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悄悄地来,又悄悄地走,转眼之间大四过去了一半有余。又到了樱花绽放的季节,我们开始做毕业设计了。
我每天抱着各种面辅料、设计稿往返于胭脂路、汉正街和学校之间。一个还算温暖的午后,我抱着一堆布料从胭脂路回到学校,走在枝叶繁茂的林荫路上。
“妖梅学姐!”穆欣不知道从哪里窜了出来,开心地看着我问道:“吃饭了吗?”
“还没呢,先把布料拿回教室。”
“一起吃吧?我在这里等你。”那段时间我被一种莫名的焦虑笼罩着,在看到穆欣笑脸的瞬间,好像心情都变得舒畅了。
午饭过后穆欣给我讲起台里发生的种种,那些事情好像离我很近,又特别的遥远。最后穆欣说道她想做一档新节目。
“学姐,我想开一档夜间节目。”
“夜间节目?你想午夜12点,学校的大喇叭里响起经纬之声现在开始广播吗?你想被老师打死啊?”我看着她真挚而兴奋的脸庞忍不住有些担心。
“不是,提前录播好。在网络上播。我发现微博里的留言大多都是夜间。我想那个时候肯定还是有很多人听节目的。”
“一个人跟两档节目已经够累的了,你还要管台里的事情。再加一档负荷得了吗?”
“旅行和美食今年的新人都挺不错的,已经可以独立做节目了。我和童晏不想把所有精力都用来处理社务问题,而在业务上毫无进步。”
“这个想法挺好的,你们可以试试。当年我和舒释为了把旅行改版也走过很多坎坷。你们如果可以独立做一档新节目,对你们业务能力应该会有很大的提升。”
“那我们找时间录一期试试,看看听众们的反应。”
我想已经不是曾经的我了。在穆欣提出做新节目时,我的第一反应不是听她说完她的想法,开始想到了诸多阻挡在她前面的困难,怕她承受不住而灰心,怕她满怀着憧憬最后只换来一场空欢喜。但最终这一切疑问还是被穆欣眼睛中闪烁的光芒击败,我相信他们的节目会有一个美好的未来。
“期待你们的作品。你和童晏最近怎么样?”我想到童晏曾经说起,他不敢向穆欣表露自己的性取向,不知道那个时候穆欣是否已经知道了答案,不禁好奇地问了一句。
“学姐,你和舒释学长在一起过吗?”
“舒释?没有。他是我的好姐妹。”
“童晏也是我的好姐妹。”说完这句,穆欣低下了头,没有再多说。或许她已经看到了残忍的真相,也或者只是她的感知。
“不管是什么,珍惜你们之间的情感就好。”我看着她,平淡地说道。
结束用餐后,穆欣给了我三张邀请券。一张是我的,另外两张让我转交给舒释和沐紫。
穆欣叮嘱我,这次是童晏主持,让我们无比要来。后来我把那张邀请券和这三年的工作证放在一个系着蝴蝶结的礼品盒里,里面还有筱尹的画,舒释送的梅花挂件,和肖桐那条姜黄色的围巾。那个盒子被我放在书柜的最顶层,从来都没有再打开过。
转眼到了联谊晚会,这是我第一次用邀请券进入晚会现场,也是最后一次。
晚会开始的时候,沐紫还在实习公司加班。舒释去北京,参加时装周。我站在舞台下,看着台上的童晏和乐瑶,想到那一年舒释和秦雪亦是如此闪亮。我坐在黑暗的观众席里,想到舒释当时劝我不要提前退台,他说不想在广播台最后的日子显得凄凉落寞,而真到了最后的最后,舞台下却只有我一人,在泪眼婆娑。
晚会结束后,我看见舒释更新了朋友圈。北京时装周的会场离央美很近,灰色的建筑已经融入黑暗的夜空中,一对牵着手的男孩在路灯下定格。
配文写着:他们终于也毕业了。
林乐儿在那条朋友圈下不依不饶的八卦,或许只有我知道,那个他们是向逺和肖桐。
纺织学院的毕业生给林荫路上的树木穿了五彩的毛衣,那条街在我们即将离开的时候变得绚丽起来。我独自走在道路上,一路上看不见一个熟悉的脸庞。想起放寒假前,舒释说过的话,最陌生的感觉不是初到这里时,而是要离开时。这里曾经属于你,但即将不再属于你。
此刻,我的脑子里一直盘旋在里尔克的那首诗,或许那就是我当时的心情:
此刻有谁在世上某处哭, 无缘无故在世上哭, 在哭我。
此刻有谁夜间在某处笑, 无缘无故在夜间笑, 在笑我。
此刻有谁在世上某处走, 无缘无故在世上走, 走向我。
此刻有谁在世上某处死, 无缘无故在世上死, 望着我。
熟悉的街角,每一棵树木都见证了我们的过往。它始终都会在这里,而我们却总是来来往往。比起未知的陌生,熟悉的陌生更让人心酸。
“小妖梅?”
我听见身后有人在叫我,那个略带宠溺的称呼,是沈月最爱叫的。如今这个称呼却让我感到熟悉又陌生,大概大三之后,就再没有人叫过我小妖梅了。我转身望去,一个熟悉的脸庞正在对我微笑。
“沈月学姐!”我激动的喊道,泪水从心头涌上眼眶......
沈月回来有一段时间了。她说,学校里是最沉静的地方,一旦踏入学校,可以忘记所有的喧嚣。她偶尔回来学校走走,只是从来没有遇到过我们。她怕打扰我们,想着有缘分总会遇见。我拉着沈月说,跟她说起这两年发生的点滴,说道《爱旅行》的穆欣的手上,已经变成了一档成熟的节目。
沈月欣慰地笑着,她说她一直在关注着《爱旅行》的微博,知道我们变得很好。
我说,如果早点遇到就好了,今天就可以去看一起去看联谊晚会。
说道联谊晚会,沈月的眼睛变得黯淡下来。那时的我,只是因为即将告别而感到惆怅,还不能理解,在眼下一地鸡毛的生活中想起曾经的热血时的落差。
沈月很快从落寞中缓过神来,愉快地说:“八月份,我要去北京了。有什么好玩的地方推荐给我啊~”
“赵耀学长也在北京。”
“是的,我们在一家公司。他在市场部,我在公关部。”
“你是因为他才去的吗?”我小心翼翼地问。
“当然不是了,这家公司的Offer很难拿的。”
沈月的眼神又恢复了刚刚的神采,而我的内心却有些失落。如果再早两年,我一定为这件事无比兴奋,一定会八卦着他们的未来。可是今时今日,想到欧阳渺,想到欧阳渺书中的那张手术单,想到那个曾经存在的孩子,我却怎么也兴奋不起来。
那天我和沈月在学校里转了一圈又一圈,告别她时,宿舍早已经锁门了。我借口不想翻大门,去了欧阳渺的小屋。欧阳渺在书桌前背着单词,我躺着沙发上跟她讲起沈月,讲起她即将和赵耀在同一家公司共事。
“为什么你比我还难过?”
“你不是都考完了吗?怎么还背单词啊?”
“习惯了。”欧阳渺放下手上的笔,看着我说,其实她觉得这样挺好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