已下,流着泪说:“好吧,那我等你们回来。我们的儿子也等你回来。”
杜义祺:“你有了?”
张舒扬:“嗯嗯,所以你一定要保重。”
杜义祺:“我明白,你放心。沈大人,她们就交给你了。”
沈俊链:“杜公子,放心,你多保重啊。”
杜义祺:“好,走吧。”
没多久,她们都收拾好了,和沈俊链一起离开了。临走时恋恋不舍。李颖冰姐妹也无法和各自丈夫告别,只能请杜义祺转达了。
李颖冰、李颖佳姐妹给杜义祺跪下说:“姐夫,他们两个年轻,就有劳您费心了。”
说罢磕了三个头。
杜义祺赶紧将他们扶起来。
沈俊链也说:“杜公子,犬子也有赖你了。”
杜义祺:“你们都放心,我们会照顾好自己的。”
当晚,杜义祺在她们走后,一个人孤零零的呆着,想了很多。另外他把房子收拾干净,还把所有他们用过的物件全部销毁,不留下任何痕迹。
第二天一早,杜义祺去房东那里把房子退了。
在退了房子后,杜义祺将学生们也就地遣散。劝他们回家后也尽快到岚山岛或者海山洲。
然后又给知县杜元佑写了一封信,辞去幕僚。
第三天,杜义祺来到岚山岛的连海县县衙,报名从军。因为他精通文墨,还有些武功底子,被安排到万安城军中先做些文职,这正是他最希望的。
五天后,杜义祺来到了军中,找到了马致遥和沈存忠。二人一看他来了,大惊。
杜义祺将情况告知二人,说:“事情紧急,我也是不得已,你们不会怪我吧。”
马致遥:“姐夫,你做的对啊,这样我们就无后顾之忧了。”
沈存忠:“谢谢杜大哥了。”
杜义祺:“令尊来了,时间紧张,也没办法你见。”
沈存忠:“即便是可以,也不能,他目标太大了。”
而沈俊链接上张舒扬等走后,于当夜就前往了码头,没有经宁西,直接回到了光宁港。
七天后的十二月二日,沈俊链带着他们趁夜色悄悄返回了海山洲光宁港,五天后又回到了海京府先住在沈家。
回到了沈家,沈夫人以为他带回来什么人,沈俊链这才告知他部分情况,沈夫人终于明白了。沈俊链自然也吩咐她不要乱说话。
次日,沈俊链早早地向马致遥复命,马运扬松了一口气,先让她们在沈俊链家住着。并让沈俊链只告知杜子颖一人。
整整快一个月,张舒扬她们就在沈家住着。杜子颖知道后想去看,但是也不能去。一个中书省右相无缘无故去仪仗司都指挥使家中,肯定会引发猜测的。
昭武四年春节,马运扬罕见的大宴群臣,也就是这一天,马运扬让沈俊链将张舒扬她们光明正大接入宫中。
当天宴会上,马运扬在说了一些必要的场面话之后说了一件大事。
马运扬:“多年来,我知道你们都在私下猜疑马致遥哪儿去了,同时失踪的还有杜义祺、张舒扬等人,今天我可以告诉你们了。”
众臣大惊,这的确也是他们的疑问。虽然他们知道此事,但是谁都不敢明说,而也有人私下调查,却查不出半点踪迹。
马运扬:“我知道你们关心马致遥是因为他是我独子,也知道他不想继位。不错,确有此事。另外还有一件事是你们不知道的,那就是先王临终于我有过遗言,既然儿子不接,就必须孙子接。而且为了安全,父王临终安排让马致遥去了连海县。如今他变了,他打仗立功了,也有了孩子了。”
众臣一直在听着,脑子也在高速思考,也在盘算和猜测。
而下面听的人中,最憋火的莫过于马运泽了,这相当于彻底让马运泽断了继位的念想,更是无异于公开警告他了。至于什么先王,八成是大哥编出来唬人的,拿去世的人压活人。
接下来,马运扬抱着小孙子,高兴之情溢于言表。并下令封还不到一岁的马守山为延晋郡公。
延宁,太明显了,延续晋王这一血脉。
马运扬的彻底坦白,断了所有人的猜测,马运泽还不得不带头表示祝贺。
同时,马运扬还下令特许张舒扬自由出入王宫,并赐白银一万两。以示对张舒扬这几年照顾儿子儿媳的褒奖。
而对于儿媳李颖冰,马运扬没有说什么,很明显,他对儿媳妇这个出身还是多少有些介意的。
宴会散后,马运泽回到家中十分不高兴,柳梦绮问他,得知原因后,大出意料,又说了一句:“原来是他啊。”
马运泽:“怎么回事?”
柳梦绮:“一年多前,我堂姐在连海县的书寓发现几个很凶却又颇有气质的人赎妓女,那时候她以为是哪些达官贵人,也就让了一步,没多想。看来,那几个人就是马致遥他们。”
马运泽:“你怎么不早说,知道是,我就派人去查了,而且回把他们给做了。”
柳梦绮:“做了?你真敢?”
