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清，马清，醒醒，醒醒，班主任让你去他的办公室，说有事要问你。”
马清朦朦胧胧的感觉到有人推搡着自己，他睁开自己的眼睛，听着班里吵吵闹闹的声音，怎么班里一下子变得这么乱。
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一直吵吵嚷嚷的。
“马清，你脸怎么了？？”
一直叫着自己的人是自己的同桌，马清睁开眼睛，看着班长等人都站在自己的面前。
马清坐起来，揉揉自己的眼睛，看着周围人一脸惊讶的看着自己，他才反应过来，他现在的脸上确实有些吓人。
“我不小心弄的，没什么事——”
马清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多人突然围在自己的身边看着自己，这弄的他怪不好意思。
“马清，你先等等，交书费，每人一百。”
察觉到班长的语气很着急，马清也就没有多想，正好自己现在也有钱，就顺手交上了，还把书包往抽屉洞里使劲的推了推。
“好的，这是表格，写一下名字和信息，我统计一下。”
等到马清统计好自己的信息，将表格交给班长后，同桌那边就忍不住催了。
“马清，快点，班主任找你。这快上课了，我还要回来做题。”
同桌是数学课代表，平时一声不吭的，就是喜欢刷题。在马清看来，他已经做题到了一种癫狂的境界。
“奥奥，好的好的，我马上。”
马清慢吞吞的跟在同桌的身后往班主任办公室走去，他也不是故意耽误时间的。而是他的脚踝实在是不允许他走的太快，他一瘸一拐的跟在同桌的身后，那脸上包扎的纱布一路上引起了不少同学的侧目。
“马清，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伤的这么严重？？”
头一次看见同桌愿意和自己说这么多，马清也无法解释的那么详细，而是随随便便的糊弄了过去，“上午的时候下楼梯不小心摔了一跤而已，没什么大事，已经去校医务室处理过了。”
“奥。”
同桌听见马清这样说也就没有在多说什么，点了点头，继续往前走去，但是为了能让马清跟上，步伐确实慢了很多。
“谢谢——”
马清的心里多少有些感激，结果正准备继续跟同桌搭话，就看见了两个熟悉的身影。
他立马将已经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低下头，就想要往回走。
“哎？马清，你去哪？？”
同桌看他一声不吭的低着头往回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连忙叫住了他。
“我——”
马清刚要解释什么，就听见了前方传来的声音。
“哟——马清，好巧——”
马清闭上眼睛，已经晚了，自己逃不掉了。之间黄薇蹦蹦跳跳的走上前来，挡住了马清的去路。
“黄薇，好巧，好巧。”
看着黄薇笑里藏刀的表情，马清身体本能的往后退，结果忘记了自己脚上的伤口，一下子往后倒去。
“啊——”
没有预想中的疼痛，而是结结实实的倒在了一个人的怀里。
“马清，小心点——”
头顶上，黄鹤的声音夹杂着笑意传到了马清的耳边，马清听见这梦魇般的声音，像是触电般的从从黄鹤的身上弹开。
“马清，看见我也不用这么害怕吧。我又不会跟你玩鱼死网破，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脸上都受伤了呢——”
黄薇一脸笑意的看着马清，鱼死网破四个字一出现，马清就止不住的浑身颤抖。
他扭头看了看身后的黄鹤，最终还是低下头，小声的说道，“下课的时候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下去了，已经去医务室处理了，没事的，放心吧——”
黄鹤听见这个回答，并没有露出意外的表情，好像是已经知道了这个问题的答案。他将宽大的手掌拍上了马清的肩膀，“温柔”的捏了捏他的骨头。
“马清，你可得小心点啊，从楼梯上摔下去的滋味可是不那么好受。走路的时候看着点，别老想着学习，还有一些有的没的。”
黄鹤面色不显，却暗地里用力的捏着马清的肩膀，马清吃痛，微微弯下了身子。
“嗯，我以后会小心的。”
马清往后退了一步，拉开和这兄妹两人之间的距离，往同桌的身边凑了凑。
“咱们走吧，班主任不是还在等着我们吗？”
马清主动地要拉着同桌离开，他现在感觉到周围的空气都变的窒息，好像快要喘不过来一样。
“等等——”
马清经过黄鹤的身边，还没等走两步，又一把被黄鹤拉住了胳膊。
“黄鹤，你——”
马清不知道这大庭广众下他还想干什么，他挣脱又挣脱不开，只能寄希望于自己的同桌，希望他不要离开。
黄鹤看向马清的同桌，说道：“同学，你能不能让我们两个说句话——很快的，不会耽误很长时间。”
在旁人眼里看来，他们之间好像关系挺好的。于是他也没有多想，顺口回答道：
“嗯，行。你们快点，老师等了好久了。”
马清眼睁睁的看着同桌离开，却什么都说不出来。黄鹤都已经这么说了，自己根本没有理由在把别人留下。
“你同桌还挺识趣的，尖子生班里也不缺有意思的人。”
黄鹤弯下身子，凑到马清的耳朵边慢慢的说道：“马清，猫和老鼠的游戏，现在开始了——你好好的活着，不要让我失望哟——”
撂下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黄鹤就和黄薇离开了，还极度“友好”的向马清挥了挥手。
“什么意思？”
