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闲的日子永远不会长久。
一年过去,楚国内乱渐稳,三皇子笙玉柳已经把皇室从里到外翻了个遍,现在楚国的天下,就是他的天下!
熊虎搏斗,狼被伤一眼,二者各退半里,但狼会永远记得失眼之痛,绝不会善罢甘休。
两年休战刚满一年,楚国内部一阵骚动,似乎又要卷土重来。
他们先是悄咪咪地席卷村庄,到后来竟敢明目张胆地吞并矿场。
作为秦国的代政人伯顺公,自然要为秦国出面,他当场质问楚国使者:“两年之约还未到,你楚国又按耐不住了是吗!”
“伯顺公,此言差矣,我大楚刚刚改朝换代,秦国却还未献礼祝贺,只好自己来取了。”
伯顺公大怒,骂道:“败者之国,还要我天朝献礼,反了天了!来人,给我杀了!”
“大人!两军交战,不斩来使啊!”有人劝诫道。
“两年才过一半,那些野狼就敢来我大秦闹事,跟楚国的伪君子打交道,无需顾忌这些,杀就是了!”伯顺公果断放出杀令,其意思就是要震慑楚国,反正他们刚刚稳固,打起来秦国会怕吃亏?
那位楚国的来使顿时吓得面无血色,口中大喊仁义道德,只可惜跟同为神洲霸主的秦国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他们是熊,吃饱了才不理睬你,饿了,可就是饥不择食!
笙玉柳根本没想着享受荣华富贵,他上纲上线的第一天就在想着该怎么吞并这个同样强大的邻国,现在国内空虚,唯一的办法便是,出现一位焚魂境强者!
秦国这次选择了主动出击,经过了一年的养精蓄锐,兵力更甚以往!
同一时间,楚国的各大城关,皆出现了大量秦兵驻扎的痕迹,唐东这次是在南边的主战场征讨,而阳春则仍是他的主将。
军营中还多了一位女将,此女同宣花将军上官娇一样,名列秦国天骄榜前几,正是何家出来的何笋!
唐东是忧从中来,他怎么能舍得春笋在战场上厮杀,即使不担忧她的安危,女孩子沾多了血腥,可就没那么可爱了。
“沙场是我们这些糙人来的地方,你这画风都不一样,来干啥啊!”他怨道。
春笋擦着剑,柔媚一笑:“我其实就喜欢这种感觉,风卷残云,女中豪杰,呼呼哈嘿!”
“你喜欢个锤子你喜欢。”唐东小声地骂了一句。
阳春说话了:“何公还真是大度,竟然舍得让自己的宝贝女儿来这种鬼地方。”
“要不是爹天天锁我,我早就突破碎元境了,花了一年才到金身五段,真是太辛苦了!”春笋似乎对他爹颇为不满,何公这人就是喜欢掌控全局,不控制着这些事情他就心里不舒服。
“砍人头那么恐怖,你出的了手?”唐东问。
春笋笑嘻嘻地说道:“东子,你是不是不喜欢我太暴力了,那你把梨花枪送我吧,我去戳他们心窝子,嘻嘻嘻!”
唐东不爱使枪,放着也是生灰,他二话没说就把梨花枪送给了春笋,让她耍去。
春笋像个孩子一样,转起了风火轮,玩得不亦乐乎。
与阳春对阵的依旧是孙远,这个人油滑,躲过了城内的大清洗,其实大部分碎元境的将军元老都留了下来,毕竟活了很久了,改朝换代也不是第一次经历了,该怎么做他们心里都有数。
而且每一位碎元境将军都来之不易,即使要清洗,也是以劝导为主,杀之实在可惜。
“李阳春!怎么又是你这个舍不得死的!”
两人打着打着,还打出了些许交情,但战场无友谊,阳春奚落道:“也就是你这个没用的东西,换个人估计早把我杀了!”
“当日让你侥幸逃脱,今日再杀也不迟!拿命来!”
呜呜!
号角响起,两军对垒,唐东在人群中没见到老十三和梁叶的身影,他松了一口气。
但是如今又多了一个新麻烦,让他没法肆意横行,他得时时刻刻盯着春笋,不能让她出了甚么事情。
“哟呵!”孙远在天上一边打,一边观察着地面的情况,他眼尖,看见了春笋,“连何家大小姐都来了,难不成秦国真的没人了?”
