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大家已经睡下,男孩偷偷地从房间溜了出来,他气喘吁吁地朝教堂跑去。
他穿过石子路,但此时的教堂看上去有些阴森。“神父纳扎尔和科尼多肯定躺下了。”男孩小心翼翼地推开门,“或许,负责治安的科尼多说不定在哪里偷偷地喝酒呢。”男孩有一种很强烈的预感,晚上这两个讨厌的家伙不会再跑出房间来。因为这几天的天气就像人的情绪一样,喜怒无常,似乎,要下雨。当然,也有可能下雪。
教堂里黑乎乎的,除了几盏橘黄色的灯光外。
它们看上去就像大海里被搁浅的水手一样,歪歪斜斜地散落在教堂的四周。
正中间是耶稣受难的雕像,还有一排大大小小刷着黑色油漆的桌椅。
男孩开始后悔起来,他怎么会选在这个充满宗教色彩的地方给妈妈写信呢。
“因为它是孤儿院最安静和最隐蔽的地方。除了这,他别无选择。如果是阁楼,阿卡这只睡不醒的猪要休息,出于礼貌,我可不想打扰他,可如果去教室呢,那儿离酒鬼科尼多的宿舍最近,万一他发酒疯,知道我在教室偷偷摸摸地做一些鬼鬼祟祟的事,那我就完蛋了。科尼多向来是个忠实的奴仆,纳扎尔怎么说,他就怎么做。坦白说,他们一点也不喜欢我,就像酒鬼爸爸一样。这也不能怪他们。大人们只看事情的表面,而看不清内在的本质。怪不得阿卡说,人是很奇怪的动物,你不理会他,他也不会理会你。”男孩试着安慰自己。
当然,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那就是他喜欢黑夜,尤其是晚上睡前闭着眼睛做祷告是多么神圣的一件事。这都是老人曾告诉过男孩的话。可即便是这样,男孩的双腿还是有些瑟瑟发抖,他还是有些害怕。
“别怕,孩子,你不是学校里赫赫有名的调皮捣蛋生呢。”这时,男孩心里出现了另一个声音。“你不是拿了一样夜里搞恶作剧帮凶的工具吗,它虽然微不足道,但却使人温暖。”
哦,男孩记起来了,那是爸爸的矿工帽呢。
男孩打开灯帽开关,随手找了一张椅子坐了下来。
他想起阿卡送给他的旧钢笔和皱巴巴的羊皮纸。他正要在上面写字,可突然间他发现,那只钢笔竟写不出字来,他把笔尖朝地上甩了两下,接着,奇迹发生了。生锈的钢笔变成了一根鸡毛笔。
“请原谅我这个闯入教堂的坏小子,上帝。我并不是存心的。我只有一个愿望,那就是希望有一天能见到我的妈妈。阿卡跟我说,明晚,他要带我去找我的妈妈。我很害怕,这所有的一切是不是像梦那样虚无缥缈。你知道的,大人都很讨厌我。因为我调皮捣蛋,还经常搞恶作剧,他们不明白,一切的根源,除了我是个没有妈妈的孩子外,还有他们那张带着命令口吻的嘴。比如:你必须做作业、必须上床睡觉、必须吃完这块汉堡包和三明治、我绝不会允许你玩游戏,我已经厌恶了这样的粗鲁话。所以,能来到孤儿院我更应该感到高兴才对。至少,不会有人经常命令我,我的耳根也能保持清静了。
当然,还有更值得意外的事,那就是我遇到了杜丽莎嬷嬷。她很有耐心和爱心。在她的身上,我看到了一个妈妈的影子,仿佛每个降临来到世上的孩子睁开眼睛的第一秒就能看到她迷人的微笑。
可我得面对事实,她不是我的妈妈。我的妈妈,你又在哪里呢?我一直在想,有一个妈妈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差点忘了,今天是我的生日,当我在给你写这封信的时候,我内心多么渴望家的温暖。我在想象,某一个清晨,我从被窝里醒来,你会替我翻开被子,并且笑着告诉我:孩子,今天是你的生日,祝你生日快乐。你会系上围裙,亲自下厨,为我煮上香喷喷的长寿面,上面还有两个荷包蛋。
在这个世界上,只有妈妈才会记得自己孩子的生日是在哪一天。我出生在黑夜,这正是我喜欢黑夜的原因。黑夜赋予我想象的翅膀,赐给我白天无法拥有的静时光。在时光里,我可以沉浸在自己魔幻般的星辰世界里,无关命令和虚假。我知道,在妈妈眼里,我永远都是长不大的孩子,在苦难面前,我可以扑向妈妈的怀抱,也可以撒娇,哪怕有一天,我老去的时候,满脸皱纹。
相信我所写的,上帝已经收到。愿上帝赐福于每一个活在童年里的孩子,即便他们长大,愿他们快乐成长。
——一心只想找到妈妈并且爱妈妈的尼尔
男孩把纸折起来,装进了一个咖啡色的方盒子里,并在上面写着:尼尔,坏小孩的私人物品,请勿动!
他正准备起身离开,却发现窗外已经飘起了雪花。
“是雪花。”男孩惊奇地说。他如果没记错,镇上已经很多年没下雪了。对于雪,男孩只记得小时候,当时的小镇还很穷,冬天家家户户都在屋子里烤着炭火,住着木床,当屋檐下的雪结成冰块的时候,小镇上的大人和孩子就会端着铁锹,在厚厚的雪地上面堆雪人。他们把石头当作雪人的眼睛,泥地里的萝卜当雪人的鼻子,那时,天气异常寒冷,大人和孩子都快冻成冰块了,可他们的心里却很高兴,因为,当地流传着一句话:瑞雪兆丰年。
正想着想着,男孩突然打了一个喷嚏。或许是气温骤降的缘故,男孩哆嗦了一阵子,不料,发生了他最不愿意看到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