马清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马清看着他们的背影若有所思，不知道下一次他们还会怎么搞自己。
“马清，咱们快走吧，快上课了。”
同桌已经等的不耐烦了，听出他话语中的烦躁，马清没有再说什么，而是快步的跟上了他。
到了班主任的办公室，同桌站在马清前边敲了敲办公室的门。
“请进。”
听见班主任的声音，马清收回来思绪，跟在同桌的身后一瘸一拐的走了进去。
“你们来了？这是上节课的作业本，我已经批好了，你先拿回去，给同学们发下去。马清留一留，我跟他说点事情，你先回去上课吧。”
柳长风嘱咐好同桌下节数学课要干什么，便将一摞作业本递给他。
“好的老师。”
见同桌离开，马清局促的站在原地，不知道柳长风接下来要说什么。他还是有些心虚的，毕竟他进入这个班级以来，已经干了太多不被这个班级容纳的事情。
“马清，去把办公室的门关上，我们谈谈。”
柳长风看着马清一瘸一拐的走到办公室门口。
尽管他已经尽力的表现的像是一个正常人，但是他的脚腕实在是痛的很，根本做不到让别人看不出来。
再说，脸上的纱布这么显眼，根本瞒不住。
“老师，我错了。”
马清知道班主任这次找来自己谈话的目的，无非就是今上午自己逃了两节课，消失的无影无踪。与其等班主任开口质问，倒不如自己先坦白。
“你还好吗？”
“嗯，什么？”
马清听见柳长风突然冒出来这么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愣在了原地，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不是，我想问问你，你是怎么受伤的？看起来，伤的挺严重。”
看着和自己的孩子一般大小的马清，柳长风有些心疼。如果他所经历的事情发生在他孩子的身后，他简直不敢想象他的孩子要怎么存活下去。
“只是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下去了而已，我没什么事情，这都是小伤，让老师担心了。”
原以为班主任要来问责的马清听见班主任这么关心自己，有些愣住了，不知道为什么班主任对自己的态度产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所以你今上午是去医务室了，才没有去上课的？”
柳长风瞟了一眼自己隐藏在电脑桌面上的文件夹，在想要不要坦白自己背地里调查过他。殊不知，这一动作正好被马清完完全全的看在眼里。
“嗯，老师，有话直说。”
马清又不是傻子，别人突然对自己的态度产生变化他又不是察觉不出来。很明显，现在的柳长风，明里暗里，都是在可怜他。
“我——”
柳长风没有发现这个孩子的心思这么细腻，一下子就戳破了自己。
“老师你说吧，我什么都能承受的住。”
马清看着柳长风的眼睛，这是他头一次鼓足勇气，没有逃避，直直的面对他人。
“马清，你去看过你的父亲吗？”
柳长风也不藏着掖着了，要是现在自己还装傻充愣，未免有些太过于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作为一个老师，他理应遵守老师最根本的职业道德素养。
他打开桌面上隐藏的文件夹，将电脑对着马清。
“你都知道我的事情了，我对这个事情已经没有任何感觉了。至于父亲这个词，他不配。”
马清看着电脑桌面上调出有关自己的档案，继续说道：“老师，你也不用怀疑这文档的真实性，这上边说的，一字不错。我们家现在就是这个情况，母亲去世，马军入狱，奶奶被活生生气死，爷爷患阿尔兹海默症。姥姥姥爷也和我们断绝了关系，就连家长群里的那个人，都是我的大伯。家里现在除了我，还有一个现在正在上小学的弟弟加上和孩子一样的爷爷。”
马清平静的说完这一切，脸上并没有太大的波澜。
每每想起这些，他都已经麻木了。好像不是在说自己一样，而是在陈述一个和自己无关紧要的人的悲惨人生。
“马清，我不是故意去调查你的，我只是——”
柳长风看着马清，竟有一种做了亏心事的感觉。说实话，到了他这个年纪，已经不会为别人的事情而伤感，可是，面对马清，他竟然连一安慰的话都说不出口。
这是一个幸运的对于一个不幸者的愧疚。
“老师，不用说了，这些都无所谓。还有什么事情吗，没有的话我就回去上课了。”
马清不想继续待在这个令人窒息的办公室里了，尽管这里有柳长风陪他，但是，让他想起来自己当时被警察带走的情形。
从那时候开始，他就对于老师，办公室这种环境没有什么好感。所有有关那件事情的一切，都让他觉得无比恶心。
“马清，等等——”
看着马清要离开，柳长风连忙从座位上站起来。但是，看着马清停下的背影，他又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老师，还有事吗？”
马清握住门把的手并没有放下来，好像迫不及待的想要逃离这个地方。
“额——大课间的跑操你可以不用去了，我准假。”
很长时间，柳长风才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好的，谢谢老师。”
马清拧开门把手，走了出去。
门外——
马清拖着自己受伤的脚往走廊尽头走去。
门内——
柳长风看着窗户上落下的一只小麻雀，陷入了久久的沉思。
“哎——”
一声长叹，久久的回荡在空荡的办公室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