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林乐儿收到了研究生录取通知书，随即转入了毕业设计的忙碌中。肖桐的忌日又到了，那天我在教室里和人台呆了一天，准备最后的结业考试。欧阳渺最终决定考研，那段时间她奔走于各种考研补习班中。生活好像一滩平静的死水，没有一丝波澜。
经过漫长的选拔，林霄和乐瑶最终成为了联谊晚会的主持人。童晏有些伤感，节目过后拉着我在林荫路旁的树林里倾诉。
“学妈，是我不够优秀吗？”
“不要这么想。”我拍拍他的肩膀说：“名额是有限的，不要因为一次失败就气馁。在舒释之前，晚会的主持都是大三的。大一可以去参加竞选就已经很优秀了。”
童晏沉默不语，我以为他还在因为落选的事情伤心，给他讲起了舒释与赵耀的故事。故事的最后说到了沈月，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联系了，不知道她在陆地的另一端是否还安好。
“每次我看见你和穆欣都会想到我和舒释刚进台的样子，那个时候沈月也总是开我和舒释的玩笑。我原来不理解，直到看到你和穆欣，我大概可以理解她的心情了。”
“什么心情？”童晏望着我问道。
“大概就是希望你们永远可以这样笑着闹下去，永远都不要分开。沈月曾经跟我说过广播台是一棵树，不是一枝花。花朵虽然娇艳，但生命只有一次，而树木却可以在岁月的变迁中轮番荣枯，他们把广播台交到我们手上，我们最终也会把这里交给你们，终有一天你们会把它交给后来的人。广播台对于我们是大学生活中最重要的一部分，但我们对于这里不过是四季轮转中的一片叶、一颗果。有些事情自己身在其中觉得无能为力，便不想让后来者重蹈覆辙。”
“学姐，你和舒释学长有遗憾吗？”
“遗憾？应该没有吧。舒释是我在这里记住的第一个人，就在前面那条林荫路上。报到那天，我看他一个人像个小姑娘一样，觉得他很不一样。广播台报名时，我又遇见了他，他好像胆子很小，一直挤不进去队伍填报名表，还是我把他拽进去的。就像当时穆欣拽着你那样。那时候我也像穆欣一样，一直拉着沈月问东问西。后来我们进了一个节目组，沈月带我，赵耀带舒释，我们也有过很多冲突，但也是最好的合作者。”
“那你喜欢过他吗？”
“我一直都很喜欢他啊，不然我们怎么可能一直合作下去。至于你说的那种喜欢，我也不确定，或许在某个瞬间有过吧。时间久了很多情感喜欢不能简单的定义为爱情，这么长时间一起成长，很多情感会远远超过爱情。不过我们终究是凡夫俗子，虽然知道这些事情不会在自己身上发生，但还是希望可以发生在后来人身上。”
“我和穆欣吗？”童晏看着我，眼眶中含着模糊的泪水。
我点点头，问道：“怎么了？穆欣拒绝你了吗？为什么看着有点伤心？”
童晏再也止不住泪水，哭了起来。泪水过后是长长的沉默，我没有再去打破这段沉静，只是安静地看着他。又不知过了多久，童晏终于平复了内心的波澜，缓缓地说道：“学姐，我喜欢舒释学长。”说完他又哭了起来，我拿出纸巾递给他，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脑袋。
童晏一双泪眼望着我，像是一个犯了错的孩子，那个眼神让我想起舒释在天台时的样子。如果不是童晏，我大概早已忘记了那天，忘记了那个无助的眼神，忘记了那个炙热而悲凉的黄昏。
“穆欣知道吗？”我小声问道。
“我不知道她知不知道，我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她，我不敢说。我每次见到舒释学长，心跳就会变得很快。我开始还以为我是因为害怕他，可是我慢慢发现不是这样的。”
“没事的，喜欢就去表白。”
“舒释学长会不会被我吓到？”童晏惶恐得看着我，我摇了摇头，说道：“不会的，说不定他还会来跟我显摆他有多受欢迎。”
“啊？那他会不会觉得我有病？然后嘲笑我？”
“怎么会，不管怎么样，不要给自己留遗憾就好。只是可惜了，看来那个黄金搭档不会在一起的传言在你们这里也不会打破了。”我拍了拍童晏的肩膀，天色已经完全黑了，我们起身去食堂吃饭。童晏问我会不会把这件事告诉舒释和穆欣，我摇了摇头，这是他们的之间的事情，应该由他们自己解决。
联谊晚会在新校区的礼堂如期而至，不到六点，礼堂里已经座无虚席。舒释在后台叮嘱林霄和乐瑶不要紧张。晚会开始时，舒释站在黑暗的舞台下，露出了欣慰的笑意。
“去年乐姐看你和秦雪也是这样笑的。”我站在他身旁说。
