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高宗赵构在战乱中失去生育能力,他选择了太祖一系的侄儿赵昚做为继任皇帝,自此起,宋朝皇帝又回归至赵匡胤一脉。赵构于1162年将皇位禅让,自称太上皇。宋孝宗赵昚于1189年将皇位禅让给儿子赵淳,也选择了当太上皇。赵淳即位不久后染上精神疾病,有宗室成员暗中策划,由太皇太后下诏,光宗被奉为太上皇,其儿子赵扩继位,是为宋宁宗。
我能当上皇后是老天安排的,对此,所有的人都深信不疑。
“凤娘,听说你出生时,军营门口来了一群黑色的凤凰,盘旋不去,是真的吗?”新婚之夜,赵淳好奇地问我。
“当然了,好多人都看见的,不然我怎么叫凤娘呢?”我看着眼前这个比我小三岁的少年,忍不住捏捏他的小脸。
“轻点、轻点、疼疼。”赵淳夸张地叫了起来。“我没说不信,我就是好奇凤凰不应该是五彩的吗?赤青黄紫白才对,怎么会有黑色的凤凰呢?”
“反正我天生就是富贵命啊,不然那个牛鼻子老道怎么会夸我面相好,让我嫁入皇家来。”我懒洋洋地躺在床上,身体舒服地摆成了一个“大”字。
“皇甫道长很厉害的,太后的眼疾多少御医都束手无策,被他治好了。”赵淳下意识地为皇甫坦说着好话。
我鼻子哼了一声,想起在河边无意救起的皇甫坦当时的狼狈样子,不觉笑了起来。
“我既然救了你,你总得给我谢礼吧?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懂不懂?”我看着面前浑身湿漉漉,躺在那里喘粗气的老道这样说。
“又不是你亲自下水,是你家兵丁救的我。”皇甫坦嘟嘟囔囔地说着。
“你还想赖账不成?”我眉毛竖了起来,“来人,把这个不知道感恩的杂毛给我扔回河里。”
“别别。”皇甫坦慌忙地摆手,他上上下下打量我,“你这女子天庭饱满,人中深长,鼻子高挺,倒是天生的好相貌。也罢,老道就送你一场滔天的富贵如何?”
当时,我原以为这个其貌不扬的老道是在说大话,没想到过了几个月,圣旨下来了,我被皇室赐婚,嫁给了三皇子赵淳。
“我就说二姑娘最有福气了,看吧,果然应了我的话了。”大房的伯母笑的合不拢嘴,完全忘记她说过我什么心里歹毒,口里尖快之类的话。哼,家里姐妹那么多,不哭不闹不争不抢,早就让别人踩在脚底下了。
“不过,如果你真的想当太子的话,哭闹是没用的。”我一边哄着刚出生的儿子,一边正色地告诉赵淳。
赵淳苦着脸:“大哥没了还有二哥在,怎么也轮不到我当太子啊!”
我眼睛一瞪:“怎么轮不到你,虽说长幼有序,但也没有一定之规,你也是可以争一争的,只是这争也要有技巧的不是?”
赵淳缩缩头,怯怯地说:“二哥能文能武,比我有本事。又比我年长,怎么能轮到我呢?”
“哼,官家没准就喜欢没主意的你呢。”我冷哼了一声。“你不用表现英明神武,就平庸一点好。比如把府里的姬妾都散了。”
赵淳苦着脸:“我堂堂恭王就两个通房丫头,你还……”
“小不忍则乱大谋啊!“我恨铁不成钢地点着他的头。“太上皇当初为什么选择官家,不就是因为当初他送去的十个宫女作考验,结果几个月宫女回去皆为完璧之身,所以太上皇才对官家另眼相看的吗?”
赵淳张大了嘴巴:“这等宫中秘事都让你打听出来了?”
“那是当然啊!”我得意洋洋地说着。“我和你讲啊,藏拙示仁才是当太子的本事。我们女人争最多是被骂成妒妇,你要是乱争,怕是有杀身之祸。”我爹当年是中侍大夫、武胜军承宣使,鄂州御前诸军统制,这些勾心斗角的事我还是懂的。
三年之后,赵淳被立为太子,入主东宫。我则大大的松了一口气,我一下子从恭王妃升为太子妃,这足够让家里那些姐姐妹妹眼气的了。
不过烦恼还是有的,赵淳成了太子,宫中总不好我一个女人了,太上皇便赐下一个姓黄的侍姬来,官家也赐下几个才人,赵淳心思便不全在我身上了。我一气之下,竟然跑到德寿宫和坤宁宫大闹了几场。
“都是你这个老杂毛害的,这武将出身的姑娘太厉害,娶到家里就鸡犬不宁,”太上皇无奈地对皇甫坦说着。
“说实话,当初我真没看出赵淳有天子之相。”皇甫坦私下对我说,“你倒是挺旺夫的。”
其实我心里清楚,不让赵淳碰更多女人倒不是因为嫉妒,而是怕这些女人生儿子,将来威胁到我儿子的地位。高高在上的九五至尊,哪个人能不动心呢?赵淳生性懦弱,耳根子软,我不把他拿捏的死死的,也许就是别人拿捏他。
“你看我还不到四十,这胡子都白了,可真是……”赵淳大口大口喝着酒,发着牢骚。“一晃在东宫呆十五年了,每天就是读圣贤书,要是让我参加科举,怕也中个举人,外放做官,开创一番事业了吧!”
我拿眼睛去瞪他:“再忍忍,官家不也是在忍着太上皇吗?二十四拜都拜过了,还差这一哆嗦了?”
