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越来越大，茉姐儿站在过道上尚且都冷得直打哆嗦，更遑论那正被雨水冲刷的人了。明明一身的伤痕但那人恁是吭都没吭声，与那天被扎两针就大喊大叫的模样判若两人。
那天钱大娘和这姑娘被人带走其实她是知道的，虽然当天她也被人敲晕了，但陷入昏迷之际她是隐约看到过几个人影的。
只不过在经历了主家那件事之后，她明白了一个道理，秘密也要有命知道才行！
不过，只是求个情应该没事吧！
“钱大娘，这姐姐伤的也挺严重的，这么淋雨身体吃不消啊！要不……您帮帮忙？”她小声提醒道，声音有点没底气。
此时寤歌的脑子其实有点混沌了，隐约中好像听到有人在给她求情，她抬头看了那小姑娘一眼，嘴角浮现一抹善意的笑容，只是因脸部肌肉过于僵硬并不明显。
“谢谢！”吐字明显有气无力。
“怎么，当着我的面演起苦肉计来了，我今天若是不救人就成刽子手，大恶人了？”沉默已久的钱大娘终于开了尊口，只是说出来的话有点不好听。
“不是！”
“不是！”
两道女声异口同声地响起，只是一个虚弱无力，一个大声洪亮。
“我管你们这些人是怎么想的，我说了不救就是不救，”钱大娘摆了摆衣袖，呼唤着茉姐儿进了房间，只是那大门却是大敞着，她就那样端坐在大堂上，捻起茶杯轻抿了一口，那架势悠闲地让人眼涩。
寤歌心中焦躁，那种无力感再次涌上心头。
她朝屋檐下望去，那人毫无生机地靠坐在那冰凉的地板上，华丽的白色锦袍早就污秽不堪。因淋了雨的缘故发冠不整，发尾打结，更有几缕发丝凌乱地附在他嘴角边，好不狼狈。
这样子的姬焱看得人刺眼得很，姬家公子姬焱他不应该是这样的！
只见她手撑地面，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目光坚定地朝着钱大娘的方向走去，中间还因为头晕的缘故身体踉跄了几下。
一步，两步，三步，一步一个水印，踏进了那无风无雨的地方。
钱大娘的房间看起来十分雅致，房子四周摆放了各种书法字画。正前方，是一张朱漆案桌，案桌两旁，摆着几张檀木椅。而钱大娘就坐在那朱漆案桌之前，她身后用一扇屏风遮挡着，寤歌并不能看清那身后之物。
“不跪了？想明白就赶紧走，要死也不要死在我这！”钱大娘抬头看了寤歌一眼，不可谓不冷血。
她说这话的时候手上一直在抚摸着怀中的那灵牌，明明对着寤歌他们是一副冷冰冰生人勿扰的模样，偏偏一转头对着那灵牌又是一副慈母的温柔样。
那灵牌太过熟悉，寤歌知道那是钱大娘儿子的灵牌，她曾经抱着这灵牌躺在了棺材中。
“钱大娘，我们来做个交易吧！……”
“不救！”寤歌话还没说完，一道斩钉截铁的拒绝声就传了过来。
寤歌不予理会，继续道：“只要你肯救他，我这条命就是你的，生杀予夺随你处置！”
“真的？”钱大娘手上的动作终于停了下来，可下一瞬却又将人打下深渊，“我要你这条命有什么用，杀人诛心，看你对这小子如此的在意，若他死了对你打击不是更大？他若真死了也是因你的缘故！”
“种什么因得什么果，在你毁掉我儿子的冥婚那天，你就应该会想到这个后果。”语气突然凌厉。
寤歌双眼直直地盯着那被人紧抱着的灵牌，往日种种依稀浮现在眼前，不禁红了眼眶。
“嘭……”清脆一声响，又是膝盖着地的声音，但这次她跪的却是那个灵位。
“钱大哥，江荣对不起你！！”
“你什么意思？”钱大娘紧了紧手上的灵牌，直接站了起来。
“是我害死了你儿子！”寤歌一言惊起千层浪，“……我就是那个百姓口中的江华！！”
本只想办完事后悄声离去，但终究还是事与愿违。
这消息把茉姐儿吓得退后一步，江华不是死了吗？江华不是男的吗？这人是在说胡话吧，可看钱大娘的表情又不太像。
天！她怎么又无意中知道了别人的秘密，还是这种天大的秘密，现在装晕还来得及吗？她的脖子还能保得住吗？她这是什么命啊？
茉姐儿急得原地打转。
相比茉姐儿的自乱阵脚，钱大娘显然镇定的多，不过其哆嗦的双手却出卖了她内心的波涛汹涌。
“江华，你说你是江华？”
“是。”
“……你说你是江华？”钱大娘再一次问出声，声音竟颤抖起来。
“……是！！是我。”眼眶早已通红，泪水在眼周打转，有一滴泪从她眼角掉落。
嘭地一声，灵牌被人失手掉落在了地面上，那上面刻着“亡子钱武之灵位”七个大字的灵牌就这么赤裸裸地正对着寤歌的方位，刺痛着人的心脏。
“武儿，没摔疼你吧！”钱大娘手忙脚乱地将灵牌捡了起来，却没想双腿无力直接摔坐在了地上，她也毫不在乎，嘴上一直在念叨着一句话。
“娘给你擦擦灰，擦擦灰啊！！”竟似有些疯魔。
“大娘，钱大哥已经……”
啪地一声，寤歌话还没开口，就被钱大娘打了一巴掌，“你没资格叫武儿的名字！！”
“武儿，你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傻啊！！”一时清明一时糊涂，那老妇人撕心裂肺的叫唤声，不禁让人红了眼。
“所以，为什么死的那个人不是你？”钱大娘从地上爬了起来，一步窜到寤歌的身前，死死地掐住她的脖子诘问道。
不远处的茉姐儿为这一变故吓得摔倒在地，连忙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对……啊，为什么……死的……不是我！”
呼吸瞬间不畅，脖子前端被人死死扼住了命脉，脸色立马变得通红，但寤歌没有做任何反抗。两人一站一跪，钱大娘脸上的神情再清楚不过地映入到她的眸中。
那是极致疯狂的杀意，那是极度伤痛的回忆。
“一命……换……一命。”寤歌梗着脖子说道。
“你……”这句话却是让钱大娘气急，不由加重了手上的力气，一把将寤歌推倒在地上，手上的动作越收越紧，表情极尽狰狞。
眼看着寤歌的脸色越来越红，青筋直接暴起。
“你……答应我。”就在这时寤歌突然伸出一只手生生钳制住了钱大娘的动作，两只眼死死盯着对方的双眸，四目相对，两相博弈。
刹那间，两人之间火光四射，双方都各自坚守着心中的某个执念。
就在这时，房门嘎吱作响，一阵阴风袭来，将桌子上的纸条吹落在地，飘儿飘~，落在了两人的身旁。
“呵~”
钱大娘突然冷讽了下，接着寤歌明显感觉到她眼神变了，之前那种疯魔的状态渐渐消散，直到神色清明。
但她还来不及松口气，只觉得后颈针扎似的一疼，紧接着就失去了意识，隐约中她好像看到了钱大娘嘴角越来越放肆的笑容和那来自空灵之地的声音。
“想死？哼！没门！！”
那张纸条被人从地上捡了起来，是一遍布皱纹的老妇人的手，白条上写着十六个大字，“使二人昏迷七日，必告知其子尸骨下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