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驾！驾！”快马加鞭，衣袍翻飞，蓝衣少女一人一骑穿城而过。极速的马蹄掀起路上的尘土，也撞倒了路边不少的摊位。但西子婧管不了那么多了。
“这个人怎么回事！”几个路人看不下去跑上前去拦马，她见状前倾贴在马儿身上，拉着马儿一跃而起，直直越过他们头顶继续向前。这让原本喧闹的集市上变得更加嘈杂。
“这还有没有王法了！要出人命了！”
“对不住了。”西子婧一边大喊着，一边快马加鞭，催促着马儿朝西北角更快前行。就在此时，一人从路边一跃飞起，单手抓住快马的缰绳，跨上马背，坐在西子婧的身后。
“哷！”他不缓不急将快马停了下来。
“我有急事！”西子婧想把他赶下马去。
他顺从地下马，立刻围上几圈的百姓已经把这里堵得水泄不通，西子婧就是再想扬鞭前行也不可能了。下面的百姓对着西子婧指指点点，说着不好听的话，只见刚刚那位紫袍青年抬起手来，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四下立刻无言了。
“丞相家中出了点事情，烦请大家尽量靠边，让开一条路，行个方便。”说着，青年拱手朝着众位。
“早这么说就是了，太子殿下，我们马上让路！”百姓们恭敬地还礼，一会儿便分开两边，扩出一条大道。
“多谢太子殿下。”西子婧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羞红了脸。
太子遥朝她摇摇头，温和地说：“快去吧。”
“好，驾！”没了之前喧闹的人群阻挡，所有的人都站在路的两侧，目送着她前行，西子婧突然有肃穆的感觉，这种感觉像是将她掷入冰河之中，无比窒息。
太子遥挥开折扇，扇起的微风吹拂他头上束发的天蓝色丝带，他眼中多了些担忧。
“太子殿下，能为我签个名吗？”没留意之间，他身边已经围了一大群人。
“太子殿下，请帮我题个字吧！”
“太子殿下，我儿子昨日刚出生，请您帮忙起个名字吧！”
“太子殿下，我女儿也是！”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
太子遥被热情的百姓包围起来，他点头答应着众人，脸上挂着勉强的笑容，他心里有点后悔，随便出来管事了。
“那还请阿绾继续为我弹奏《九重叹》吧。”西子悠坐起身来，端着茶杯，吹了吹其中漂浮的青茶。
“噔。”苏绾试了下古琴的音调，顿时一阵牡丹花的香味传来，她坐在花香之中，轻声说道：“公子应知今夜所听是九重叹的最后一叹，在弹奏之前，阿绾想给公子讲一个故事。”
“故事？”
“是关于这首曲子的故事。”
西子悠起身，走到窗前望了望没有月亮和星辰的天边。
“请讲。”
“公子可知《九重叹》是旧时一位姑娘为自己一生中很重要却又只有九面之缘的富家公子所做的曲子。其中每一叹都融入姑娘弹琴时的心绪。
她也如苏绾一样是个青楼女子。那日公子被自己的几个狐朋狗友拉去她所在的青楼。因为他不愿接触那些轻浮的女子，所以选了只弹琴不卖身的她。
公子在第一夜，听着她思乡的曲子，叹息了一句，说，‘你思念你远处的家乡，但我却不喜我就近的家呀。’
第二夜他又来了，喝得很醉，想听她弹曲。她没想到他还会再来。她内心欢喜，弹了一首高调欢快的曲子，可惜公子今夜并未与她说什么话，还没有听完，他便昏睡在她的房间。
第三夜，公子来的时候给她带了亲自挑选的胭脂，并对昨晚的事情抱歉，她一点都不介意，想他听听新作的曲子，公子却更抱歉了，因为那晚他父亲找他有很重要的事情。
第四夜，公子终是完完整整听了她新做的曲子，笑着说，那首曲子让他回想起幼时无忧无虑的日子。后来，她慢慢了解到公子不愿安心读书，不愿为官，不愿被自己的父亲安排全部的人生。
第五夜、第六夜、第七夜，他为她带来了很多富家人才能买到的东西。‘你从不离开这里，这些好玩的东西，你都没见过吧？’他将这些事物一一介绍给她听，他看着她脸上惊奇而又欢喜的表情，很是欣慰。她便以物作曲，曲声轻扬，悠悠入耳，惟妙惟肖。
直到第八夜，公子再来时，说自己要去赶考，并承诺说之后还会再来看她。那位公子是个守信的人，迟迟才来的第九夜，他提前遣人来知会，她在青楼中做好了所有的准备，要把这么久以来她的思念谱成曲子弹给他听。”
西子悠望着天边遮挡住明月的云越来越厚，问道。
“那位公子来听曲了吗？”
“听了，他对女子说，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这首曲子，”苏绾低垂眼睑，手指轻抚着古琴，轻声奏出不成调的曲子，之后曲调散尽，她补充说，“后来他们就再也没见过。”
西子悠合上窗子，坐回榻上，再次拿起茶杯，杯中的青茶叶有些蜷缩。
“那便请阿绾为我弹奏这最后一曲吧。”
曲调声起，另一阵淡淡的花香传来。
“哷！”西子婧在庭花阁的大门口勒住了马，一跃而下，直直朝着琴声响起的那个房间走去，她身影瞬动间便穿过阁中那些身形彪悍壮士的围追堵截。众人在老鸨的示意下，终究还是给她让了路。
站在门口，她的耳边突然响起不一样的曲调声，那不只是古琴弹奏的声音，携带的还有暗器与琴弦相撞的声音。
“二哥小心！”西子婧猛地推开门扑到西子悠身前，抬起胳膊防卫，被暗器的刀刃划破了胳膊。
“子婧！”西子悠完全没有想到小妹会在此时前来，他手中的茶杯已被她撞翻在地。他连忙起身查看小妹是否受伤，便看到从她胳膊上的伤痕处，流出黑色的鲜血。
“真是扫兴。”苏绾一改之前的温柔，语调变得轻佻。
“解药呢！”西子悠剑指一挥，锋利的气刃直逼向苏绾的喉咙，苏绾一拍琴案，古琴腾空一旋，顿时飞起挡住西子悠的剑气。
“自是不在我身上。”苏绾将古琴重重推向西子悠。
西子悠带着西子婧退到门口，迅速封锁她的穴道，屋内的花香之气越来越浓烈了。西子婧想站起身来，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麻木，她勉强拉了拉西子悠的衣摆。
“二哥，回家，爹……”
“爹怎么样！”西子悠的头脑中顿时出现嗡的一声。
“你爹他终究还是撑不住了吗？”苏绾冷冷地问道。
西子悠晃晃脑袋想保持清醒，屋中浓烈的迷幻之气让他的精神越来越涣散。就在这时，苏绾已移步到窗前，打开了木窗，一股寒气夹带着雨丝飞入屋中。窗外竟下雨了。
花香之味变淡了，苏绾仿佛完全的胜利者一样，不慌不忙坐在窗棂上，看着屋中颤颤巍巍的二人。西子悠抬起头来，眼神如刃直勾勾盯着苏绾。
“你是迷花族的人吧？”
“竟被你发现了。”苏绾笑着回答。
“那故事中的公子是我爹吗？”
苏绾听闻，将一双杏眼眯起，反问道：“那你知道《九重叹》真正的结局吗？”
“第九夜，那女子弹完最后一个音便死了。她没忍心杀掉我爹，只能落得一个自杀的结局。那你呢，你和那名女子是什么关系？”
“我和她是一样的，”苏绾轻笑一声，从窗户处朝外仰去，留下一句，“我们都是被选中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