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高大的影子出现在他面前。
那个影子穿着黑色的长袍,满脸的胡子,目光狰狞,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男孩,似乎是不怀好意。
“半夜不睡觉,偷偷摸摸跑进教堂点灯做一些鬼鬼祟祟的事,这可不是一个礼貌孩子的所作所为。”
“真是该死,是神父纳扎尔。”男孩还未完全反应过来,那家伙便抢过他手里的方盒子,“我想,我该采取点手段或预防措施,孤儿院可从来都不是污浊之地。
“我并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我不过是睡不着到处转转罢了。”男孩试着解释,眼睛却始终看着神父手里的木盒子。
“转转,一个出了名的坏孩子半夜不睡觉,跑进教堂能做什么好事,你该不会又是想整点什么新鲜的恶作剧吧。孤儿院可不是你的家,况且,你家里还有一个酒鬼爸爸,别忘了,是他送你来到孤儿院的。”纳扎尔看着盒子上的标签,说话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
“再给你一次机会,说吧,是给孤儿院哪个女孩子悄悄地写情书。是奥利奥,还是谁?”
“情书,天呐,这个家伙误以为我在写情书。”男孩感到很奇怪,“如果你能理解,我想,这封信是我写给我的……”男孩的话还没说完,神父便一手摘下他的矿工帽,另一只手拎着他的脖子像抓一只旱鸭子把他抓了起来。
男孩使劲挣扎,可无济于事。他想起了杜丽莎嬷嬷脸上的胎记。或许,那表面上看像胎记,可实际上,更大程度地被他想象成伤痕累累的疤痕,或者是纳扎尔神父皮鞭的虐待。
我们不能把每个人想的太坏,当然,也不能把每个人想的太好。
神父叫来了酒鬼科尼多,把男孩关进了黑屋子。那间空空如也,散发着霉味,坐落在孤儿院门口的杂货室,它离科尼多的房间最近。
“坏小子,你就在里面老老实实地呆着吧。跟黑夜做几天朋友,出来见到太阳会更加美妙的。”
“砰”,伴随着沉重的铁链声,笑声和脚步声越来越远。
天亮的时候,神父当着孤儿院所有的人宣读了男孩的罪行。“尼尔,这个调皮捣蛋的坏小子,半夜不睡觉私闯进教堂,偷偷写情书给某位女孩,我宣布…”他站在上课的课桌前,手里拿着一张羊皮纸,脸上带着几分严肃,“让这个孩子在黑屋子里呆上一个星期,好好反省,出来后,清洗孤儿院所有人的衣服一个月。”
男孩这才知道,自己被关了禁闭。刑满释放后还要洗衣服。
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神父会把他的方盒子藏在哪呢?男孩想。还有,他会不会当着所有人的面窃读他的信呢。要知道,偷窥孩子的隐私可不是作为一个成年人感到光荣的事。成年人从小就教育我们要学会尊重,可他们自己压根就做不到。有时候,他们更像骗子。
直到过了傍晚,男孩精疲力竭,他无可奈何地想要放弃的时候,他几乎快要睡着了。
可就在那当,他听见有人在叫他。
“嘿,尼尔,你在里面吗?”
男孩认为,他只是在做梦而已。他多么希望,梦里叫他的这个人是他妈妈。
“尼尔,快醒醒。”迷迷糊糊,男孩感觉有人在推他。
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已全黑。并且,眼前还站着一个人。
在这之前,他还在想,他被关进了黑屋子,他该怎么办?黑屋子里除了门上有一道射进光的长方形小窗外,什么也没有。如果阿卡在就好了,说不定,他会用魔法打开黑屋子的U形铁链锁,然后带着他逃离孤儿院这个无聊的地方。可这仅仅只是他的猜想,阿卡这头贪睡的猪,说不定还藏在木头鞋子里呼呼大睡呢。男孩真想冲进阁楼,拿起那个木头鞋子从窗外扔下去,这样,阿卡就会醒来,然后生气地嘟囔着咒语,再次用固体胶粘住他的嘴吧。或者,让他的手无法动弹。
男孩看上去有些生气,他并不是存心让阿卡惩罚他。而是,作为一只精灵,在他的朋友遇到困难时,作为朋友应该主动地伸出手去帮助他,而不是自己偷偷地做美梦。
“等等,伙计。刚刚我说什么来着,咒语,也许我可以试一下,我应该相信自己。老人经常说,人要有自信。可我哪知道阿卡念的是什么咒语呢。根据我小时候对魔法想象的经验而谈,或许阿卡念的是‘哈桑鲁萨’。”这只是男孩的猜测。
“哈桑鲁萨,开门,速开。”男孩在心里集中意念。
“真是该死,不顶用。”门根本就没反应。男孩应该多试几遍。
“哈桑鲁萨,哈桑鲁萨,开门,快,开,开,开。”一遍、两遍、五遍、十遍,男孩的脑袋有些沉,开始变得晕乎乎的。
“算了,我又不是精灵,我不过是正常的男孩罢了。”男孩最终还是放弃了。
“该怎么办?虽然我很喜欢冬天,但大雪纷飞的场景令人想在温暖的炉火前美美地睡上一觉,不知怎么地,男孩开始对冬天产生了厌倦感。”
“就这样无可奈何地等着吗?这似乎跟我做事的风格完全不想匹配,可这是铁门,我能怎么办?”
