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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男人没想到也是个赌徒，将我姐做生意挣的钱输个精光。并且，他还借了高利贷几十万元。
姐姐不让我帮忙，她说会自己解决，最后也不知她想了什么办法，将高利贷还了。姐姐还迅速与那个男人离了婚，搬离时净身出户，将自己在水碾河的房子也留给了那个男人。
姐姐那段时间挺惨的，搬到了我家来暂住。我前面说过，她的厨房能够看到我家房子，每天都要这样面对着一个让她伤心的男人，我想姐姐的心在滴血吧。
后面的事更奇葩，那个男人又借了高利贷，想着将房子卖掉。因为急需出手，居然三万元就想与对方签合同。姐姐知道后，做了个置换的操作。当然，那个男人对我姐姐有愧，我姐姐的话他也不敢反驳。
所谓置换，就是让爸妈三万元卖掉了成都北郊的房子。然后将三万元给了那个男人，并且搬离。我爸妈就住进了姐姐原先的房子。
这样，我爸我妈站在厨房里，就能看到对面的儿女了。
这可以说是我爸我妈求之不得的一件事了。
没想到，我爸我妈运输公司因为很多人卖了工龄，公司名存实亡了。那时金牛区想开发凤凰山，地处东风渠边上的这片区域就开始拆 迁。像我爸我妈以前那房，可以拆 迁补偿近百万。
而且我爸我妈卖了工龄后也把钱全部存进了银行，白白错过了之后的楼市大行情。
但每个人的财运都是注定的，家人能够在一起，才是最重要的。所以这样捉弄人的财运也不足以令人扼腕叹息。
只是姐姐是靠自己打拼买下的房子，为何要净身出户？这让人有点想不通。
有一次姐姐告诉我，她为啥嫁了这个男人，为啥离了婚也要把房子留给他？是因为有一次吃火锅时，厨房里煤气爆炸了，其他人都纷纷逃窜，只有这个男人守护在她身旁，她当时感动极了。
我们姐弟都是个感情容易冲动的人，究竟是重情重义还是有点傻我也不知道。
但既然这个男人这么爱我姐姐，为何还要去借高利贷？
姐姐告诫我说，“弟弟，记住，小赌可以怡情，一个人绝不能滥赌，如果事先知道他是滥赌之人，我绝不可能嫁他。但人生没有如果，你要好自为之！”
我听进去了，知道赌瘾与毒瘾，一沾上就如蛆虫附身。不加控制的瘾就是如火焚身的欲，无论赌或者毒，都能无限放大人的欲 望，身陷其中极难全身而退。
欲 望这个东西，如果放纵，是很可怕的东西。
当时想到这里，我有那么一刻，确确实实想到了自己想做个亿万富豪，这是不是另一种同样可怕的金钱欲呢？我还想到了对于小倩的不可名状的情感，想要急切寻找小倩的心情，以及那个难以忘怀的凄楚倔强的眼神。东哥明确说了，我是中了一种情 欲之毒。
想到此，对于欲 望，我竟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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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我还是回到公司上班。姐姐与艳儿将心思也全部放在服装生意上。
我当然也去了几次东北，小倩始终影踪全无。
2001年3月，我又一次出差，这次到了我们业务员张哥的地盘，张哥那时一直在广东。当天收了一笔汇票，但因为接下来还有一笔贸易物资还要结算，我得一起收了款后才能回成都。所以这次出差时间就比较长一点。
“走，今天下午带你去个好耍的地方！”在我出差的第一天做完工作后，一直爽快的张哥对我神秘地说。
我那段时间也挺郁闷的，听张哥说可以解闷，也挺好的。
张哥开着车带我去了附近一个广东某市。我们进了一个挺有档次的娱乐场所。
我们先去洗浴，泡了个桑拿，换上浴袍，然后就有人彬彬有礼地将我们请到了一个装修豪华的房间。