马运泽:“当时如果做了,就彻底神不知鬼不觉,如今一切都晚了。”
柳梦绮:“你如果想,现在也能。”
马运泽:“大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封个孩子为郡公,那就是说给我听的,百官都看着我,我如果做了,那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即使是成了,咱们全家可就都得灭族!另外,把你家在连海县那些妓院等产业都收一收,万一出了事,我也给你兜不住。”
李颖冰母以子贵,儿子不到一岁就封郡公,可是她却什么也没有被封。不过婆婆张晶蕊对她非常好,也非常保护她。张晶蕊将李颖冰接到了自己那里入住,除了他们夫妻二人和张舒扬外,任何人不能接近李颖冰和孩子。
因为张舒扬有功,一时间,张家、杜家是宾客满门,很明白,马守山将来继位,张杜两家肯定最风光,提前要打关系。然而,张杜两家都聪明,闭门谢客,甚至把崔家、田家都婉拒了好几次。
昭武四年是极为平静的,李颖冰虽然没有被封,但是各种待遇都有,她住在偌大奢华的王宫中只是照料孩子。马运扬一天到头来非常忙,一个月也见不上几次,只有张晶蕊陪着她。开始张舒扬和妹妹李颖佳还经常看她,后来因为张舒扬和妹妹即将临盆,也没办法来看她了。
在张舒扬和妹妹生产后,她也多次去看她们。
张舒扬生下的孩子,杜子颖起名为杜长文。妹妹生下的孩子,沈俊链起名为沈庆安。
她们过得的挺好,而远在前线的杜义祺三人则也过得自在。连海县和军中也都不知道他们是谁,因为他们都用了假名。这一年里,杜义祺表现出色,被知县李宗道发现了,直接调到自己身边做司马。马致遥、沈存忠也因为表现可以,升任了队长,副队长。并调防到三山镇。
昭武五年,马守山虚三岁了,马运扬开始培养孙子。就请名师教他读书写字,自己有空也教他,还教他锻炼身体,投入了很大的精力。
昭武六年到八年的上半年前线还算平静,虽然也有袭扰,但都规模不大,但是从昭武八年下半年开始,海寇的袭扰已经越来越严重了。而且是大规模的进攻,目的是攻城拔寨乃至长久占领。
昭武八年六月,东町海寇和沿海海盗联合共三万人攻击双海省北部沿海,登陆后深入内地二百多里。
七月又大举进攻海青县城。海青县死守待援,然而内地无兵可用或者深陷北部区域。杜元佑不得已派人突围给李宗道带话求援。李宗道得知后,派兵三千从三山镇出发,同时派水师北上攻击海寇后方。
杜义祺向李宗道请命,随军出征,经过苦战,算是解围了海青县城,然解围后的海清县城只剩下不到万人。
在七月的作战中,杜义祺、马致遥、沈存忠三人经常在一起。一次,他们三人率百余人深夜偷袭过敌军,斩首五百人,带回十几个俘虏。三人因此被记功。
也正是此时,杜元佑得知昔日的幕僚是晋国人。
解围后,杜义祺希望杜元佑让这些人撤到海山洲。杜元佑思索之后,大胆的做出了决定,让残余民众自主选择出路,实际上是默认他们逃往连海县进而进入海山洲。
正因为如此,杜元佑被闽州府和双海省撤职并要拿问,杜义祺当时正驻守在交界地带,得知后不顾一切将杜元佑救下,撤退到了万安城。
撤到了万安城后,杜元佑肯定伤感,他的家人还不知音讯呢,杜义祺不断安慰他。希望他东归海山洲,学当年的王恰林。杜元佑还是难以下决心,决定先到岚山岛连海县居住。
战后,李宗道很赏识杜义祺,认为他能文能武,在八月,他破格上奏要让杜义祺代理游击将军,这是从三品武职,掌管近三千人的武装。马致遥、沈存忠都隶属于他。十月,得到了批准。杜义祺实授从三品游击将军,行正三品参将事。节制三山镇所有兵马共五千人。
杜义祺在三山镇内,大力修筑工事,同时大力训练乡兵。但是兵力重点放在了万安城附近。万安城以西无险可守,根本无法长久驻守。
昭武九年三月三日,东町海寇和海盗海贼三万多人再次进攻海清县,三天后破城。然后分兵两路,一路向西向闽州府进攻,一路向东进攻连海县三山镇。杜义祺率部驻守三山镇,发动乡兵平民死守三山镇与武国地带边界。然而海寇人数众多,杜义祺死守两个月,人困马乏,只能奉命且战且退,于六月初撤往万安城驻守。这里城防坚固,粮草充足,足可以坚守。
海寇攻占海清县后进攻闽州府不利,后继续南下攻城略地,烧杀抢掠,双海沿海从北到南的沿海地区近千里内几乎是民不聊生。晋国与武朝当年的贸易是泡汤了,恐怕以后几年也难以恢复了。晋国方面除了连海县遭到较大打击外,金龙岛、蝶岭岛,甚至是宁西县部分岛屿乃至兴北县和海陵县也都遭到了一定的袭扰,索性规模不大。马运扬当年的预感终于应验了。
比起在双海的情况,浙东一带局势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浙东沿海岛屿不是被海寇海盗占据,就是被夷为废墟。沿海州县几乎都有过被屠戮的惨剧。在这种情况下,武朝不得不开始紧急调兵遣将,并开始准备征调马运扬部参战。
七月,武朝嘉佑皇帝以江浙总督胡光贞为帅,调集各地兵力陆续向江淮浙东集结。同时在九月下旬,马运扬也得到朝廷双海巡抚阮德润转来的命令。
命令大意是:
晋王、安海道宣慰使马运扬所部素来精锐,尤擅水战。令其选派精兵清剿双海沿海上的匪盗贼寇,并特许其所部可在双海沿海五府一州辖区内登陆驻扎以及作战,自募粮饷,不为遥制。并相机配合官军收复双海沿岸失地。
昭武九年十月五日,马运扬在怀晋殿召集重臣议事,重点就是部署防务和反击事宜。一场晋国从未遇到的前所未有的大规模战争在来临,同时也是一场巨大的机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