“与你何干。”阳春冷冷说道,挥出一剑,纵横十里。
孙远嘎嘎嘎地笑了起来,甚么也没说,匆忙结束了今天的战斗。
阳春诧异骂道:“这孙贼也怪,今日收兵仓促,莫非有诈?”
他也怕中计,便退了回去,反正慢慢地磨,迟早有一天楚国会被磨死,不急于一时。
第二日,两军叫阵,照常厮杀。
唐东却被人群冲散,春笋也不知道去了哪里,他心下一急,乱突乱闯,周围一片顿时尸首翻飞,一阵喧闹却逼得唐东捂耳定心,不知南北东西。
原来这是孙远设下的奸计,又要拿何家大小姐做文章,这战场上的十几位将军,哪一个比的上何笋金贵,抓了她,等于抓住了秦国一条命门!
于是他之前匆忙收兵,正是要回去想计策,今日人群支开唐东等人,让何笋孤立出来,方便下一步动作。
虽然现在何笋已被孤立,但天上几位碎元境的将军都盯着地上的情况,所以他们也不是很担心何家大小姐。
但是突然之间,一道霹雳剑气飞来,阳春瞳孔一张,侥幸避开,再一看去,竟是楚国剑道大宗师,张海平!
他心中思量少许,已略知今日危机,这孙远是顶着其他地方被攻陷的压力,居然连张海平都请来了。
阳春毫不犹豫,直接大呼收兵,身后顿时锣鼓喧天,将士们都开始向后撤去。
哪知孙远却忽然笑了,他大喝为时已晚,就要出手阻拦,张海平目光一转,直接盯住了正在边打边撤的春笋!
阳春大骂匹夫,向前顶了十步,一掌拦住张海平,以一敌二,要给春笋争取时间。
春笋也看出了危机将至,她不敢恋战,全速后退,唐东还在找寻她,却见天上突然又来一人,师父那边情况不容乐观,心中也知晓了个七七八八。
都是冲着春笋来的!
“小妮,受擒!”天边又来一人,竟是楚国无极相人邱天远,手上抓着数张符箓,朝这边袭来。
孙远大喜:“天远兄,还以为你不来了!”
“孙兄哪里话,答应你的,自然会来!”邱天远的符箓如有神韵,落地成兵,围向春笋。
阳春暗呼不好,但奈何心余力薄,分身乏术,只得喊唐东:“东儿!东南二里,护好笋儿!”
唐东听见师父喊他,又见无极相人摆弄符箓,顿时心上如烈火烧烤,闷头就往那边走。
当他终于找到春笋时,她正在和那些纸兵交战,眼看就要被擒下,唐东大喝一声,好如降妖伏魔大圣,从天而降,一剑斩断万千鬼画符。
“笋子,你有没有事。”他护在春笋面前,眼睛死死盯着天上的无极相人。
“差点有事。”春笋苦笑了一声,她也察觉到了自己不该来的原因,唐东和其他人说的都是对的,她不应该在此添事。
无极相人眼睛一眯,眼前这小子居然能破了他的符兵,看来是有些手段。
“哼,即使你再有手段,也不可能是我的对手!”邱天远嘴里念念有词,似再施咒,周身符文四起,黄纸乱飞!
那些符箓,竟又变成了一副副无骨盔甲,一只只无神野兽,他们没有生人的疼痛,更没有生人的惧意,所存在的,只有一股杀机。
唐东与春笋边打边退,但那些符兵似乎杀之不尽,刚一斩断,又合好如初,而这无极相人就乐意享受这种绵绵不断的折磨之感。
他在天上放声大笑,其笑声之凄惨绝耳,令人心口惶惶,步履维艰。
唐东想杀回城去,但邱天远怎会给他这个机会,符兵一路围追堵截,而他自己则去对秦众施压,让他们救援不了。
回城的路线渐渐偏离,但他俩置身这些阴间玩意之中,早已辨不清日月,失去了方向之感,不远处就是五郡山脉的南部地段,进去也许尚有一线生机,也许可以与他周旋,最后逃脱出去!