整个房间是日式装修，所有门都是推拉的。甚至眼前那堵以墙纸包装的木式墙面也可以推拉。
墙面向两边打开，我就立即看傻了。
在《尖峰时刻》里，当成龙打开那扇墙，就马上现出一幅活 色 生 香的画面。各种肤色的美女摆出各种姿势，极有层次地叠坐于台阶前。
我就看到了如出一辙的画面。就连美女们脸上，同样也是千种风情。
我那一刻是好奇也是眩迷的。然后，我就呆住了。
这群美女中，坐在最后排中间那位，探着头，职业地微笑着。
竟然是小倩。
我那时的情感相当复杂，有点描述不出来，就不多说了。
反正我呆立半晌后，一种急迫的心情让我点了小倩。
小倩款款而行，跟着我进了一个温馨的房间，同样是日式装修。
我没想到一个眼神就让我无比想念的小倩，竟在这种情形下与我相见。
真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让我找得好苦啊！
我正欲抱着小倩一诉别来衷肠，小倩还是职业地微笑着，并示意我上床躺着。
哼，装什么装。“我找了你这许久，你竟然……竟然……”我一下有些愤愤的，说不出话来。
百世轮回秋雨密，四目相对无语噎。
没有雨，只有心绪郁结。
就连四目相对时，我看到了一种让人冷入心扉的麻木眼神。
倔强凄楚的眼神呢？我魂牵梦绕，想过千百次的熟悉眼神呢？
上次失踪时，就连这眼神也丢了吗？
小倩还是职业地笑着，毕恭毕敬，像个训练有素的机器人般。
一阵陌生得骇人的感觉，让我有些窒息。
好嘛，我看你到底要装到什么时候。
我躺上床，就闭上了眼。我只感觉小倩用双手为我轻轻按摩，手法柔柔的。淡淡的香水味，从她身上散发出来。
按摩了一圈，小倩开始了调 情时间。
她突然变得妖娆了起来，有些发嗲地问我，“先生，你喜欢我扮演什么角色呀？”
我有些愕然，“什么角色？”
“护士、警察……”
小倩眼神里的麻木也没了，充满诱 惑和挑 逗。
她一起身，香衣滑落。“先生，你选好了吗？我要着装。”
我再也忍不住了，“你这是要为我服务了吗？”
小倩说，“对啊，好多人都冲着我们这儿相当有特色的服务而来，绝对不会让你失望的。”
我站起身来，小倩上前为我解衣。我一把抓住她的手，并将原先的衣服为她披上，然后就用眼睛盯着她。
小倩本来职业的笑，这时有点生硬了，而且，眼睛里还有不安。
“先生，你是不满意我吗？你是要换人吗？我的服务很好的。”
“对，我就是不满意你，你究竟想耍我到什么时候？”
见我一脸悲哀和神伤，小倩有些不知所措。开头的挑 逗眼神又变成央求。
“先生，请你感受下我的服务嘛。不然，不然，我会被骂的，说不定还会丢了工作。”
我叹了口气，“你放心，你永远放心，我不会换人！”
我不再说话了，小倩见央求不成，眼神再度恢复了之前的麻木空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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究竟是什么遭遇，让小倩变得如此麻木？
甚至我觉得，脸还是那张脸，人却已经不是那个人了？
只剩皮囊，灵魂已经像雪中精灵般飘飞消逝于无边苍穹。
我心中只觉得有千言万语想诉说，却无法出口。
小倩明明就在身边，触手可及，我却分明感受到了什么是这世上最遥远的距离。
“先生，你是不是还有什么要求？我们都可以提供服务。”
小倩的话，彻底激怒了我。
我怒视着她，想要狂吼，大声喊醒一个梦中的人。
但她还是木然的眼神。我像泄了气的皮球，颓坐床上。指了指对面的沙发，“你就坐在那里。不要乱动。”
小倩愣了愣，亦步亦趋走过去坐在了沙发上。
我们就这样像木雕般坐着。直坐到服务终止的铃声响起。
小倩有些惶恐地起身，“先生，我要下钟了。请你别投诉我好吗？”
我上前一把拉过小倩，“我们真的成了陌生人？”我再次伤心欲绝。
小倩向我躬身行礼，款款退出。
