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没能亲自去福建,于星稀也仿佛跟着林涵斐的邮件身临其境,从一张张照片里看到了那里的山,不是那种巍峨,磅礴,耸入云霄的山,却是带着些温婉秀丽,怪石嶙峋的独特。山傍着海,海接着山,山外有海,海中有山,不同于大西北荒芜浩瀚的沙海,这里是有着旖旎风光的真海。
她看到了霞浦的海上日出,映衬着星星点点的出海渔船,远处星罗棋布的岛屿,近处泛着金光的浅海滩涂。在那里,就连学校的楼顶也变成了紫菜和海带的晒场,她收到了林涵斐寄回来的紫菜和海带,更无法想象他是如何记下那些拗口的美食名字,又一字一字打成中文的,“糊汤、细面、曲确、光饼”,每一样尝过之后,他都会来一句:“丫霸”,这两字他小时候常从爷爷口中听到,却始终不能体会它的意思,直到自己也置身于乡音乡食里,那些来自童年的记忆或是基因之中的认同感才被唤醒。
她看到了客家人城堡式的土楼,外观古朴粗犷,实则设计巧妙,颇具匠心;看到了香火兴旺的妈祖庙里挤满了虔诚祈福的善男信女;看到了有名的丹霞地貌,那带着岁月侵蚀感的红色峭壁,有种遗世独立的沧桑。为此她悔青了肠子,丹霞地貌是她大学期间无比向往实地观赏的一种地貌特征,这次却无缘一睹其风采,于是只能洋洋洒洒给林涵斐写了一封两千多字的邮件,表达自己的怨念和羡慕,顺带科普一番丹霞地貌的形成条件和原因。这封邮件让林涵斐看的叫苦不迭,他说就像回到了大学看文献的日子,虽然查了字典,却完全不懂她在说什么。
她也认识了永远坎肩、短裤,夹脚拖的向导阿东,见到了一张张晒得黝黑的熟悉面孔,跟着照片体会了拍摄的酸甜苦辣。
“喂,你最近复健的怎么样了?”于星稀已经记不清这是三个月来第几次接到严灵超的电话了。
“已经健步如飞了。”她敷衍道。
“真的吗?太好了!”
“假的,我好歹也是骨折了,现在正常走路是没问题了,运动量太大还不行。”
“我们马上就要从张家界回来了,再给你十多天的时间,下一站你归队好不好,我真的受不了了。而且你家不是黑龙江的嘛,你正好可以回家看看。”
自从知道方杰调到北京工作,身边还多了莎莎这个“威胁”,严灵超虽然在外拍摄,却早已是身在曹营心在汉,况且摄制组少了于星稀,很多事情都压在了她身上,这几个月确实拍得很辛苦,她已经多次以各种理由申请回来,都被拒了。所以她一直想从于星稀这里入手,说服她申请归队。
“你不觉得咱俩通话频率高得像情侣吗?”于星稀故意逗她。
“你正经一点行不行,谁没事愿意给你打电话啊。你就答应我嘛,你去和徐主任说愿意换我回来,咱们各归各位,你去守着你的林涵斐,我去守着我的方杰,这不是一举两得嘛,难道你就不想见林涵斐吗?”
“谁想见他啊?”
“好好,你不想见林涵斐,是我想见方杰好吧。你就帮帮我不行吗?再说了,能回家乡拍纪录片,多好啊。”这是严灵超的惯用伎俩,软硬兼施,晓之以理不行,就动之以情。这几个月的软磨硬泡,听得于星稀耳朵都起茧子了,想到自己的伤也恢复的差不多了,经不住她的“折磨”,态度也渐渐软和了下来。
“好好,你快打住,撒娇实在不适合你,等你们回来我去和主任说就是,我归队没问题,不过他答不答应让你回来我可就保证不了了。”
“真的吗?!”
“真的。”
“谢谢你,亲爱的。”
“您别这样,求求您。”于星稀一副被肉麻到的样子
“哈哈哈……”严灵超在那头笑得乐不可支,“其实,你内心也在偷着乐吧。”
“我没有。”
“嘴硬。”
“不是!”
“就是!”
“都说不是了!”
