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小深，我没有办法。”洛伊抿了抿嘴，他现在能说出口的只有这句抱歉。
“洛奇，他偷走了你原本应有的人生，他的出现让你永远只能龟缩在棠城的角落里。只要有洛奇在一天，你洛伊这辈子都无法光明正大地站在所有人面前。明明你对他的恨应该超越一切，到底是什么？到底是什么让你能放下这么多年处在黑暗中的不甘和怨愤？到底是什么让你能够割舍我们十年的情谊做出选择？”慕深感到悲哀。
虽然现在发生的一切都在慕深的意料之中，可他到底对洛伊这个二哥有感情，他始终想问个明白，他希望洛伊能够给出一个解释。
晚风在暗夜中静默了很久很久。
慕深定定地盯着洛伊，洛伊低着头，两人之间好像有一场沉默的进行曲在演奏，吞没着理智，遮掩着真相。
“你还是不愿意说吗？”慕深以为洛伊至少会给自己一个解释，而不是把他架在这种矛盾的情绪里煎熬。
“洛奇说，只要我能找到你，把你交给他，他愿意把我的身份和人生归还于我。”洛伊蹲了下来，他抓着头发，显得很苦恼，但现在没有人关心他的情绪。
“你信了？”慕深也跟着蹲了下来，他的眼神犀利地射向洛伊，他的语气中充斥了嘲讽，他嘲讽洛伊的天真。
“我不信，可我只有这一个选择。”洛伊抬起头，红色的血丝张扬舞爪地布在他的眼眶周围，他瞳孔里压抑的渴望和畏惧无限放大，慕深看得清楚。
“所以你在赌，你赌你会成功，我就是那个赌注，对吧？你想把我交给洛奇，放松他的警惕，然后再给他致命一击，你太可笑了，洛伊。”慕深已经被气笑了，他知道洛伊并不是那么愚蠢的人，可他忽视了人的劣根性。
人都是自私的，除去少部分的伟人，只要别人给出的砝码足够重，人都会选择舍弃那些相对不重要的，然后去谋求利益最大化，洛伊也是。
“对不起，小深。”洛伊再一次道歉，可这样的道歉无论对谁来说都是于事无补，显得很苍白。
“洛伊，你真可悲。”慕深站起身来，他俯视着洛伊，然后不痛不痒地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只有洛伊知道，慕深这简短的一句话究竟有多诛心。
这句话的称谓割裂了慕深与洛伊之间十年的情感羁绊，是慕深对洛伊永久的控诉，是慕深永远都不会原谅这个时候的洛伊的宣言。
慕深离场，徒留洛伊一个人在黑夜里被吞噬。
可悲吗？洛伊低着头没有反驳，他也想问自己呢，可悲吗？
可悲吧。
“人生被人偷走，选择的权利被人剥夺，守护的一切被人伤害，我是很可悲，我本身就是一个笑话，可那又怎么样，我又能怎样？”洛伊捂着发疼的脑袋，他低声地嘶吼回荡在医院的长廊里。
可夜深人静，不会有人听到洛伊的话语，他唯一的听众早已离去。
闭锁的房门爬满了嫌隙，洛伊和慕深再也不可能回到过去。
时间是漏斗里的沙，不知不觉间就已流逝。
半小时过去，洛伊收整好乱如蛛丝的情绪站起身来。他目光沉沉，看向闭锁的房门，竟然笑了起来。
洛伊的笑意中带着一股子释然，没有人知道此刻的他心里在想些什么，也无从追究。
老槐树沙沙作响，谱写着三月的篇章，棠城的民众栖息在老槐树的臂弯里，一夜好梦。
清晨的露珠刚刚坠落，慕九就听到了洛小小打雷般的声音，“九九，九九，快起床啦，上课要迟到了！”
“知道了，别吵吵了。”慕九的声音中带了一丝不受控的起床气，她先是从床上坐起来把被子折叠放置到靠墙的位置，然后再把充满电的手机摸索到手，最后才下了床站到窗边给了楼下的洛小小回应。
“快点哦，今天我骑了车，我载你。”洛小小仰着脸笑得明媚，她手中拨弄着自行车的铃旋，发出一阵“叮铃叮铃”的脆响。
“三分钟。”慕九说着话把新换的浅紫色帘幔全部归到一边，很快用布带扎起，开始收拾自己的课本。
天蒙蒙亮的时候，慕九嘴里叼着半片面包出了门，“走。”
“坐稳了，我们出发咯。”洛小小开心地回应慕九，她身体一沉，脚下的踏板开始转动。
“九九，你昨晚睡得好吗？”洛小小不仅是个吃货，还是个话痨，一路上骑着车也不忘和慕九唠嗑。
慕九昨夜睡得沉，她回响了一下才说，“我啊，睡得挺香的，不过奇怪的是我又做了那个梦。”
“什么梦？”
“我上次晕倒时做的那个梦，梦里有一个少女，我看不清她的脸，她一直在书本上写写画画，不知道在梳理着什么，总之，乱乱的，我也说不清楚。”
“九九，你什么感觉，会害怕吗？”洛小小问了一下慕九的感受。
“没有，梦里的景色都很熟悉，我没有太多的情绪，我只是好奇，好奇那个少女是谁，我想看清她的脸。”
“为什么？”
“她的声音我仿佛曾听到过无数次，我想知道她是谁。”
“你认识她吗？”
“不知道。”
两人穿行在晨起的风中，一问一答，把未知的梦撒落在青石板上，等待着现实的揭幕。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