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夜夙分开后,谢浅在林中寻了一处消静之地,安闲的背靠在一棵粗木下,听着林中簌簌做响的捕猎声,倒拎着壶嘴,灌了口酒。
完全没有准备狩猎的意思。
尽管如此,远处的树梢上,还是有人悄然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苍野见谢浅大摇大摆,浑然不急的模样,心中莫名回荡起了谢浅那句“赢定了”,忍不住在心中暗骂了一句,
“故弄玄虚!”
他从来不惧任何人,那个愣头青不过凭借花花肠子破了个案,他还不放在眼里。忽然,他感觉背脊发凉,像有寒冰栖身在他身后一般,他立即握紧剑柄,凛然回头的同时猛然挥出了一剑。
然而,什么都没有。
他视线在光线不明的密林中,上下扫了一圈,在一片充满墨绿枝叶的树丛中,发现一抹黑影,
“夜师弟……?”
苍野显然没预料到,还有一人也跟他一样躲在树上,最出乎意料的是,这个人竟然是那个一向特立独行的小怪物,“怎么,夜师弟这是打算跟那个断袖妇唱夫随吗?”
说完肆无忌惮的笑起来。
这位师弟从来雷声大雨点小,他并不信他敢将他如何。所以直到夜夙的剑贴着他的脖颈,他脸上还挂着讥讽的笑意,
“你不敢!!!”
但很快他就相信,这个魔头没什么是不敢的。也领悟到,被人称之为噬魂的厉剑,竟然,真的可以剥离人的魂魄……
一寸一寸,确实不会死,只会让人生不如死。
他心中终于生起恐惧,就在他绝望的想要求饶时,脖颈却忽然一热,那柄厉剑已凌空飞了出去,再看对面,夜夙的身影也消失了。
苍野心有余悸,正打算离去时,却发现原本靠在树下休憩的谢浅,竟也不见了。
在地上巡视了一遍,不见人影后,苍野身形一闪,掠至上空,刚一露头,就发现了那道熟悉的身影。此时,脚踩着枝丫在空中阖着双目,负手而立,不知在搞什么鬼,只站了一会儿,就落了下去。
苍野敛息走近了些,见他在林中信步走了一会儿后,又在地上捡了些石子,东扔一块西扔一块,横不成横,竖不成竖的丢了一阵。最后似乎甚是满意,观察了一会儿后,便拍拍手走了。
苍野看得满头雾水,如坠云雾,但,又担心他真的搞了什么名堂,于是将谢浅扔过的石子全部打乱后,才冷笑着离开。
苍野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一人,自树后走了出来。
正是方才离开的谢浅。
“自己非要往里面跳,我也没办法。”
谢浅无辜的眨眨眼,悠悠笑着,将被打乱的石子重新摆过,随后咬破手指在空中虚画了几笔,接着挥手一拍,一个赤色闪着金光的符篆,瞬间飞到了一堆乱石中央,消失了踪迹。
谢浅做完一应事宜,正觉无所事事,就又有人送上门来。
“萧兄?”来人正是殷氏二公子殷鸿,见到谢浅,面上立即续满笑意,“这里如此空阔僻静,看来猎物已被萧兄收完了。”
此地连一丝邪气都没有,哪来的猎物。
谢浅将咬破的手指背到身后,面上不露声色的笑道:“我灵力低微,可没有这番本事。”
殷鸿立即道:“怎会,不过二人一起也能有个照应,不如萧兄与我同行好了?”
“好啊,”且看你想如何。
殷鸿听了,喜不自胜。
于是谢浅与他一道出发,路上果然邪灵渐渐多了起来,谢浅一路观察,发现这位不仅一切如常,甚至还帮谢浅收了不少高阶邪祟。
倒是木雨忽然出了事。
急急发了半句灵笺,便再没了音信。
谢浅只好将殷鸿支开去通知其他人,他则御剑快速赶去了木雨只来得及说一半地址的地方。然而越走,谢浅越觉心惊,这祖宗说的方位,竟越走越偏离栖云山。
而此时,谢浅再收到一条灵笺,
“萧兄,快来救我,我在前面的……”
又是半句,还是木雨!
但谢浅的瞳孔却无声无息的缩紧了,不再前行,反而缓缓收剑落地,迅速发了一条灵笺,“子雨,拦住颜改,谁都不许来!”
谢浅缓缓打量四周,鼻尖拂过一股微弱的腥气,低头看时,发现他不知不觉已飞到了悬崖边,崖顶没有浓茂的植物,风尤为剧烈,打在崖畔,不时发出呼呼的响声,忽长忽短,忽急忽缓,倒像是人在熟睡时发出的呼吸声,只是这声音尤为大些。
谢浅没有穿过悬崖,而是对着空阔的山崖朗声喊道:“既然来了,还不现身吗?”
话落,身后陡然多了一道气息。谢浅回身,果见那道熟悉的人影,穿着长灵浅蓝色的校服,腰间斜挂着一柄木剑,正是刚刚向谢浅求救的木雨。
见谢浅回身,他缓步走了过来。却没有像往日那般咧嘴大喊着“萧兄”,而是歪头,阴桀桀的笑道:“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
谢浅猜的不错,木雨就在附近,但他根本无法做到在无妄境的修为下掩盖自己的气息,除非——他被什么控制了。
而控制他的东西,实力很强。
“说吧,你想怎样?”
“不要急吗,我还没想好呢,”他踱到一方大石前,屈膝侧躺,魅眼弯弯的道:“不过既然是玩,自然要知己知彼,才好玩嘛。”
谢浅冷笑,浮生剑尖指地,拎在手中,浑如上阵杀敌的将军,没有一丝吊儿郎当的样子:“给你一盏茶的时间,从这里出去。”
他说的是这里,不是木雨的身体。
因为,这两个地方,谢浅都不允许这个东西出现。
“你对他,倒比对你那个小相公还好嘛,”对于谢浅的警告,他俨然没听到一般,低低一笑:“不过他没来,你以为凭你一人就可以将我赶走吗?”
浮生崛地而起,在空中翁鸣震颤,
谢浅双手成诀,面容庄严,有如王者不可侵犯:“你可以试试。”
千钧一发,谢浅眼角余光中出现一人,
玄衣墨发,眨眼闪到近前。
谢浅顿住后,愣了愣,面上不由转森为喜,“怎么,夜兄是来救我的吗?”
夜夙不吭声,冷然望向前面,
“他为何会出现?”
耳畔风声簌簌,似乎永无止息的一刻,谢浅却是一顿,凌厉的目光射向对面,
“你到底是谁,怎会……”
怎会知道只有他们三人知道的密事!
对面响起一阵妖冶的笑声,“我,我就是你啊,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