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这个偌大的迷宫里,有人迷失,有人沉溺,有人清醒,有人寻路,那我们呢,我们又应该何去何从?
慕九心中充满了怅惘,她解不开那个谜团,又或者说她并不想解开。
慕九的沉思被洛小小的呼喊打断,慕九一抬头,就看到了洛小小从二楼窗口处探出头来,她用力地冲着慕九挥摆手臂,“九九吃饭啦,快上来,菜都上齐了,都是你爱吃的。”
慕九看着这一刻的洛小小,她心中竟然有些羡慕这样无忧无虑的模样,如果没有那些事,自己也会这样的吧,她一边想着一边作出应答,“嗯,马上上来。”
慕九上了二楼,三人安静地吃着饭菜,时不时对饭菜的味道点评上两句。
三人吃了饭又回了学校,继续着课程。
棠城的三月已经很炎热了,下午的自习学生都强撑着困意不让脑袋耷拉,直至晚间放学才得以解脱。
离巢的群鸟归了家,慕九也回了自己的小屋,反锁上门,她从书柜翻出了一本满是褶皱的书,又再次翻出一张信纸,不知想要写下什么来。
[写给父亲的一封信:
父亲,好久不见!
我想我需要与您见一面,我在尘封的扉页里读到了一个故事,和您曾经酿酒时讲与我听的一致。
我一度是以好的角度来想象您的,我以为您的不出现可能是为了更好的保护我,我以为您把我放在首位,我以为您知道您与妈妈对我来说是多么重要的存在,可不是的。
您也别疑惑我为什么会找到您,您的女儿从来都不是温室里的花朵,我经历过的远远比您知道的还要多。
我十岁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浮生并不仅仅只是一个简单的小酒馆,您和妈妈也不是普通的人,我接触不到您与妈妈向我隐藏的秘密,我也没想过要去探求。
可命运还是找上了我,那些人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他们向我描摹了一个与众不同的世界,他们向我证明棠城背地里藏满了黑暗与污垢,我选择了加入他们寻求我想要的答案。
我利用他们提供的信息找到了越来越多的证据,您可能不会相信,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棠北大学,棠城人以为的天。
我故作不知,我以身犯险,我真正接触到了所谓的上游。
上游的那个女人看中了我,我是她绝佳的实验体,她保下了我,可是她没想到的是她也不敢动我,因为我抓住了她致命的弱点,一个男孩。
她向所有人宣布我是她的继承人,她说她是指引我方向的师傅,我无法拒绝,在那个地方,她的话就是神谕,反抗的下场都很一致。
哪怕我我握着她致命的把柄,我也不敢赌,因为她是一个很疯狂的女人,我可以尝试与她谈判,但绝不可以激怒她,她会毁了一切的,包括我。
我在那里停留了很长一段时间,我见证了阿南的死。
你知道的,周阿南,那个我常与您提及的小姑娘,我明明可以救下她的,可是我的懦弱我的隐藏让她再也见不到阳光,我没有救她。
爸,您曾在我很小的时候常常念叨一首诗,您还记得吗?
你说, 狐狸死在夏天,老婆婆埋了它的骨,失约的女孩回不去她的十七岁,凛冬的美是冰封的痕迹。
我一直不能理解,这样错杂的毫无关联的东西怎么能连接在一起呢,直到我带着槐树的种子回去,我成为了屠狼计划的核心,我才真正意识到您的恐怖。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棠城会是一个三不管的地带,本该由法律拘束的一切又为何会在这个地界肆意,因为这些行为本身就是政治的高层所默许的。
您是,妈妈是,洛叔叔是,贺州也是,哪怕是棠城一中面相和蔼的周一周校长也是,你们就是这场罪行的发起者,你们才是最终的屠戮者,你们是对棠城举起利器的屠夫……
我怎么也想不到,我要屠杀的豺狼竟然是自己的父亲与母亲。
我不想揭开这个答案,可是来不及了,从您和妈妈瞒着我再次与他们联手的时候就已经来不及了,是你们非要把答案公布在我的眼前,非要逼着我承认这样一个残酷的事实。
整个棠城都是你们的实验基地,这只不过是你们手中布下的一局棋。
你们放出了太多的烟雾弹干扰我的视线,我一度往错误的方向追寻。
您就是那只误导我的狐狸。
您一直在布局,从小星河的出现到地下滩的爆炸,甚至是妈妈的死,这都是您布下的局,您可能都不知道您要捕捉的猎物是我,是我,您的女儿。
我们互相隐瞒了太多,也隐瞒得太久,多到您都猜不到屠狼的人是我,久到我几近忘却您对棠城犯下的罪。
棠城的一切都是虚假的,棠城就是你们联手编织下的牢笼,所有人都逃不出去,一代又一代。
你们顺承着祖辈的遗志,你们非要让这片土地被埋葬,你们根本没有产生过怜惜,哪怕是对你们的儿女。
我很无措,爸爸,我很无措,你知道吗?
我甚至想过我不屠狼了,我做您手中的棋,成为您最后的底牌,我来终止这一切,可是我没有这样的选择,您也没有给我选择的机会。
我很想阻止这一切的发生,可是我不知道要怎么做,如果您知道我就是那个屠狼的人,您会怎么做呢?您的选择还会和原来一样吗?
我的出生就带着为这场实验牺牲的宿命,您一直都知道的。
所以您把我送到了棠城,您来这里开了浮生馆,您让我以为我们世世代代都生活在这片土地,爸爸,您怎么忍心欺瞒我那么久?
妈妈已经成为了牺牲品,下一个就是我,对吗?
如果您的棋局要下完,那么我就是那颗保你必胜也注定要牺牲的棋子,可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你们要选择棠城?为什么你们要用儿女作棋?为什么要让无辜的人为你们的野心付出代价?为什么呢?我想不明白,您能为我解惑吗?
大抵是不能的,如果您收到了这封信,我想我也知道您的答案是什么了,因为这封信寄到你手里的时候,我已经不在了,我已经成为了那个牺牲品。
爸爸,我很想念妈妈,也很想念您,想念那个夏天我们一起酿酒的美好,想念棠城槐花飘落的季节,想念我的朋友们。
狐狸死在夏天,老婆婆埋了它的骨,失约的女孩回不去她的十七岁,凛冬的美是冰封的痕迹。
槐花盛开的时候,记得来看我……
2018年3月2日 慕九亲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