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马清闭着眼睛在地上躺了好久好久，缓了一会儿后，他双手慢慢支撑着自己坐起来。
看着散落满地的百元大钞，如果可以的话，他多么想就这么离开。
可是，他不能，虽然嘴上说是不在乎，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现在的他是有多么迫切的需要这笔钱。
这些钱，像是黄鹤说的那样，他可以去医务室处理伤口，可以给爷爷拿药药，可以给弟弟生活费。虽然这是牺牲自己的尊严换来的，但是，确实是他现在紧缺的。
这才是最悲哀的，不是吗？？
他忍着身上的痛从地上爬起来，将地上的钱一张一张的捡起来。
他数了数，不多不少，正好五千。他不知道黄鹤的身上为什么会带着这么多的现金，或许，他早就打算好了要用钱来羞辱自己。
他忍着眼眶里的眼泪，拍打了拍打身上的灰尘，看了看自己身上的伤。
马清突然感觉到手有一阵刺痛，鲜红的液体被伤口挤了出来，血越出越多，流在了指甲上。他捂住左手，血液低落在地上，他忍着疼痛，将地上的血迹擦拭干净。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肘，不但有多处擦破，也都被擦破了皮，还有许多的小血珠滋滋的往外冒。费劲的卷起裤腿，看了看自己的膝盖，膝盖也都紫青，脚腕一触地也丝丝的痛。
“呼——”
马清抬头看了看这段楼梯，往上走是四楼，拐过去走个十几米就到了自己的班级。
马清顿了顿，尽管现在是上课时间，但是他并不想去上课。他又看了看往下延伸的楼梯，“算了——”
马清有自己的骄傲在，他不想用这样狼狈的形象去面对班级里的同学，最起码，他想把自己收拾的干净一点。
他看了一眼那个楼梯口，转身，一瘸一拐的下了楼梯。
这是他人生第一次逃课，他想趁着现在校园里没人，去医务室里看看。
最起码，纱布的白色也比伤口的红色好看。
他穿过教学楼的走廊，尽量避开从各个教室的门口经过，选择了比较偏远的小路。
这条小路平常没有什么人来，树叶散落在地上。狭窄的小路两旁栽满着梧桐树，他看着从树叶缝隙洒下的阳光，暖暖的，好舒服。
他闻着树木独特的清香，经过每一段路，都感受到暖暖的阳光，他停下了脚步。也不管自己的左手，任由血珠滴落在地上。
他闭着眼睛，闻着青草，树叶，泥土的香气。好像在这一刻，他的灵魂已经不属于他的肉体，彻彻底底的得到了升华。
他就在这里边站了一小会儿，仰着自己的脸去感受阳光的灼烧。他的手里紧紧的握着那五千块钱，好像只有这样他才能说服自己，让自己忘掉刚刚发生的一切，让自己的心里不是那么的难受。
他将那五千块钱揣在自己的口袋里，说道：“呼——就这样吧，生活总归还是要继续下去的。”
马清站在阳光下，驱赶了自己的满身寒意，继续往校医务室一瘸一拐的走去。
鲜血淅淅沥沥的，沿着马清走过的小路绽放一个个的花骨朵。
咚咚咚——
马清找了好久，才找到门外挂着医务室门牌的房间。
校医是一个年纪不过二三十岁的女人，“请进”，听见敲门声的时候她正在在房间里整理药品的档案资料。
“你好——”
马清推开门走了进来，低着头不敢到处看。他一只手捂着自己的胳膊，显得略微有些紧张。
“同学，你有什么事情？？”
校医为马清拿来了一个板凳，一脸温柔的示意他坐下。自己则是坐到了办公桌的一边，温柔的看着马清。
“咳咳，你好，能帮我看看身上的伤么，我刚刚不小心自己从楼梯上摔下来了。”
马清捏着自己的一角，喉咙里不自觉的吞咽着自己的口水。他现在有些紧张，生怕这医生看出了什么端倪来。
毕竟，黄鹤的事情他不敢到处说。
“同学，你不用紧张，抬起头来，让我看看。”
陈怜熙看着一直低着头的马清，和普通的高中生不一样。这个男孩子好瘦，瘦瘦小小的，好像下一刻就会散架了，这是她对他的第一印象。
“嗯——”
马清渐渐地抬起了自己的头，看着医生的眼睛。
“你这——摔得这么严重？！”
原本以为只是小伤的陈怜熙不自觉的放大了瞳孔，惊讶的看着马清。这种程度的伤不应该来这小小的医务室吧，应该马上去大医院好好检查身体。