罢了，罢了，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一切都是幻像，物是人非。
我也成了机器人，木然走出房间。
张哥早在休息室等我了，也没观察到我的异样，上前拍了拍我，“怎么样，服务不错吧！”
张哥爽朗地笑着。我木然答道，“不错，不错。”
我们出了这家娱乐场所。在停车场的另一端，我突然看到一个家俱厂，这当然没什么奇怪的，关键是那个家俱厂挂着的牌子，让我心里一动。
我就走进了家俱厂，一个熟悉的身影就印入了眼帘。
“老大！”我叫了一声。正在忙着的那个熟悉身影突然回头，果然正是老大。
老大见到我，伸开大手就拥抱了我，还是像往常一样亲切，“饿了哇？我去给你下碗面。”
此时已经过了晚饭时间，我确实有些饿了。老大给张哥递上烟，互相介绍认识后，就去给我下面。
我请张哥先回去，说我要在老同学这儿呆两天。
等张哥走后，我开始打量参观老大的家俱厂。规模还是很大，工人还挺多的，进货出货的人员进进出出的。
老大很快给我端来了一碗杂酱面。我香喷喷地吃着，老大一边抽烟，一边笑吟吟地看我，极有满足 感。
我想我们的脑海中，又闪过了大学生活一幕幕的场景吧。
我平时吃东西都是斯斯文文的，这时却如风卷残云似的一扫而空。我们开始摆起了彼此这两年的经历。
老大开家俱厂到这里，也是他多次考察决定的。一是有市场空间，二是农民工和技术工人好请，更重要的是，这里可以快速捕捉最前沿最流行的家俱款式和信息。老大果然是有眼光的，事实证明他抓住了商机，厂子也是开得很成功的。
我大体说了我的工作，只是没有提小倩的事。老大却突然问道，“刚才你们是从那边出来的？”说着指了指对面的娱乐场所。
我点点头，“这么有名的场所，张哥特意带我来感受一下。”
老大意味深长地看着我，“进去娱乐下也是可以的。但以我对你的了解，你对感情很执着，可千万不能对这种场所的人有感情上的纠葛啊！”
老大不愧是老大，一下说中了我的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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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低头默默不语了。我对老大有着发自内心的信任和亲切感，所以过了一会儿，就把东北和成都与小倩的事一五一十和盘托出了。
“但她失踪了，我本来以为回到了东北，但最后你晓得她去了哪里？”我道。
老大关切地看着我。我有些自嘲地说，“你晓得吗？刚才我去对面那娱乐场所，碰到了她。她最后还是成了风尘女子。你说命运是不是有些捉弄人？”
我说着说着开始伤心了，“她竟然像不认识我似的，完全变了一个人，我找了她这么久，却等来如此结局……”我一时气苦，说不下去了。
老大用大手拍着的肩膀，安慰着我，本来慈祥和善的眼神里也开始有了些伤感。
“其实我也要去这家娱乐场所。我们做家俱生意，有时就要请客户去耍一下。”老大说，本来逢场作戏也是常事，但长期夫妻两地分居，他心里有时会觉得空落落的。
老大欲言又止。开始狠抽起烟来。
抽完一支烟，老大缓缓冒出的话让我吃了一惊。
他竟然包 养过一个风尘女子，女子就来自那个娱乐场所。
“因为感情空虚，我不仅包 养了她，后来发觉还有些离不开她了！”
从老大口中得知，自从包 养了那位风尘女子后，他就不要她去上班了。两人过起了夫妻生活，开始时感觉还是很幸福，但他后来才发现，这位风尘女子经常出去赌博。原来，她当初在娱乐场所就开始赌博了，被包 养不上班后，因为无聊，她越发赌得大了。
一提起赌，老大就变得恨恨的，“你晓得吗？本来她开始很麻木的，我与她好了以后，她恢复了女人本该有的温柔。但是自从滥赌起来，她的眼神又开始变得麻木。”
