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苏杨三人顿时欢喜不已,几人跟随褐衣奴仆前往下一关,转了三四个弯,来到一小屋,那褐衣奴仆也不招呼众人落座看茶,只推开窗户,涌进一帘红艳艳的秋海棠。
杨霏盈眼前一亮,嘴角溢出浅笑,韩柏松苏好二人拣了位置坐下,柴伯骏成狮二人跟木头一样杵着。
两个青衣小童,一人端出焚香,一人捧出纸笔,白纸上已写了两个字——同、红,苏好奇问:“这是什么意思?”身后的灵婢轻轻柔柔地回答:“这关考作诗。”
苏好依旧疑惑,又问:“做什么诗?”杨霏盈指了指窗口的海棠,答道:“海棠诗。”苏好惊大了双眼,只觉海棠花好看,但作诗可就难了,她问:“难么?”
杨霏盈摇头,道:“不难,”她嘴角含笑,一副胸有成竹之态,婢女 奴仆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全是赞许。
杨霏盈眉目飞扬,唤来韩柏松执笔代写,贝齿轻启,道:“桃李一相妒,夭姿自不同。未染雪霜态,卿卿胭脂红。”柴伯骏成狮两个粗人听不明白,杵着不动。
褐衣奴仆收走了海棠诗,屋子里同时响起两个低低的声音,“盈儿妹妹,能过关呢?”“盈儿,这诗能过关么?”一个是韩柏松的,另一声音便是苏好的。
真是不约而同,杨苏韩三人微微一惊,苏好抬头看去,撞上韩柏松欢喜的目光,便立即低头,韩柏松心花怒放,笑答:“能的。”苏好神情忸怩,别过头去。
那褐衣奴仆不久便归,笑嘻嘻地说道:“韩少庄主,请虽奴婢去第三关。”众人心中好是欢喜,唯独柴伯骏闷闷不乐,只因杨霏盈一直不理会他。
几人跟着奴仆小童,沿径穿花,足足走了两里路,来到一片稀稀疏疏的小竹林,木屋门口候了一青衣奴仆,见到众人,大声喊道:“贵客来了。”
话音一落,清音乐曲骤然响起,木门推开,只见屋子里坐了一众美人,一人抚琴,一人鼓瑟,一人怀抱琵琶,面带浅笑,另有五位,或站或坐或斜倚,姿态各异。
琴瑟琵琶,金声玉振,云起花飞,令人醉然,柴伯骏依旧冷峻淡然,一华衣女子捧来纸笔,盈盈拜下,道:“请公子对下联。”
韩柏松凑过去一看,纸上已写好上联“琴瑟琵琶八大王各显神通,竹下添彩。”杨霏盈眉头一皱,神情为难,苏好低声问:“对不出来么?”
杨霏盈摇头,轻声答道:“对得出来,只是我们都要成小鬼了。”苏好眨着眼睛,不明所以,韩柏松笑道:“小鬼闯关见阎王,你只管对,我们这里还有个孙大圣。”
杨霏盈噗嗤一笑,先道:“对不住诸位了。”她凑到韩柏松耳边,轻声低语,韩柏松脸色顿时一沉,满脸不情愿,他迟迟不动笔,柴伯骏等得不耐烦,踢他一脚,道:“快写啊。”
韩柏松轻叹一声,提笔挥毫,写出下联,“魑魅魍魉四小鬼黔驴技穷,木屋献丑。”花衣女子捧了下联,欢喜离开,留下一群面色不悦之人,韩柏松愤愤道:“他娘的,过个文关还要骂人。”
成狮心里偷笑,他退站一旁,四小鬼可没他的事,他小声嘀咕道:“人家可没骂你,那是小师娘说的。”一时间,三双眼睛齐齐瞪向他,尤其是柴伯骏的目光,寒如冰川,利如刀剑,他吓得浑身一颤。
那华衣女子很快回来,说道:“少庄主龙驹凤雏,婢子佩服,此关已过,请随我来。”五人又随着那女子,一路前行,竹林尽头,上了一叶小舟,舟行远去。
柴伯骏闭目养神,苏路细心观察周遭环境,杨霏盈则思索下一关又考什么,想着应对之策,小舟之内,寂静无声,韩柏松只觉烦闷,问道:“大黑影,你猜猜这里边囚的是谁?”
