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姐,你干甚么呢?连着几日我瞧见你都心不在焉得,是有何事吗?”素惠端着几件衣物走进来放在了桌上,看见拾梅正缝补衣裳却许久不见一点动静,便问道。
“呀!这是怎么了,还扎着手了,快快放下吧。”素惠说着便接过了衣裳。
“不打紧,就是一时出了神不小心扎破了。”拾梅吸干了血,微笑回答着。
“惠姐姐,你还不知道吧,前些日子梅姐姐的亲娘托人给太太递了一封信,说是求太太放她回家,家里给她说了亲事。太太心善想必定会成全姐姐,不像咱们,梅姐姐的好日子可就要来了,咱们呐,尚且还得再熬几年呢!”柳儿插着手,斜吊着杏眼,顶着一副刻薄嘴脸凑到跟前,似笑非笑得接上话。
“是吗?还有这等好事,梅姐姐艳福不浅啊!”小丫头凑到一旁语带羡慕说道。
“在说什么呢!各自手里得活儿干完了吗?都这个时候了,还在屋里争风吃醋像什么样子!如今家里上上下下都给我管住嘴,现在可不是你们乱嚼舌根的时候,要是再被我发现了,你们一个个都给我去领罚。都散了吧!”清风还在屋外就能听见屋里的动静,脑海里都能想象到屋里血雨腥风的场面,更是疾步赶来。
几个小丫头原先还围在柳儿身边凑热闹奉承着,一瞧见清风来了,也是急忙忙散去。那柳儿瞧见了一记白眼就送了过去,听了清风这话也是忿忿不平,可也无可奈何。这不,攥着帕子就避到一边去了。她可不敢把事给闹大了,这么做也就只是为了过过嘴瘾。她们三个都是孙氏的陪嫁丫鬟,身份地位不知道比她强多少,要是把事闹大了可没人替她撑腰。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都没听你提过这事儿。”素惠挨着拾梅做了下来,寻问道。
“害,没什么好说的。你们知道我是不愿走的。可,可我娘那边……唉,算了,听天由命吧。”拾梅有些沮丧,耷拉着脑袋无可奈何说道。
“快别说了,太太那屋吵起来了。来不及细说,各位姐姐们快随我去看看吧!”来报信的丫头慌乱了神情,急得快哭出来了。
“你这到底是怎么了,每日都有人好吃好喝给你伺候着,又不缺衣少食,你总哭丧着脸做甚么?次次问你话,都不说。自从亦儿出生后,你就像变了一个人似得。我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了?”徐厚磊一忍再忍,到底还是有些懊恼。双手捧着孙箐的肩,晃了晃,脾气逐渐上头没好气地问道。
孙箐抬眸与他对视,轻声冷笑,推开他的手依旧不语。她淡淡走到椅子旁坐了下来,无意间瞥到炕上放着绣到一半的虎头鞋,这时她脸上才多了一丝柔情。再次看向徐厚磊的时候还是冷着脸,黯淡了。她开口说道:“这些年,我看得太多,做得太多,忍得太多,退让得太多了,现在的我早就没了当初单纯和快乐。我不想戳破你,让我们之间仅剩的一点美好的回忆都不残留。大家就继续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日子算了。何苦总是揪着不放。我也不怪你,是我自视甚高,看重了你,也看轻了我。”
徐厚磊诧异地望向她,看到她这副模样有些心虚。的确,她早就变了。“你……”他刚想开口却又姗姗闭嘴。
“莫非她都知道了?”他心想着。
“就算如此,那又如何。我已经很对得起你了。名分地位我都给你了,你还不满意,还不满足吗?”
“你懂我吗?我们同床共枕这么多年,我是你的枕边人啊!你说呢?我想要的……从来就不是这些。”孙箐颤抖起来,颠翻了桌上的糕点茶盏站起来,奋力吼叫着说道。到最后沙哑了喉咙,她顿了顿,语气渐渐平静下来,更是艰难的说完最后一句话。
屋里,只有他俩;屋外,下人们颤颤巍巍候在一边。撞击声断断续续混杂在争吵声中,外面的人也只能听见模糊不清的三言两语,将得到的信息串联起来,再与同伴八卦一两句,慢慢就传开了。
几个三等丫鬟们靠在屋檐下闲聊着:“你们说,这叫什么事?老太爷这才走了几天家里就闹翻了天。老爷怎么着也该忌讳点儿,这么做要是传到外头去了,指不定别人怎么说……”
“唉,谁知道呢。老爷这也是关心则乱嘛!这些日子太太情绪也不高,整日里平平淡淡的,完全想变了个人似的。咱们虽不在太太跟前伺候,但每每见着太太我都觉得她又憔悴了许多。记得上次太太这副模样,还是她得知自己姐姐元妃娘娘去世,因为过度悲伤腹中的孩子也没保住,老太太为此还把大姐儿送回来了……”年纪最小的丫鬟轻轻擦拭着额上的汗珠,也是惋惜的说着。
“嘘!你们可小点声。一会儿有人来了,听了一耳朵,告到清风姐姐那儿,咱们就完了。主子的事岂是咱们做下人的能随便议论的?”月红有些不安,到处张望着说道。
徐厚磊他俩终究还是不欢而散了,乐安从下人们嘴里得知后便立刻赶来了。“安儿乖。娘没事。”
“娘……”她看见了,看见了孙氏藏在袖子里染红的帕子。她扑上去紧紧抱着孙氏不语。
“安儿,人这一辈子,如果快乐太难,郁闷太多。那咱们呐,就碎碎平安。你明白吗?”
“嗯。所以娘,你……”
“所以,娘只是想你们平安长大。其他的……娘不在意也不关心。”孙箐莞尔一笑,把乐安搂在怀里轻轻摇晃着说道。
那边徐厚磊被老太太传去训话,堂屋内一时肃静。下人们见状,一脸惶恐。不过须臾老太太肃然开口:“你还有没有把我这个母亲放在眼里!现在是什么时候?是你父亲过世的第几日?你是非要把咱们徐府弄得家宅不宁对吧?”老太太勃然大怒,几番话顺下来周遭的丫鬟婆子没有一点声音。
一旁的毕妈妈极有眼色,轻声招呼屋里的丫鬟婆子出去,亲自把人都赶到二屋边上,吩咐几个一等大丫鬟几句,才又回到正房服侍,正听见徐老太太在说话:“哼。你别以为我不知晓你在外头的破事,二媳妇不说我这个老婆子也是知道一二的。她不说是给你留着情分,你真当她两耳不闻窗外事?没想到你如此昏聩……”老太太说便有些喘,徐厚磊一脸惶然,旋即扑通一声便跪了下来语音渐渐微弱:“母亲,是儿子不孝,您别动怒伤了身子,儿子只有您了。”
老太太闭眼长叹一声后又说道:“我心里难受,看着你就难受。你自己想想清楚,该怎么做想必你心里也有答案,你好自为之。走吧。”
出了懿祥居后徐厚磊心烦意乱,到处闲逛,无厘头的走到田楠枝房中。田楠枝这时正在陪伴徐传远读书,徐厚磊见状免了下人们的行礼自己安静的走了进来。盘问了徐传远几句功课就让他先下去了,两人各坐一边沉默不语,气氛略显尴尬。田楠枝见状便询问道:“老爷,您怎么忽然来了?”
徐厚磊偏过头望着她反问道:“怎么,无事就不能来了?”
田楠枝摇摇头,淡淡一笑说道:“老爷有心事。”徐厚磊被看穿了心思面色逐渐泛红,眼睛直勾勾盯着田楠枝仔细看看。原来她也挺美的,小家碧玉,温婉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