我的心中，不知怎的就想起了刚才小倩那麻木的眼神。我开始隐隐不安起来。
老大接着说，她常常夜不归宿地赌。直到有放高利贷的人追上她，我才晓得她欠了好几百万。“我的家俱厂好不容易做起来，利润也不算大。我让她发了誓，再也不滥赌。她赌咒发誓不赌了。我就把所有赚的钱都帮她还了赌债。自此后，我逼着自己必须断绝与她的来往。一个赌徒的话，根本就不能相信。”
老大开始下狠心，不再包 养她。“我觉得，再这样下去就会毁了自己，所以就断了那层关系。只是，你知道我，我做事还不够狠。她有时候还是会来找我，我会给她些钱，同时，我不是也很寂寞吗……“
我听明白了，老大这是还没有断干净。
“但光我给她那点钱，她怎么够用？她还是又回那个娱乐场所上班了。一个风尘女子，可能就命该如此！”老大说，也许当初的包 养本身就是个错，“春，你可千万别和风尘女子再沾染上感情的事了，不然……”
我心情开始沉重起来。
晚上就在厂房的寝室里，老大安排我住他的隔壁。都是在二楼。
我想着心事，老是睡不着。月亮正圆，高高地挂在天上。微风吹来，我索性披着睡衣，坐在窗边一边看着天上，一边想事情。
凌晨时分，有脚步声上来，并有人影从我窗前闪过。
在闪过的那一刹那，明月清晰映出了她的半边侧脸。
尽管只是侧脸，我一眼就看出，这个人就是小倩。
原来我不久前的隐隐不安，竟然是个准确的预感。
小倩很快进了老大的房间。之后一切归于平静。
——我们姐妹本来就是鱼，生来就应该生活在水里，你们却一心想着要把我们拖上岸，那终究还不是死路一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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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我根本没有睡意，就傻坐了一夜。脑袋一片空白。
东方泛出鱼肚白。我穿上了自己的衣服，想悄悄离去。
我甚至都不想和老大告别，心里想，一切阴差阳错，我能怪谁呢？离开吧，这本来就是个幻梦。
我走出老大的家俱厂时，却还是心有不甘，在那儿来回踱步，一时犹疑不决。
也不知踱了好久，我看到一个倩影闪出了厂门。
“小倩！”我情不自禁叫出了声。小倩抬眼见是我，眼神依然一片木然。
“我在东北找了你好久。难道，你就真的忘了我，过几天我就回成都了。你有什么难事，就不能告诉我吗？”我有些快要哭出声了。
小倩哦了一声，“我知道你是谁了。”
她继续前行，招手示意我跟着来。
我们一起穿过停车场，从那个娱乐场所绕过去，后面是一排房屋。小倩就走进了其中一间屋子。
我有些疑惑，也跟着进了屋子。屋子是个套间。
里面房间有女子声音轻轻道，“你怎么才回来啊？昨晚没有去赌吧，你可是答应了我的！”这个声音明明就是小倩的声音，但小倩却还在客厅啊。
小倩不答，坐在了客厅沙发上。里面房间那人一边说着，一边推动了床头的什么东西，应该是在起床穿衣。
“你吃早饭没有？我给你做！”里边那人说着就走了出来，低着头。大约是低头的眼里见到了生人的腿脚，她马上转身就进去了。
尽管我只看到背影，但我一下子心神巨震。
我很快冲了进去，还是那个背影。她正在往脸上套着纱巾。
我将她拉转过来，除了一只眼睛，整个脸罩得严严实实。这只眼睛仍然是木然的。
木然的身子，木然的眼睛。
她呆呆地盯了我半响，突然这只眼睛不再麻木，现出了另外一种表情。
一种倔强凄楚的眼神，我最熟悉的眼神。看了一眼这个眼神，我就一把抱住了她。
我打死都不会认错这个眼神！
这才是真正的小倩！
同时我恍然大悟，她以前一直说有个妹妹，原来她们是孪生双胞胎姐妹。而且，除了相貌，就连声音都完全一样。
小倩任由我抱着，刚才麻木的身子有了些温度。
“小倩，你那天从成都走了之后，发生了什么，你们怎么到了这里？”我轻轻在她耳边问。