柴伯骏淡淡回答:“猜不出,本大爷只管救人,不管他关的是谁。”韩柏松百无聊赖,悄悄挪到苏好身边,目光追随她目光。
船行一柱香,才泊岸停稳,帘子未掀,清风已捎来淡淡的菊香。众人下船,只见落脚之处,尽是菊花,白菊淡雅,黄 菊清高,红菊艳丽,紫菊高贵,绕篱而生,放眼皆是。
杨霏盈大吃一惊,心道:“菊之爱,陶后鲜有闻,这主人原来是个爱菊的风雅之士啊。”众人一路走去,杨霏盈目光留恋在菊丛之间,喜爱之情难以掩盖。
那婢女忽然附身,摘了一朵大红菊花,笑盈盈地簪到杨霏盈耳边,杨霏盈吓了一跳,连连后退,那两个女婢抿嘴娇笑,道:“少庄主本就俊美非凡,簪上这多红菊,真是胜过潘安。”
杨霏盈唯唯而笑,只觉别扭,偏偏成狮也来凑热闹,俯身摘了一朵红绿,送到柴伯骏身前。柴伯骏甚是嫌恶,一掌打飞,道:“本大爷是大老爷们,不带着娘儿的东西。”
几个婢女眉头一皱,翻起白眼,尽是鄙夷嫌弃。不多时,众人进了一座阁楼,阁楼宽敞,外垂竹帘,内挂珠帘,香气氤氲缭绕。
才踏入内室,琴声袅袅而来,二十几人娉婷而出,只见众人头上簪着各色菊花,身披长裳,一个个收得腰身一盈而握,衬得身段高挑,唇红似丹朱,面白如敷粉,星眸如水,含情脉脉。
柴杨几人瞪大了双眼,仔细观察,分不清眼前之人究竟是男是女,若说是男子,怎会有如此俊美的男子,举手投足间自带娇媚之气,若说是女子,却又隐隐透着三分男子面相,真是男女难辨。
苏好向左看向成狮,他五大三粗、豹头环眼,一看便是个爷们,向右看向柴伯骏韩柏松,一个黑衣冷峻,一个倜傥挺立,这才是男子该有的模样,她心中似有答案。
韩柏松却轻声说道:“你猜错了,他们是男子,只不过被养成了女子的模样。”苏好大为惊讶,胃中泛起恶心,道:“好端端的男子,为什么养成这般的不男不女?”
杨霏盈眉头间聚了一堆嫌弃,她道:“我本以为东篱菊丛之内住了个五柳先生,却不想……”“十有八九是个断袖。”韩柏松笑嘻嘻补充。
一华衣女子捧来纸笔,盈盈拜下,“少庄主,此关所考,闻香填词。”她话音一落,众人长袖挥起,细腰扭动,霓裙翩转,送来阵阵浓香,柴伯骏眉头一皱,只觉难受,便退到窗边。
成狮两眼放光,挑了个位置坐下观舞,那华衣女子携了杨霏盈手臂,道:“韩公子,请去闻香,奴已备好笔墨,静待公子佳作。”杨霏盈压下肚里翻涌的嫌弃,带着疑惑,问:“什么词牌?”
华衣女子道:“词牌便在人群中,请公子细看。”她轻轻一推,杨霏盈便跌入那群长裙舞男之中,她浑身一颤,已被众男子包围。
众人长袖挥拂,霓裳漫舞,她细细一看,只见二十人红唇烈焰,尤其醒目,她顿时大惊,问:“请问姑娘,词牌可是点绛唇?”华衣女子灿然一笑,道:“韩公子慧眼,正是点绛唇。”
“点绛唇”三个字咬得极重,那二十个花美男子款步轻挪,樱唇绽放,一抹浅笑让杨霏盈心头咯噔一下,落满慌张,“点绛唇,将他们唇上的朱丹点到我唇上,不成,不成的。”
一人长袖拂动,欺到身旁,挥出一只白如莲花的臂膀,从杨霏盈脸边轻轻滑过。杨霏盈一双星眸顿时大如铜铃,仿佛一道闪电当头劈下。
霓裳飘转,又有两人迫到身边,两只胳膊轻轻探出,又白又细。韩柏松两眼放光,心中暗自猜测,“不知阿好的臂膀是不是也这般又白又嫩?”