阳春看得见所有,他心底焦急万分,只能大呼,想要为唐东指明方向。
但唐东二人是想回城也难,他打定主意,与春笋说了想法,两人决定逃进山里,总比这么被耗死强,山中地势复杂,也许能摆脱这无极相人的把戏。
无极相人知晓他们想法,却笑得更猖狂了,他边追着看戏,边假意提醒道:“再往后退十里,就是五郡禁区,可不要掉进去了哦。”
“五郡禁区?”唐东横剑一转,撕碎一张符兵,气喘吁吁地问道,“是什么东西。”
春笋也已经快到极限了,碎元境根本不是他们能耗得起的,无极相人才刚刚开始,他们就已经疲惫不堪了,她有些害怕地解释道:“那是人间阴曹,九死无生之地。”
“这么恐怖。”唐东皱了皱眉头,只能且战且退。
十里犹如一尺之距,转瞬便至,春笋提醒身后就是禁区,他暂时不敢再退一步。
但看着身后绿草成荫,禁区里外衔接有致,并无她所说的这般恐怖,不由得心底存疑,忙问春笋:“里外并无不同,为何划了禁地?”
无极相人到了这里,已经不再逼了,他打算好好折磨死这唐东,再把春笋带回去领赏,他邪恶地笑道:“嘿嘿,往里再走一步,便要沾染诅咒,或双眼失明,或骨断筋折,而且里面妖兽横行,奇阵无限,进去了就再也出不来了,若是死了,尸都没人收啊,你可要想清楚了!”
唐东被唬得一愣一愣的,他一言不发,只是沉默而机械地收割着毫无生机的符兵。
看到他这幅姿态,邱天远满意地歪起了嘴,讥讽道:“我就看你能撑到几时!”
他最终的目的,就是要将唐东逼入禁地,在他踏入禁地的那一刻,就意味着不可能再存活于世,至于春笋,邱天远会在那一瞬间将她拉出来的。
把唐东折磨地满身疲惫,万念俱灰之下踏足禁地,之后又惨遭凶兽屠戮,一想到他那种绝望,就让邱天远如食仙霖,浑身舒泰!
唐东吃下一些丹丸,勉强补充体力,他不让春笋出太多力,是因为想让她兜底。
春笋也很乖巧,她只是跟着唐东,信信出手,观察着不远处的邱天远,等待着一个时机。
这人真是个变态!
但若这人不变态,估计他们早就成了亡魂了,唐东心想,却一丝也不敢松懈,他还得分出余力去盯住看戏的无极相人。
眼见邱天远看戏看倦了,脸上露出一丝懈怠,唐东瞬间暴起发难,眼中霜花流动,手中金丝飞舞,一下子摧毁了几乎所有的符箓,他拉起春笋,头也没回地冲向了禁地!
“尔敢!”反应过来的邱天远瞬间收起笑容,追魂符亮起,两道锁链飞出,要拉回春笋,而春笋也是打定主意不再回去,她抬手唤起神霄玄雷,对抗锁链。
“一入五郡禁地,尸骨各分六处,你以为是笑话!”邱天远气急,但已经唬不住唐东了,只好催动无极符力,又有好几道锁链飞出。
他的追魂符并不多,用一张少一张,但此时也顾不得心疼了,若何笋死了,楚国大难临头!
眼见数道铁链飞来,唐东笑骂:“匹夫,有胆子进来单挑!放几道链子算什么本事!”
他已经进了禁地十丈,料那无极相人也不敢进来,他又鲸饮一口灵气,提剑便战,锁链三丈之内有无上神威,十丈以上实在是太过勉强。
说来也怪,这禁地里外的灵气似乎真的大有不同,仿佛一道无形屏障将里外灵气隔开,若说外面的灵气如江湖,这里面的灵气就真的是如海了,只是这海量的灵气之中,似乎真的有着不同寻常的气机。
他还不知道,这气机,便是外界流传的诅咒,吸入体内,诅咒刻进血里,断人筋骨,腐人皮肉,凡人三日而死,仙人百日而亡!
邱天远心急如焚,暗恨自己的变态趣味,如今到嘴的鸭子飞了,将楚国陷入困地,此罪如何洗脱?
他眼角滴血,使出毕生功夫操纵着锁链,好话坏话全都说尽,却只能眼看着唐东和春笋二人越走越远,直到锁链再也伸不长,直到眼睛再也望不见。
两人摆脱锁链之后,相顾无言,再没回头。
上苍与天道,不是一个东西。
——《杂言碎语》有人写的一行小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