“喂,那个叫尼尔的坏小子,该吃饭了。”男孩从地上爬起来,听见了酒鬼科尼多的声音。
他打开门,把饭放在地上。“你要是我的孩子,我保准让你每天只会哭,不会笑。”话刚说完,科尼多带着酒味越走越远。
可令男孩没想到的是,救他出去的,竟会是她。
“快走吧,去你想去的地方。”眼前的那个人突然说话了。
她朝男孩微笑。男孩确信,这是世界上最美丽和最真诚的微笑。
“不行,如果我出去了,神父发现我不在,会连累你的。”话一说出口,男孩好像忘记了某件很重要的事,他跟阿卡还有重要的约定呢。
对,是晚上十点,不见不散。
“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他,这里还需要我,他们不敢把我怎么样。”她笑着,暗淡的光遮住了她脸上的胎记。
“你应该更担心你写的信吧。”杜丽莎嬷嬷像是看出了男孩的心思,“放心,神父并不知道那张皱巴巴的信纸上写了什么内容,那根本就是一张空白的纸。他大发雷霆,想把那个咖啡色的方盒子摔个粉碎,可他错了,那张信纸其实是一个布娃娃,准确地说,是一个圆乎乎、穿着白棉袄、红色长靴的圣诞老人,他还留着长胡须,戴着一个红色的精灵帽。看上去,有趣极了。孤儿院的孩子们都坐在桌子下,谁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男孩明白了阿卡的用意。原来那是一只隐形的魔法笔和纸,写的内容都会被隐形。看来,他的隐私并没有被公开,真是令人感到高兴的一件事。
或许,男孩压根就不应该把阿卡想的太坏。
接着,杜丽莎嬷嬷把那个咖啡色的方盒子递给了男孩。生锈的钢笔,皱巴巴的信纸,完好无损。
阿卡还真是一个精灵鬼。如果男孩拥有阿卡一样的魔法,他会在纳扎尔熟睡打呼噜的时候,把圣诞老人变成一个哨子,不停地在他耳边吹响,当他被惊慌失措的吓醒时,他的脸色肯定是焦虑不安的。
男孩脑子里又联想到一副恶作剧。
有一个问题男孩始终不明白,为什么杜丽莎嬷嬷要三番五次的帮助他?后来,他才知道,她的丈夫英年早逝,孩子刚生下来就不幸夭折了。所以,对于孩子,她有一种说不出的亲切感。她把孤儿院的每个孩子都当作自己的孩子看待,没有任何的私心,至少,男孩是这么认为的。
男孩飞快地往前跑,虽然他的步子很小,但他的影子离杜丽莎嬷嬷的影子越来越远,在距离阁楼还有二十米的时候,他被一束手电光挡住了去路。
是酒鬼科尼多在巡逻,他踉踉跄跄地走在石子路上,他可是纳扎尔的旧亲,在大人的世界里,只要有关系,一切都好说话。
“喂,那个小鬼,你在跑什么?”他满脸通红,看上去像喝了酒,但没有全醉。
“是尼尔这个坏小子。”他半醉半醒地叫道。手电筒的光照在男孩的脸上,他的眼睛快要睁不开了。估计,他的酒量比他那酒鬼爸爸还要好呢。
“别跑,你这个在学校出了名的坏小子,你快给我站住。”科尼多摇晃着脑袋,他怒气冲冲地看着男孩,他已经察觉到了男孩的阴谋,可为时以晚,男孩早已拔腿就跑。
“喂,回来,那是禁地,阁楼是禁地。”
“还愣着干什么,快,上前去把他抓起来。”纳扎尔这个混蛋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
科尼多骤然变得清醒了。他的脚步比男孩的大多了。
糟糕,科尼多抓住了男孩的衣角。
“阿卡,救我,你这只贪睡的大笨猪,快救我。”男孩跑上阁楼的台阶才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飘在了半空中。
之后,他便什么也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