小倩的身子开始起伏起来。突然她一把推开了我，痛苦地指着门外，“你走吧，我不想见你！”
我胸膛也起伏着，眼里也含着痛苦，我语气坚定地道，“我找得你好苦！既然找到你了，就不会放开，你跟我走！跟我一起回成都！”
“我已经是个废人！”小倩突然声嘶力竭地喊叫着。
她一把 扯下了罩在脸上的纱巾。我的眼前，现出一张极其恐怖的脸。
一道深深的伤疤，从右眼向下，直接贯穿了鼻子、嘴巴和左下巴。这张脸扭曲着，在这个清晨，如果乍见，一定是毛骨悚然的。更可怖的是，整个右眼眼眶里空无一物，甚至没有眼珠。
小倩说话时，脸扭曲得更厉害了，“在你眼里，我肯定是个怪物了吧！本来我只想安静地在这里呆着，你为什么要找到我？我和妹妹已经彻底毁了，不值得所有人同情，我们的命运也不需要任何人来改变和拯救！”
小倩的眼神重新变得麻木，她像是在自言自语，“我们姐妹本来就是鱼，生来就应该生活在水里，你们却一心想着要把我们拖上岸，那终究还不是死路一条！以前我以为还可以与命运抗挣一下，最后才发觉根本无力挣扎！”
小倩突然彻底爆发，歇斯底里吼叫起来，“你走，你走，你走……”她开始推 翻了床头柜，并将我使劲往外推，一副疯狂状！
刚才带我来的那位女子（小倩妹妹）赶紧从沙发上站起来，飞快进了屋，“姐姐，姐姐，我让他走，我让他走，你别这样，别这样！”
小倩妹妹也推着我，快速离开屋子。我和她刚出门，传出一声重重的关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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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如刀绞，一时气苦，却不知如何是好。
“哎，我姐姐既然不想见你，那你就走吧！”小倩妹妹有些恼怒地对我说。
“不，我必须知道发生了什么，不然我不会走！”我铁青着脸，决绝地说。
小倩妹妹木然的眼神动了动，“都是我害了我姐姐，都是我害了我姐姐。”她还提起，以前她答应了姐姐不再赌，实际上她依然控制不了自己的赌瘾，时不时要去赌一下，“这种欲 望，哪有那么容易控制啊！”
我一下就如梦方醒，原来我那天被敲晕、在那个东北城市的厂房前看到的人，居然是小倩妹妹。
在我追问下，小倩妹妹终于还是讲述了事情的经过。
原来，那彪形男子找到小倩妹妹后，硬逼着她来到我与小倩相遇的那间酒店，当起了妓 女，赚钱供他赌博所需。
我听着，脑中立时想起了，在那个酒店走廊转弯处看到的熟悉脸庞，同时也想到了，回到成都后，听我一提起这个细节，小倩的脸立即变得煞白。
听小倩妹妹讲，小倩立即回到东北，来到了酒店的娱乐场所找到了妹妹。看到妹妹麻木的表情，看到妹妹也走上了她以前逼不得已所走的这条路，小倩痛心不已。她拉上妹妹就走。
小倩的赌鬼丈夫却怎肯放过姐妹俩。在小倩与赌鬼丈夫原来的租住屋中（她们的房子也被赌鬼丈夫卖了还高利贷），小倩与赌鬼丈夫的眼中都要喷出火来。小倩痛心疾首地吼叫，“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毁了我妹妹？”
说着，两人扭打了起来。但小倩怎是赌鬼丈夫的对手，赌鬼丈夫一记耳光，就将小倩打趴在了地上。赌鬼丈夫恨恨地指了指自己空空如也的另一个手臂，“断臂之仇，老子都还没有找你报，你竟然敢来质问我！”
赌鬼丈夫还恶狠狠地从里屋找来一把长长的尖刀，想要杀了小倩。小倩妹妹见势不妙，忙死命拉下了。
赌鬼丈夫将尖刀狠狠甩在地上，顺势坐在旁边一把椅子上，还是恶狠狠地看着姐妹俩。
小倩还是在地上趴着，小倩妹妹端来了一杯茶，让小倩的赌鬼丈夫消消气。
赌鬼丈夫呸地吐出一口痰，吐出了心里的恶气，就用仅有的一只手去端茶来喝。
这时惊心动魄的一幕如电光石火般上演了。