“是吗？怎样的表情？”
“一种奶奶的表情。”我开玩笑地说道。
“以前总觉得站在那里才是最棒的，现在忽然感觉看着他们站在那里才是成功的。”舒释看着台上的林霄和乐瑶，眼睛在黑暗中泛起了晶莹的光泽。晚会进行得很顺利，那晚所有人的神经都处在兴奋的高点。
晚会结束时，我们拥到台上各种拍照。等到我们召集齐人准备回学校的时候，却发现接我们回学校的车已经搭载着兄弟院校的同学们先离开了。新校区在郊区，出了出校门没有丝毫的烟火气息，我们不敢走出学校，一行将近三十个人，站在新校区空旷的操场上。老师说校车不会再回来了，让我们自己想办法回学校。
我上前跟老师理论，说到最后竟然开始嚎啕大哭。大概是想到这三年里，在广播台的一点一滴，想到即将要离开的不舍，想到这里承载了我大学时光大部分的喜乐与忧愁，在那一刻这些情绪全部化为了愤怒，宣泄在了老师的身上。
沐紫走在我身边，安抚着泣不成声的我，接着又去跟老师交涉了些什么，没过多久沐紫也开始哭了起来。我们的哭泣带动着穆欣和晓梅也哭了起来，没过多久站在那里的所有人都哭了起来。老师被我们围在中间，看着一群一团团将他围住，对着他哭泣。
我们不知道在黑暗中哭泣了多久，只记得忽然之间在黑暗中闪出了一道光芒。舒释带着林霄和韩宇从破旧的五菱之光里探出脑袋，后面大概还跟了五六辆车。
“你们干嘛呢？”舒释喊道。
后来沐紫回忆起那个画面，说舒释好像天上下凡的神仙，车灯的光芒好像是从舒释身上散发出来的。老师终于松了一口，问了领班师傅价钱付了车费，看着学生们上了车，匆匆离开操场向礼堂方向走去。
看到南湖熟悉的路灯，心里感觉安全起来。我们在林荫路上告别了同行的伙伴，在昏黄的路灯下开始聊天。
“你们刚才在那里干嘛呢？”舒释问道
“我们围着老师哭了一通儿。”我笑嘻嘻地说：“估计老师也挺尴尬的，那么多人把他围在那里哭，跟奔丧似的。”
“你们这些女孩子，遇到事情就知道喧嚣情绪，不知道想解决办法。”
“说的跟你内心不是女孩子一样。”
“我虽然喜欢男生，但我也是男生。”舒释义正言辞地说。“穆欣在那干嘛？也跟你们在那里哭吗？”
“应该是吧，我没太在意。主要是我们跟他说了半天，让校车来接我们，他就是说校车不会再来了。我就说难道你让我们三十个人睡操场吗？他也不说话，就一直说让我们自己想办法。后来沐紫也说不动他，我俩就一起在那里哭......”
“看来女生当台长还是不行，我要再好好想想了。”
“你要选穆欣啊？我觉得她可以啊。不要因为一件事否定一个人啊！”
“我再考虑一下吧，毕竟要承担的是整个广播台。不能由着自己的情绪来。按照你和沐紫那样，我们今天就真的要集体睡操场了。”
“其实，我和沐紫的情绪，大概伤感大于气愤吧。”我不好意思地说道。
“我明白，其实我也很失落。但是我还是要想怎么让大家先回到学校。从这点来看，林霄和韩宇还是理性很多。你们大概都不知道我们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吧？我们沿着路走了半个多小时，才走到学校门口。幸好那里还有一些面包车，如果我们再去晚一点，他们就收摊儿了。”
我没有再继续说话，或许舒释说得对，女孩子是容易被情绪控制。舒释低头点了根烟，他把烟盒递给我，我摆了摆手说：“你也少抽点。”
“开始改过自新了？”舒释笑着说道。
“对皮肤不好。”
“你有跟穆欣讲过我的事吗？”舒释抬起问我。
“没有啊。”我疑惑地看着他，“怎么了？”
“前两天穆欣跟我说，她觉得童晏喜欢我。我以为她知道我的事情。”舒释挠了挠头，“也没什么，她可能也是随口一问。”
“那你喜欢童晏吗？”我问道。
“你会是个男的就喜欢吗？”我摇了摇头，舒释对我翻了个白眼，继续说道：“难道我就会是个男的就喜欢？”
“那你讨厌童晏咯？”
“你这个人总是上纲上线，哪有非黑即白的道理。不喜欢就是讨厌？那你讨厌我吗？”
“我不讨厌你啊，我喜欢你啊。”我笑嘻嘻地说，“不过跟渺渺和秦雪不一样。在这里你是和我最合拍的人。那穆欣喜欢童晏吗？”
“多多少少有一点吧，以后你就不要开他们的玩笑了。他们的事情让他们自己去解决吧。”
我点了点头，越长大知道的事情越多，不能说的事情也越多。童晏的爱情，对待弟弟一样对待童晏的舒释，穆欣不确定的倾心，不知道有一天她会不会像欧阳渺或者秦雪一样，把自己陷入尴尬的境地。我们始终都是看客，我们也始终深陷其中...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