“嗯，医生，你看看，我这有什么大问题吗？？”
马清也不知道自己的脸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子，只是感觉到整个脸上火辣辣的疼，自己一摸脸，手上会有血迹。
“同学，不是我说你，你这问题可是挺严重的啊。你受伤到现在有多长时间了？现在除了脸上浑身上下还有哪里不舒服？”
陈怜熙拿出病历单，仔细的填写着什么。马清从自己的母亲去世之后，他再也没有单独的在这么密闭的空间里和女生说过话，他显得略微有些紧张。
“受伤时间不长，就是刚刚课间，从楼梯上走不小心踩空了而已。至于其他部位有没有不舒服，除了脸上就是胳膊，腿和脚踝什么的地方比较疼。”
马清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肘等部位，微微动了动，自己觉得是没有伤及骨头的。
想来这学生还能自己跑这么远来医务室，骨头应该是没有什么大碍。
“那你的下肢有没有麻木的感觉？？摔的高么，是头着地还是别的地方着地？”
陈怜熙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手电筒，对着马清说道，“闭眼。”
马清乖乖的闭上了自己的眼睛，继续说道，“麻木的感觉到是没有，至于摔下来的高度么，就是教学楼里一层楼梯的高度，是脸和背部先着的地。”
马清感受到自己的眼皮被撑开，一道光束照着自己的眼球。
“眼球没有颤栗，还好，没有伤及大脑，你还挺幸运的。”
陈怜熙收起手电筒，捧起马清的脸，仔细的看了看。
“这里，疼吗？”
她摸了摸马清的鼻梁骨，还好，没有断，只是擦伤，擦上点碘酒，包扎好就行了。
“我——你能，别离我这么近吗？”
两人之间的距离太近，闻着陈怜熙身上传来的味道，他想起了自己的母亲。不禁鼻头一酸，忍着想要大哭的哽咽。
“啊？你这还挺害羞的。你除了脸上，你在把衣服撩起来，我看看你的背部。如果是背部着地的话，应该后边的感觉不太好。还有，我是医生，不用觉得不好意思。”
陈怜熙冲着马清笑了笑，那笑容在马清的脑海里和自己的母亲重叠。
马清呆呆的，乖乖的听她的话，背对着她，撩起了自己的衣服。
陈怜熙从橱子里拿出一瓶碘酒，看着马清暴露出来伤痕累累的背部，她愣住了。
“同学，你这后边——”
她轻轻抚摸上马清的伤口，“嘶——”
马清倒吸一口凉气，陈怜熙连忙将手拿开，“不好意思，你这背上实在是伤的太重了，我需要消毒，你忍着点。”
不知道这男孩子经历了什么，后背上除了些刚刚摔伤留下来的淤青，居然还有很多烟头的烫伤，各式各样的划痕留下的伤疤。
因为过度瘦削，他的脊椎都是整个凸起来，摸上去，竟让她有一种摸骷髅的感觉。
“嗯，我能忍住。”
马清对这些伤口的处理已经轻车熟路了，他紧咬牙关忍着。他受的伤不算少，久病成良医，他多少也是知道一点有关药理的知识。
“行，我先给你处理背上的伤口，一会儿再给你处理脸上的伤口。很痛，你忍着点。”
陈怜熙尽管是正经医科大学毕业的学生，但是她在学校里当校医这么多年，她还是头一次遇见这样的学生。
陈怜熙手下的动作很利落，但是这么多年，还真是头一次碰见处理伤口的时候默不作声的。
她看着一声不吭的马清，有些心疼的问道：“疼吗？”
“不疼。”
马清并不想和陌生人多说话，他现在背对着她，知道他并不是母亲，并没有表现出对她过大的兴趣。
“同学，你刚刚说你是脸和背部着地，但是，这两个部位怎么可能同时着地的呢？”
陈怜熙感受到马清听见这句话而不自觉的颤抖，她放下手中的碘酒，拿起放在一旁的纱布和胶带。
“同学，你能和我说说这些伤你具体是怎么弄的？我也好给你提点建议什么的。”
陈怜熙见马清没有反应，继续说道。
“这和你没有关系。”
马清背对着陈怜熙，陈怜熙看不到马清的表情。
“你不想说就别说了，我叫陈怜熙，以后有什么事情都可以来找我——”
“如果可以的话，我并不想来第二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