小倩捡起地上的尖刀，就快如闪电地起身往前一送，拼了命般直接插进了赌鬼丈夫的胸膛。
赌鬼丈夫不愧是极其凶悍的彪形男子。他将茶杯甩出，将独手一把将刀抽出了胸膛，顺势就狠狠砍下。
这一刀从小倩脸上无比凶狠地斜划下来，小倩右眼眼球当场爆出。
小倩惨叫一声后倒。赌鬼丈夫血如泉涌，胸膛所插也是致命之处。赌鬼丈夫用尽了最后的力气，猛然栽倒，毙命而亡。
小倩妹妹一下吓呆了。
姐妹俩终于回过神来，身子还吓得不停打抖。小倩妹妹简单在姐姐脸上包扎一下，止住了血，蒙上头巾，姐妹俩就逃离了东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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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妹俩坐着火车，只想着离东北越远越好，不知不觉到了广东。
小倩在医院进行了诊治，右眼眼球没能保住，而且彻底毁了容。在小倩看来，她就是个废人了。
迫于生计，小倩妹妹就在这个广东某市，从事起了妓 女生涯。很多事，只要有了开头，就永远不能回头了。
小倩遭此大变，被迫接受了这个无情的现实。她在经历无数个日日夜夜痛苦挣扎后，也开始变得像妹妹一样麻木。
她囚居于这家娱乐场所后面的租住屋里，很多时候都是闭门不出。只是在买菜时，才蒙脸外出，很少与人接触。
小倩妹妹对我讲述完，转身回了租住屋。走前，她还是眼神麻木地对我说，“你可以走了，永远不要再来找我姐姐！”
我还是在租住屋前踱步了好久。之后我木然地回到了老大的家俱厂。
老大还是给我煮了早餐。我不想吃，看着老大说，“我看到你以前包 养的那个女子了。但你知道，她还有个经常蒙面的孪生姐姐吗？”
老大点了点头，“我当然知道，所以，我才没有忍心全然断了联系。我觉得，她们的命太苦了……”
老大好像看穿了我的心事。但当我缓缓说起那个蒙面女子就是我要找的小倩时，老大还是吃惊不小。
老大低头吃完了早餐，颇为沉重地对我说，“有很多事情无能为力。我们是不能拯救她们的，我没这个能力，你更没有这个能力！甚至是再有钱的人，都无法改变她们的命运！”
我还是木然地回到厂房的寝室，倒头就睡起来。虽然心乱如麻，毕竟一夜未睡，我困了。准确地说，我是昏睡过去的。
这一昏睡，竟然又到了夜深。醒来时，我估计是凌晨时分了。隔壁传来了手机响声。老大很快就来敲我的门，我穿上衣物，便听老大急急的声音，”快快，她们出事了！“
我突然也感到有大事发生了，心跳不止。我与老大快速绕过那个娱乐场所，到了小倩姐妹的租住屋里。
小倩妹妹已经花容失色，对着老大结结巴巴，“我刚刚下班，一回来就看到……看到……”
我没听她讲完，便冲进了卧室。
在那张床上，小倩安静地躺着。我上前一摸，气息全无，她的手无力垂在床侧，动脉处一道深深的刀痕，血迹已经干涸。
而在整个床底，血已经淌了一地，一直从床侧向外淌到了门口。此时已经不再流淌，早已不是鲜血。
小倩，我苦苦寻找的小倩，竟然……竟然割腕自杀了！
我将小倩身躯抱在了怀里。小倩的身躯已冷，没了任何生命体征。
小倩妹妹大哭起来，先是叫着姐姐，摸着姐姐的身躯。见姐姐已经永远离去，哭得更加惨烈，“姐姐本可以就这样麻木活下去的，一见了你，就没了活下去的勇气。早晓得我就不带你来见姐姐了。是我害了姐姐，是我害了姐姐！”
小倩妹妹突然发了疯般来抓扯我，“你别碰我姐姐，也是你害了我姐姐。你滚，你滚！”
老大用力将小倩妹妹抱进了怀里，寂静夜空中仍传出小倩妹妹撕心裂肺的痛哭。
等会老大就将小倩妹妹拉到了客厅沙发上坐下，小倩妹妹哀嚎声渐渐弱了下来。
我就抱着小倩的身子，不动不动。在床上一直坐了一夜。
直到白昼到来。我的手机响了，我木然地接了，是张哥打来的，说是最后一笔款也结算了，让我赶紧送回成都。