“就是,哈哈哈”
……
于星稀去和徐主任说归队拍摄的事情时,主任只是再三和她确认腿伤好了没,是否真的能够胜任两个月的外景拍摄。最终徐主任还是同意了她归队,不知道严灵超怎么说服的主任,他居然也同意她回来了。
上次分别,还是酷热难耐的盛暑,再次相见,北京已由夏天无缝衔接到了冬季。前几日于星稀和妈妈打电话,家里已经下了好几场雪了,她坐在由北京飞往长春的飞机上,熟悉着这次的拍摄脚本,看着越来越近的地面,白雪皑皑,但天气很晴朗,难以抑制内心的激动。
已经快两年没见尹月了,她今年博士刚毕业,十月份答辩结束就回了吉林,在家等着来年入职。于星稀还未走到出口,就远远看见了站在围栏后面的尹月,她眯着眼睛,踮着脚尖,左右张望,虽然高度近视,但还是第一眼就认出了人群中的于星稀,她高兴地手舞足蹈。于星稀也拖着行李一路小跑去和她汇合,两人一见面就亲热地抱在了一起。
“星酱,我想死你啦!”
“我也是,月桑!”
“你瘦了。”
“我最近都在健身。”
“对了,我给你介绍一下。”于星稀这才想起其他人来,摄制组一行人陆陆续续走了出来,于星稀向尹月介绍,“这是我们的摄制团队。”
“这是我师姐尹月,吉林人,纯正的朝鲜族,吉林这边有她在就不用联系向导了。”于星稀说完对着尹月调皮一笑。
“这几天可得麻烦你了。”副导演上前和尹月握手。
“不麻烦不麻烦,我反正也闲着。”尹月一一和大家打招呼,她一眼就认出了林涵斐,却故意留到最后才和他打招呼,她上下打量着他,笑着看了一眼于星稀,又看了一眼他,这才伸出手说道,“你好,白い恋人。”
林涵斐愣了一下:“Excuse me?”
虽然于星稀已经提前叮嘱过尹月不要乱说话,但她还是忍不住淘气了一下。于星稀急忙上前,一把拧在她的腰上,尹月疼的差点跳起来,强忍住笑意说:“没什么没什么,我是说很高兴认识你。”
“我也很高兴认识你。”林涵斐只当是女孩子间的嬉闹,并未放在心上。
于星稀瞪了她一眼,尹月捂嘴笑,凑到她耳边小声说:“好帅啊。”
于星稀不理她,岔开话题道:“说正事,这两天能拍到雾凇吗?”
“没问题,我刚刚和雾凇岛的一个朋友联系过,这两天天气好,都能拍到,但是得早起,看你们的安排,明早过去也行。”
“行,回头我问一下导演。今晚你和我住好不好,我们都好久没见了,我有好多话要和你说。”说完正事,于星稀又撒起娇来。
“我也是这么打算的,我有好多问题要拷问你。”说完她回头看了一眼林涵斐, 于星稀内心一阵慌乱,忽然意识到让她来当导游简直就是放了个定时炸弹在身边。
两人果然聊到了后半夜,在尹月的“强行逼供”下,于星稀把这一路和林涵斐之间发生的种种都告诉了她。尹月还像从前那样,化身恋爱咨询师,分析的头头是道,两人兴奋地几乎没怎么睡,去雾凇岛的路上终于困得打起了瞌睡。
雾凇是低温下水汽直接凝华成冰晶,一路上看到不少挂上了雾凇的白桦树和雪松,满目琼树银花,可不管其他人如何惊叹,于星稀和尹月自是睡得不为所动,一是她们已经习以为常,其次是她俩实在太困了。到了雾凇岛,尹月的朋友先是安排他们在自家开的小店里吃了早餐,捧着热豆浆和包子,围在火炉旁,坐在落地窗前看窗外的雾凇,外面一片银装素裹,犹如仙境,阳光透过玻璃照在人身上,却是暖意浓浓,这无疑是最好的观景台,老板实在懂得生活。
吃饱喝足,大家迫不及待的钻进这个童话世界。蓝天衬着一排排挂满了雾凇的树,树枝像绽放的白色烟花,独自屹立在荒原上那棵不知名的树,满地的野草上,也全都挂满了晶莹剔透的冰钻。整个大地安静的只听得到汩汩流淌的江水,以及枯枝被冰柱压断的咯吱声,人也不由自主的压低了说话的声音,仿佛稍一大声就会震碎这个琉璃般的世界。
零下二十多度的气温,摄像机的耗电量大增,拍摄不了多久就掉电严重,关机频繁,林涵斐不得不回到室内重新更换电池,从室外进入室内还有镜头起雾等问题。严寒的环境对摄像机带来了巨大考验,短短几个镜头,折腾了大半天。 大家实在低估了低温对设备的影响,这也给后面的拍摄提了个醒。去长白山的时候,大家准备了镜头除雾带和暖宝宝,不踩好点绝不开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