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男孩跟了葛中义一路,葛中义走,他也走。葛中义停,他也停。葛中义还不敢走得太快,因为小家伙太小,撇他太远,这小家伙可能有危险。
而且他还得时不时留些干粮,生起个火堆,等着他。
那小男孩虽然会迟到,却不会不到。有那么几次,葛中义走得狠了,小男孩简直拖着两条腿一步一步地挪过来。
小男孩知道,只要找到葛中义,那就意味着同时找到了一堆火,一壶水,一份口粮。
每次见到葛中义,小男孩就丝毫不客气,坐下来便开始吃饭喝水,一点不拘束。
葛中义终于开始好奇这个执着的尾巴了,道:“小家伙,你还有没有亲人?他们住在哪里,我送你过去!”
小男孩摇了摇头,道:“我没有家,那病坊就是我的家。我是负责看门的,可那门被你给拆了。”
葛中义一阵尴尬,道:“朝廷供养病坊,本来是为了矜孤恤贫,敬老养病。那和尚却克扣孤儿寡妇的活命钱,我不踢门进去打他一顿怎么行!我叫人修好门,带你回去如何?”
小男孩抬起明亮的眼睛,认真道:“我真正想说的不是那些,我只想拜你为师。”
葛中义哈哈大笑,声可震天,道:“小家伙,你不去找个学堂读书考状元,想着跟我这江湖浪子混,朝不保夕的,究竟是何道理!”
小男孩道:“因为你很强,而且你人很好。我学了你一身武功,我也会做个好人的。”
葛中义一愣,却也觉得小男孩直言直语,有些意思,也痛快回道:“你一个小孩子,跟着我就是一个累赘,妨碍我做事。”
小男孩咬了咬嘴唇,道:“我才不会是你的累赘。我可以证明给你看。”他明明累到脱力,即使坐着,两条腿仍然抖个不停,但是依然毫不含糊地说出了这句话。
没有人知道,他在心里恐惧着“一生无依”四个字。
葛中义是不是他唯一的机会,他不知道。但是他会当成一生中唯一的机会来争取。
葛中义道:“正好,这七天我要杀三个恶人,你若能跟得上,就跟吧。”说着,递给小男孩一条烤好的鹿腿,道:“吃吧,吃不了也要塞进去,要不明天你就跟不上了。”
小男孩开心地望着这条滋滋冒着油泡的鹿腿,惊喜地“哇”了一声。在病坊缺油少盐的日子过多了,第一次见到这种美味的他,忍不住浑身都在发抖。
好香啊,好嫩啊,好鲜美啊!小男孩脸上、心里、眼里都开出花儿来,他的黑眼睛闪闪发亮,一字一句道:“大侠客,我跟定你了!”
葛中义大笑,摸了摸小男孩的头。
次日,小男孩醒来时,发现地上除了吃的喝的之外,还多了一副小弓箭。
弓箭很是简陋,弓上无雕漆,箭尾连羽翎都没有,但弓为上好柘木制成,箭虽为竹削,箭头却是上好铸铁。
小男孩欢呼一声,将这玩具拾起来,朝鸟鸣声处看过去。
葛中义拉住小男孩,道:“小家伙,看好!”说着,取下背后挽月长弓,弓如满月,箭似流星,对准一棵大树直射过去。只见枝叶擦落,惊鸟飞起,扑楞扑楞。
两人走到大树之下,却不见猎物,只闻到一阵腥气。
小男孩抬起头来,他看到,是一条已经死去的毒蛇,头尾垂落,七寸被牢牢钉在树干上。
而蛇的上方,是一窝雏鸟。亲鸟被刚刚的飞箭吓了一跳,此刻又飞了回来,落在巢中保护着雏鸟。
小男孩脸上绽放出笑容,握紧弓箭道:“师父,你好厉害!”
葛中义道:“你想不想学?”
小男孩点了点头。
三天后,小男孩上射野鸡,下击游鱼,十中其七,已经是了不得的水平了。他的眼中开始流露出熠熠自信,连葛中义看着他时,也不由得不惊叹他的资质。
小男孩也很开心,跟着葛中义的这十多天,吃香喝辣,每晚睡觉时候他都能感觉到自己的骨节在拔节长高。
但是他的力气依然不够,那些大点的食肉动物,距离稍远他就射不穿毛皮了。所以一闲下来,葛中义就让他一遍一遍地练习拉弓。
第四天,葛中义把小男孩揽到怀中,让他看一张地图,指着图上的十三个红圈标记的位置,告诉他,这就是接下来三天,他要去剿灭的十三处山寨土匪。
葛中义拍拍小男孩,道:“你会爬树吧?”
小男孩仰起头,眼睛闪闪发亮,道:“我最会了!”
葛中义笑了,指着面前一棵光滑大树道:“给你一把匕首,你爬到树杈上去。接近十三寨或者遇到猛兽,爬树可都是你保命的唯一法子。”
小男孩望着葛中义,重重地点了点头。
匕首入树,仿佛插在水中一般轻轻就入,以匕首为支点,小男孩勉强爬了上去。刚骑上树杈,用一根绳子把自己捆在树杈上,就见葛中义对他竖起大拇指,随后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了密林中。
大侠客给自己看过了地图,虽然只有那么几眼,可是小男孩已经记住了最具标志性的图示,那就是特地标红的那个山寨。它的方向,是肯定不会错的方向。
那就是,一路往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