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儿醒醒。天已经亮了。”
有温和的声音叫她,素衣迷迷糊糊的揉了揉眼睛,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趴在桌上睡着了。
等稍微清醒一些,她立刻去看雷隐,见他早已半倚着坐起来,脸色虽还有些苍白,却是比昨日明净了许多。
见她眼神关切,雷隐忙道:“我已无事,劳你在这里窝了许久,快回去歇息吧。”
他说话不再似过去那般冷漠,眼边唇角也有微微的笑意,只是却又隐隐有些客气和疏离。
然而总不能奢望他像小五一样无赖又撒娇的对她说话。她自己尚且不能,又何必苛责于他。
她捶了捶自己麻木的双腿,缓缓站起身:“殿下也该换药了,我便先告辞了。”
“好。”
素衣出了屋子,才发现外面阳光已然刺眼。她以袖掩面适应了一会儿,方觉得视线清晰,却见前方一朵云团载着两位衣着甲胄容色硬朗的年轻卫士,停到竹屋前,向着屋内恭恭敬敬行了一礼:“属下奉龙君之命,传口谕给太子殿下。”
云衍闻声迎了出来:“殿下尚未起身,传给本殿就是。”
卫士却道:“龙君吩咐,必须当面传给太子殿下,云殿下请恕不能从命。”
云衍无奈,只得让他们暂且等着,回屋与雷隐商议。素衣不知龙君何故传谕,也忙跟了过去。
大伙儿商议了用幻术在书桌前化出一个坐着读书的假雷隐,又把雷隐的床榻用厚厚的帘幕遮盖起来。雷隐在帘幕里启声道:“进来吧!”
卫士得令,进屋一见雷隐便俯身拜倒:“参见太子殿下!龙君口谕,请殿下明日辰时带素衣仙子前去东海见驾。”
虚幻出的雷隐并不作答,只微微点了点头。云衍忙道:“太子殿下已经知晓,你等先退下吧!”
“是!属下告退!”两位卫士又极快的看了一眼景阳,躬身退了几步,方驾云远去了。
云衍终于松了口气,将帘幕并幻像撤去,笑道:“这定然是雷逸回去嚼了舌根,所以龙大叔便按捺不住要见未来的儿媳妇了。”
景阳忧心道:“虽是好事,却来得不是时候,隐儿如今的状况怎么能去东海?”
云衍道:“这也不难,我且于长公主手书一封,请她后日前来接仙子去东海见驾。到时若隐儿身子还不利落,只推说我与阿隐因全力准备迎娶之事,已往雷州岛上大兴土木,并寻找名贵花木去了,一时去不了。”
景阳琢磨一回,虽觉得这理由有些牵强,却也别无他法,一时便点头认同了。
只素衣又窘又恼,明明要带她去东海,却从头至尾没有一个人问问她同不同意,好像她早已经答应一般。
眼见景阳和云衍又开始喋喋不休的商议具体事宜,雷隐躺在榻上含笑听着,依旧没有丝毫打算尊重她意见的苗头,不由羞恼的一跺脚:“你们商量的热闹,可我答应要去了吗!”
三位上仙都愣怔了,这才反应过来的确应该问一下当事人,哪怕她肯定一定确定会答应。
云衍拍了拍雷隐,示意他亲自询问。自然,这已经不是简单的问她愿不愿去东海见他父君,却已然是等同于当面求亲了。
雷隐虽然脸皮薄,这关键时刻却也不扭捏,只稍一迟疑,便决定以太子的身份再向素衣求一回亲。
但是看看自己还躺在床榻上,着实不够郑重,便扯了扯云衍,示意他先将自己扶坐起来。
云衍了然,忙拿了锦被给他靠了,又去小心扶他,景阳也忙去帮手。三位上仙正手忙脚乱,素衣却忽道:“别忙了,让他好生躺着吧!”话音未落,她便一溜烟的疾奔出了屋子,消失无踪了。
雷隐心头一急,竟忽的下榻站了起来,拔脚就要去追。云衍一把抱住他,急道:“小祖宗唉,你只顾得娶媳妇,可还要命不要?”
雷隐低下头:“自然要命,没命拿什么娶媳妇。”
云衍和声哄道:“你且好生回去躺着,我有办法让你尽快行动如常,然后再亲自去问她。还能亲自陪她到东海去。”
雷隐知他向来不与他打诳语, 便也老实的躺回了榻上。
云衍将锦被给他盖好,“让景阳先看着你,我这就去炼一丸神丹。”
云衍方一离开,景阳便追出去按住他:“我上次给你把脉,知道你平日为隐儿炼铸元丹已多有虚耗,怎可再损伤仙元,你说的那个神丹我也会炼制,还是换我来吧。”
云衍决然道:“不可,仙子视你如父,若她知道此事,说不定会恼了阿隐,可就因小失大了。而我不同,我与阿隐本是生死之交,为他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景阳不知该如何再反驳,只能道:“如此,至多再取一千年。加上你之前的损耗,再多便难保你魂灵相安了。”
云衍点点头:“我心里有数,你回去吧,千万莫要让阿隐知道。”
“好。”景阳转身回屋子里去,走到门前却忍不住停下脚步回身去望。
云衍已经走远,一身深蓝色道袍在晨风中扬起衣角,和着朝霞的迷蒙霞光,竟渐渐的迷离起来。
他忽然想起雷逸曾经说过的那句话: “缘分之事虽然有时不能尽如人意,但情之于心,无非是我们在意的人能和乐美满,这也许才是我们执着的意义。”
云衍用赤诚守护,回报那个以赤诚之心为他剜下半幅皮甲的小龙。
而他,从此也便与云衍一样,用师徒之情,回以将他带出魔王咒语的小仙子。
这便就是执着的意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