老大进来将小倩身子重新放到了床上，将我拉了出来，叫我先去忙工作，小倩的后事他晓得帮我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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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的回忆中，我记不清当时我的心麻木到了什么程度。后来我是怎样离开的，也是迷迷糊糊。
我还是将汇票带回了成都。整个过程，我脑子里是空白的。
我回到了家中，无力地躺在了床上。艳儿问我，我说太累了，我想歇歇。
在床上躺了几天。我渐渐有了些力气，我想起在广东，我们业务员张哥见我失魂落魄的样子，像想起了什么似的特意告诉了我一番话。
“我一直知道你想当个亿万富豪。暴发户和富二代就不说了，我现在可以明确告诉你，以你的实际情况，你这个欲 望不可能实现。这里面有机遇、时运和贵人相助，也有智慧、性格和能力等等各方面原因和素质，同时，你做人不够狠，还儿女情长、优柔寡断。像头儿和东哥之所以能够成为富豪，除了以上各方面素质都具备，他们还都是出奇地狠，所以才能抓住机遇发了大财，成了富豪后，也有足够的智慧和能力驾驭财富。”
按照张哥的说法，我不具备成大事者的头脑、胆识和魄力，就适合老老实实干个安稳的工作，过个平凡人的生活。
其实张哥说的这些话，我当时也没太在意。我只是觉得心灰意冷。极度地心灰意冷。
接下来，我做了一件事，找到东哥辞了职。东哥看了看我，摇了摇头，“看来，你中的情 欲之毒可不轻！”
但他毕竟是狠人，傲慢又浮现在他的脸上。并且，他傲慢地在辞职书上签了字。
辞职后，我木然地走在回家路上。心里还若有若无地想着小倩。我仿佛看见，小倩正努力与黑山老妖作最后的挣扎，但她最终没有逃脱无情的命运摆布，她倔强凄楚的眼神因为无力抗挣而麻木空洞了。
在我的耳边，还如梦幻般响起了《倩女幽魂》的电影插曲：
人生路
美梦似路长
路里风霜
风霜扑面干
红尘里
美梦有几多方向
找痴痴梦幻中心爱
路随人茫茫
人生是
美梦与热望
梦里依稀
依稀有泪光
何从何去
去觅我心中方向
风仿佛在梦中轻叹
路和人茫茫
人间路
快乐少年郎
路里崎岖
崎岖不见阳光
泥尘里
快乐有几多方向
一丝丝梦幻般风雨
路随人茫茫
丝丝梦幻般风雨
路随人茫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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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接下来的这段日子里，对人生价值产生了严重怀疑。
对于我“想当一个亿万富豪”，我觉得是如此可笑，即使当了亿万富豪又怎样，还是依然救不了小倩，在以前也救不了小红，我拯救不了任何人……
那段时间，我不想干任何事情，情绪持续低落。
看我茶饭不思，我姐姐和我妈估到让我去看医生。经诊断，果然有些抑郁倾向，幸好是轻度的。吃些药也就缓解了。精神上无碍了，我的身体却遇到了麻烦。
那就是极度难受胀气。我感到肚腹酸胀，浑身无力，有时肚子胀得我几欲晕倒，纠纠地痛。
我甚至想拿把刀子划开肚皮，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在纠缠着我。我拼命用手拍打揉搓肚肠部，想将所有气体都拍出来。终于在我难以忍受几欲倒地的时候，进了一家肠胃医院。
前面我说过胃肠不好，其实这是我家里人的通病。按照医生的说法，这是一种情绪导致的胃肠功能失调。
