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原一定不知道,他离真相已经近在咫尺了。就因为无法想象堂堂杀神竟然真是个傻的,不仅没杀人报仇,而且此时正在那道门里想方设法的救人,救的那个他们口中的罪魁祸首。
最终与真相失之交臂。
门里,谢浅刚一落地,就被屋内的阴煞之气迎头扑来,温热一片,而且充斥着一股浓郁的血气。
谢浅抬手挥了挥,屋内光线很暗,不过谢浅还是一瞬便将屋内一切看在了眼里。
这楼阁虽高,面积却不大,长短不过两丈有余,与塔楼一样,六条边,周遭空无一物,只有数道辨不清色泽纹路的轻纱寂然垂地。当中一个圆台,台子周围雕刻着符咒,此时符咒不时闪烁着金光,当中一个粽子一样的——应该就是那个人。
周身全部被纱布包着,只有一双黑如深渊一般的眸子透过黑暗正投向谢浅。周身萦绕的黑色雾气,将整个室内都笼罩成一片氤氲之色。
“实力果然又强了……”
谢浅啧啧了一句,便移开了目光,在他左侧的石台上,正是夜夙的身影,若非背后的纱帘,那身黑衣多少有些不易辨别。
他似乎没发现谢浅进来,正盘膝闭目,眉间微微蹙着,许是感受到了谢浅的视线,忽然抬眸转首朝谢浅望来。
“谁让你进来的!”
猩红的眸子,微微漾起一层怒意,声音却没有多少底气。
谢浅看着他那样子,嘴角的血迹都来不及擦,唇色全无,本来就白皙的面色已如白纸一般。
“我不来,夜宗主难道继续拿命跟他耗吗?”
知道他没有认出自己,谢浅胆子立即大了一圈。
那邪物此时虽被他镇着不能作妖,但状态也比他好多了,伤敌八百,自损一千,一看,伤的就比那东西重的多。等油尽灯枯,结果就两说了。
谢浅蹲下身,将带来的丹药,递到他手中:“尘冥是来不了了,所以你根本没有别的选择,我虽灵力不及你,不过脑袋还是很灵光的,怎么也能想到一个比现在好的主意。”
递了药,谢浅便准备起身。
输灵力就算了,搞不好人救不成,反手脑袋没了。
谁知,刚一抬眸,就遇上夜夙看过来的目光,谢浅立时被吓了一跳,险些坐在地上。
只见他眸光炯炯的看着谢浅,那神情,活像只受了伤的小动物,巴巴的望着自己的主人,似乎在等着谢浅做些什么,才肯罢休。
“你来,可是担心我?”
“啊?”
谢浅头皮一阵发麻,愣了半晌,脑子才清醒过来,他这应该是灵力消耗过度,神魂虚弱,所以神智有些涣散了。
无声松了口气,还是抓过他手腕。然而没等输入灵力,就被一巴掌拍了出去。
“不必,我灵力恢复的快。”
“人都……”谢浅忽然顿住:“夜宗主,你……说什么?”
“这回,换我保护你。”
夜夙一字一顿,每一字都像一枚打在平静湖面的石子,将他心中那汪静如死水的心潮掀起了层层骇浪。
“夜夙,你看着我,我是谁?”
“你是……良,吉?”他似答似问,总算说了一个名字,说完又重复了一遍先前的问题,“你来,可是担心我?”
良吉……
一切重又归于平静。
谢浅摇了摇头,抓过一把药丸,一颗一颗的喂到他口中,又不顾他反对大力抓过他手腕,将灵力度了过去。
“我自然是担心的,否则怎会来到这鬼地方,乖乖吃药吧。”
夜夙闻声,果然乖顺的吃了药丸,开始阖目调息。
没人盯着,谢浅莫名松了口气,在心中补充:他不过不想苏溪亭变成下一个南山罢了。
趁夜夙阖目调息,谢浅正好借机画了一道符,拍到了那东西的天灵盖上。
此时谢浅不论体力还是灵力都比之前强了数倍,所以很多能力也渐渐可以掌控。此时那符上,注入了谢浅的一缕神魂,虽说不能将他永久镇压,但一刻钟还是可以的。
而一刻钟,足够夜夙恢复了。
谢浅也盘膝坐到夜夙身侧,将剩余的药丸一股脑倒入了口中,旁人这样,怕是会直接爆体而亡,不过谢浅体内应该说良吉体内拥有一个强大的蕴藏灵力的地方,几乎可以预存别人十年也消耗不完的灵力,所以这些药丸对谢浅来说就是九牛一毛。
然而,刚静坐没一会儿,谢浅忽觉神魂一震,他猛的抬眼看向眼前。
就见地当中的大粽子不知为何,像是被震怒了一般,原本僵硬的四肢,忽然从地上缓慢的爬起。
因为同时被两人镇压着,身上就像背负着极重的重量,却仍在挣扎爬起。空气中原本渐渐消退的黑雾逐渐浓郁开来,乌云一般,欺压在上空,不断变换着,向谢浅二人方向逼近。
“怎会……”
谢浅大大吃了一惊。
那道符有谢浅的神魂在,按理说应该万无一失才对,就算这东西力量再强悍,也绝不会眨眼间就可挣脱开,除非……
除非,画符之人的气息与被施者之间有着某种关联,神符有灵,不紧没有被禁锢,反而被释放了……
谢浅心神剧颤。
前世,他被冤枉杀了人,辩解无用,谢浅只当是有人故意栽赃,继而找到推翻南山的借口,却不曾想,这世上,竟真的有“人”的气息与他相同……!!
谢浅惨白的面容,定定望着几乎挣扎欲出的邪物,脑中蓦的想起那两句:
“他就是你啊……”
“我就是你啊……”
竟是那抹邪灵……
一股腥甜气息上涌,胸口一闷,一口鲜血当即吐了出来。
当年谢浅终归也不明白。
那东西找上谢浅,将他的生活搅的天翻地覆的原因,究竟是什么。他一直以为,不过像夜夙一样对他存了某些莫名的仇恨。
所以,当年谢寻云发了灵笺说南山出事后,谢浅当即赶回南山,发现正正是那缕邪气在南山肆意妄为,便与谢寻云一起将之灭杀了之时,谢浅便以为,与那东西的恩怨便结束了。如今看来,那只是刚刚开始而已……
南山数百名弟子,还有他,他们,都尽皆惨死,原因竟不是因为南山遭人忌惮,而是因为,他谢浅一人……
如果他没有去长灵、如果没有碰到那抹邪灵……
是不是他们,就不会……
谢浅紧闭着双目,十二年前的事,一幕幕浮现在脑海中,胸中气血翻涌,一口姹紫的鲜血吐在地上。
谢浅倏然抬眸,耳边瞬间风起云涌。
没死,那就再死一次好了!
黑色的乌云被谢浅周身的力量瞬间淹没,冰针一样的眼神,射向那团挣扎正盛的粽子,在看到那双阴桀桀的眸子时,谢浅周身气场忽然凝止,
不对,不是没死……
谢浅脑中一阵电闪雷鸣,一些模糊的东西渐渐浮出水面,最终汇聚成一条无形的线,乍然从脑中穿过……
“念力……欲念……十二……”
如出一辙。
当年的东西根本不是邪灵,而是,与眼前这东西一样,也是一抹欲念,只是那个还尚未成形!
七魂六魄,十三条欲念,它们,竟都是其中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