成狮更是目不转睛,这手臂比醉温柔的姑娘还要白嫩,真想上前摸一把,但那手臂却揽住了杨霏盈的腰身。
杨霏盈浑身一凛,疙瘩尽起,汗毛倒竖,那两条臂膀一举,将她抛向空中,轻轻一起又轻轻落下,又有两条臂膀将她接住,一左一右带着她翩翩飞转。
杨霏盈青色的衣袍迎风一抖,仿佛一只难得一见的青色蝴蝶,穿梭在五彩斑斓的花丛中,忽然腰身一紧,一条白臂又缠了上来,彩衣翩翩之下,数条白莲臂膀接连探出。
杨霏盈满腹厌恶,忍无可忍,便挥手拂出,十指化作蝶形,却只触到了那长袖,她这拂穴手清雅端丽,姿势美妙,众男子眼前一亮,扭着纤纤细腰,纷纷上前,纤手皓臂,蜿蜒转探。
腰身被人捏了一把,又有一只手轻轻划过,杨霏盈身上又起了一层疙瘩。成狮和旁边的华衣女子,看得津津有味,韩柏松和苏好却是胆战心惊,柴伯骏的脸黑得能拧出墨来,目光阴鸷渗人。
几个花美男衣扭着细腰、挥拂长袖,翩翩而来,红唇鲜艳,烈如春日里的玫瑰,一人柔声劝道:“韩公子,请点绛唇。”
杨霏盈脑中轰隆一响,顿时惊慌失措,只见一张白皙小脸越靠越近,红彤彤的嘴唇向她凑了过来,她倒吸一口冷气,吓得魂魄飞升,双脚像灌了铅一般迈不开步子。
苏好心中紧张不已,正要上前施救,韩柏松大叫不好,心道:“大黑影要杀人了!”果然,一个黑影一掠而出,破入垓心。
那红唇越来越近,杨霏盈欲哭无泪,却见那人眼的珠子忽然睁大,身子轻飘飘地飞了出去,撞倒在地,动弹不得。飘动的彩裙戛然而止,数十道目光落向地上的男子,只见他脖子歪向一旁,白皙的皮肤上印了五个手指印。
“杀人了。”一声惊呼,阁楼里顿时炸开了锅,一众花美男子扯着霓裙,惊慌乱窜,四下逃散。
杨霏盈惊魂未甫,只见柴伯骏阴沉着脸,站在她身畔,看着那不男不女的人纷纷逃散,柴伯骏心情愈发不悦,大瀛爪一出,扣住一人脖子,这人方才扣住了杨霏盈腰身,他心中一恼,微微出力,“咔擦”一声,那脖子便无力垂下。
花美男儿们吓得花容失色,连滚带爬地逃离,柴伯骏盛怒之下,杀心大胜,跃身追出阁楼,出手便是大瀛爪,一扣一掰,一招断一脖子,惨叫之声不绝于耳。
成狮紧张不已,他凭着和醉温柔二爷的交情,带了杨苏两人进来,柴伯骏却大开杀戒,他如何向二爷交待?但他又不敢当面劝阻柴伯骏,只好拉着杨霏盈,说道:“小师娘,不能滥杀无辜,这……这些人都手无缚鸡之力,于心何忍啊!”
柴伯骏杀了一片,十来人横七竖八地倒在菊丛之中,血染黄 菊,杨霏盈被成狮一劝,也于心不忍,这些人虽轻薄调戏,却罪不至死,想必也是受命于人,她大喊道:“伯骏哥,够了,不能再多杀无辜。”
柴伯骏心头咯噔一紧,震惊之下,心中疑惑,“她不生气么?”两人目光遥遥相对,柴伯骏忽然想起当日他要杀顾焘,杨霏盈也阻止,他心中的怒火蹭蹭往上窜,说道:“本大爷想杀便杀,你管不着。”
柴伯骏转身一跃,黑影如风,逮住一人,五指如鹰爪,落下一招“金雕逐风”,在那人脖子上一掐,随即丢弃一旁,苏好见势不妙,只怕柴伯骏杀人误事,忙说道:“韩柏松,你快劝掌门停手。”
韩柏松却一脸正色,义正言辞地答道:“大黑影醋海翻腾,谁也劝不住。”苏好双目一瞪,韩柏松认真解释,道:“你若被人捏腰拂面,老子也必定赶尽杀绝的。”
苏好一脚踹过去,怒道:“别忘了此行的目的。”韩柏松这才开口喊道:“大黑影,留下活口,才能盘问。”柴伯骏放眼望去,只剩下三人,他扣住一俊俏男子,扔到韩柏松身前。
余下两人仓惶逃离,柴伯骏展臂一追,一边一个,拎了回来,扔在旁边。只见韩柏松踹了那男子一脚,嫌弃道:“生为男子,尽是阴柔之态,全无阳刚之气。”那人浑身发抖,牙齿咯咯打颤,道:“大……大爷……喜欢。”
韩柏松问:“大爷在哪儿?”那男子一颗小胆濒临破裂,道:“惜……惜缘……里。”“惜缘里在哪?”柴伯骏突然大吼一声,雷霆之音当头砸落,那男子两眼一番,晕了过去。
韩柏松鄙夷至极,问向旁边两人,那两人战战兢兢,道:“坐画船,沿溪前行,到盈水间……换船再行,直至一处,溪水七折环绕,便是惜缘里。大爷……长居里边。”
柴伯骏黑袖一甩,踏步先行,他一身火气,烧得身旁的风都烫了。成狮担心他再次出狠手,血染惜缘里,不好向二爷交代,当下快步去拦,劝道:“你有事好说,你若不会说,我来……”
话未说完,“啪”的一声,柴伯骏拳头挥起,将他打了出去,韩柏松拎起两个花美男子,随行带路,往惜缘里而去,找这里的大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