他在忍,我何尝不是在忍?夜半三更时,我常常从梦中醒来,身上的汗已打透内衣,脸上一阵一阵地发热让人越发烦躁。枕边空无一人,不知道赵淳又去临幸哪个妃子。一想起东宫里那几个打扮的妖妖娆娆的狐狸精,我就更加烦躁了,可又不能真的让她们滚蛋,毕竟我只是小小的太子妃,上面还有皇后和太皇太后两尊大佛压着呢。
哼,等我当皇后掌管后宫之时,我再叫你们好看。我恶狠狠地想着。
太上皇真是命好,一个不成气候的七皇子在靖康乱中活下来,做为独苗当上皇帝,悠哉逍遥活到了八十一岁才驾鹤归去。他驾崩的第三年,赵淳终于熬出了头,官家同意当太上皇,让赵淳当天子。
戴上渴望多年的九龙四凤冠,我的心情十分愉悦,如果不是有宦官来通风报信,说太上皇想立赵淳二哥赵恺之子赵抦为太子,我原本不想挑唆赵淳和他们对着干的。
“我就说,当年跳过二哥立我为太子,也不是真正喜欢我,就是看我好欺负罢了。”赵淳呆坐在龙椅上,表情无比落寞。
“我呸,不管怎么说,既然你现在是天子,那太子就是咱们儿子的,别人想来抢,得看看能不能过我这一关。”我气愤地跺跺脚。
赵淳又开始喝闷酒,当太子这些年里,别的娱乐不多,喝酒是他最大的乐趣。
“别喝了,明天你就下旨,诏告天下,封扩儿当太子,扩儿是嫡长子,咱们有名有份,又不是过继别人的。我看太上皇就是被迷了心窍才做出这样糊涂的事来。”我故意把声音说的很大,恨不得能让宫中所有人都听见。
太上皇是被抱养后成为皇帝,如今的皇太后并不是元配,赵淳的亲生母亲早早就过世了,他心里其实对皇太后没多大感情,经过这么多年压抑的太子生活,他对太上皇的父子之情也多是畏惧加怨恨,只是他胆子小,不敢反抗而已。
我才不管什么孝道什么的,现在既然我是皇后了,谁让我不痛快,我就让谁不痛快。
“这手还挺白的。”有宫女为赵淳送来热毛巾擦脸,赵淳喝的醉熏熏,眼神迷离地盯着小宫女的手。
我火气腾的上来了,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调戏宫女?我狠狠瞪了赵淳一眼,一甩袖子离开大殿。
等赵淳从醉酒中清醒过来,已经是第二天下午,我看着他漫不经心地打开点心盒子,然后惊恐地叫了起来。“这,这是什么?”
“昨天官家不是夸这双手白来着,臣妾以为您喜欢,特地命人切下来给您尝尝。”我看着盒子里已经变色的两只血淋淋的手,冷冷地说道。
“我说过吗?”赵淳表情一阵茫然,他皱起眉头,双手抱着头,痛苦地说:“凤娘,你这又是何必呢?”
“我跟你结发夫妻三十年了,我一向如此,你才知道吗?”我没好气地对他吼道。
赵淳不作声,半响儿才无奈道:“三天后要出去祭祖,我得打起精神应付,后宫凤娘你就多照料些。特别是黄贵妃,她身体一向虚弱……”
赵淳在那里闭着眼睛絮絮叨叨,我心里一阵的冷笑。
祖宗并没有给赵淳好脸色,那天风雨交加,听说家庙里的香烛怎么也点不着,让在场的人都惶恐不安,而我带人闯入黄贵妃所在的玉华宫,看着宦官将白绫缠绕在她洁白的玉颈之上,看着她如月光般温润的脸色慢慢黯淡下去。
本来赵淳就因祭祀之事心神不安,回来后得知黄贵妃“暴毙”的消息,他一下子就病倒了,连着几天发高烧说胡话。一会儿叫着父皇别废我,一会儿又叫着爱妃别走,一会儿又喊着我才是皇帝,你们都听我的。
赵淳的病一直时好时坏,他起初还想求见太上皇,我一句话就堵住他的嘴:“你都病成这样了,他做父亲的不来看你,可见他的心里根本没有你。我可听说了,太上皇正在偷偷找高人制一种秘药。”
“秘药?“赵淳的眼睛睁的大大的,”治什么病的?”
“我怎么知道啊,好事不背人,背人没好事。“我故意这样说,加重赵淳的疑心。
等到太上皇真的派人问候并送药时,赵淳拼命挣扎,并且失手打碎了装药的玉瓶,回复太上皇的宦官则说是赵淳故意摔碎的。就这样一来二去,几次类似事件之后,赵淳开始有些疯疯癫癫,他不肯去见太上皇,甚至不愿上朝见大臣问国事,把国事都托付给我。
这正合我的心意,我趁机把李家上上下下一百来号人都封了官,推恩三代为王,修建起富丽堂皇的家庙,威风凛凛地回娘家省亲,感觉憋在心里多年的郁气一归而光。
可惜我光顾着对付太上皇,却忽略了其他危险,我儿媳妇的叔叔韩侂胄居然偷偷联络太皇太后吴氏将我和赵淳软禁起来,逼迫赵淳禅位给我的儿子赵扩。我总不能和我儿子争什么,只能默默咽下这口气来。
当赵淳知道他被扔到太上皇的位置后,神经彻底崩溃了,每天动不动就又哭又笑,甚至只要一提到赵扩就疯的厉害,只有喝酒时才能安静些。
我看着赵淳在酩酊大醉中嘿嘿傻笑,默默数着腕上的佛珠,一边念着阿弥陀佛,一边为自己做过的错事而忏悔。红尘万千,皆是因果,世事无常,皆有定数。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吧。
其实我娘当初是说了谎的,生我的时候并没有一群黑色的凤凰降临,只是一群黑色的老鸹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