医生认为，因情绪问题，胃动力非常微弱，食物根本不能翻过十二指肠。最后我做了一场大手术，在胃上打了个大洞，与食道直接相连。这样，食物想翻十二指肠就翻，如果翻不过去，就可以直接进入我的胃。
那场大手术，一直做了六个小时，医生后来说，我有截肠子还被我自己给拍打揉搓坏了，于是就割去了，顺便还割了阑尾。
在手术之前插尿管时，有了护士那番“包皮过长”的话。让我目瞪口呆，一下子又想起以前那么多错综复杂、阴差阳错的境遇。
想起瑶、小红、小倩……甚至，我还想到了摆残棋的徐哥，徐哥对我说“人生如棋”。
在我住院期间，我妈全程陪着我，我姐姐和艳儿则轮流来守护我。
在我住院期间，还有个人来看了我，让我挺意外且惊喜的。
就是“童子哥”。
“童子哥”离开了东北，“我们那家传 销窝点被端了，我这才意识到以前真是被 洗脑了。春，我们都是很平凡的人，再也不要去做一厢情愿和能力范围之外的事了。我算是彻底醒悟了！”
离开时，“童子哥”还说，“其实发财的欲 望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但每个人都要对自己有个清晰的定位。我得控制住自己凭空发财的欲 望，我有功夫，有酒量，我还是想做个正正经经的销售员，当然，不是传 销哈。”
“童子哥”居然还谈起了感情，“感情的事，你们都说我不懂，我确实没有你们那么多儿女情长。但是，春，你晓得不，那些好多感情都不现实。如果工作稳定、娶妻生子，我这辈子就知足了！”
我第一次真正发觉，“童子哥”再也不是以前那个幼稚的“童子哥”。
我康复之后，跟着就去做了包皮手术。
这个手术看似简单，实则让人非常难受。难受在于有时会不听话地勃起，刚刚剖开的新伤会生生地疼，就如同之前我所诉说痛入骨髓的那种疼痛感。
个中滋味，没做过该手术的人根本无法想像。
浮云散记——
好了，闲话少叙。我也可以说是讲了个有关欲 望与控制欲 望的故事。
我那段时间，闲着没事，常常反省自己。
我觉得，但凡是人，在不同阶段，总会有不同困惑不同心魔，从而生出荒唐而可笑的际遇。
比如在某阶段对财富如此渴求，越是想要得到，越是难以实现；或者对于情 欲，欲 罢 不能，很多时候只能以悲剧收场。
无论是财富之欲还是情 欲，欲 望的沟壑都是深不见底。以至于你根本看不清自己到底想要什么，在黑暗的深渊中苦苦凝视，看不清摸不着的欲求也狰狞笑着凝视着你。
我那几年就陷入了这样的魔怔中，执迷不悟。
人的欲 望是永无止境的。我之前着墨如此之多，就在于想要表述我那几年对于欲 望如此渴求而苦苦挣扎的心路历程。
一心想当一个亿万富豪、因一个眼神就中了情 欲之毒，如此荒唐不切实现，但我那时却傻傻不自知。往往很多时候很多境遇都是庸人自扰，我想我就是那个庸人吧。
是否该有所改变了呢？
但泥潭深陷的人，想要走出来，谈何容易。
这里我还想多说一句，其实，掉进欲 望之壑的人，何止在下区区一人，这可以描绘出一幅众生相了。
不管是能力高低，也不管主观还是客观，这可以说是世人最原始最难以克服的人性弱点了。
就算如强人中的强人——我之前所在公司如神话般存在的头儿，也逃不了这个宿命。
几年之后，这个巨型的公司轰然倒塌，因急剧扩张，想让财富越滚越大，最后资金链断——头儿破产了。
更让人痛惜的是，因天生聪明，终日思虑，心力用尽，头儿也英年早逝。
他逝去那天，我倍感悲伤。那天没有晴空万里，天空只飘浮着几朵浮云。
我一边看着天边的浮云，一边想着头儿的传奇人生，并为他的结局慨叹不已。
这个结局，几乎是难以想像——这也可以从中说明“欲壑难填，只要欲念一生，便会不死不灭”的深刻道理了。
这个道理人人都懂，但很少人能克服克制，生活的烦忧由此层出不穷，千奇百怪的众生百态，赋予了生活谜一样的色彩。
谜一样的生活又给我上了深刻一课：放下欲求，方可解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