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秀女们孤立了,比如吃饭的时候往我碗里倒她们的剩饭让我挨饿,把我的褥子和枕头扔到小树林让我挨冻,走路故意撞我还骂我走路不长眼睛,我路过的时候故意伸脚绊我,把我骗到柴房锁起来关了一天一夜。
我不明白,她们为什么要欺负我。我很难过,也很迷茫,又饿又害怕。我并没有害过她们,也没有说过她们坏话,可是她们却无缘无故欺负我。
我爹告诉我,这世上大多数人都是充满善意的,所以我们要心怀善意地对待每一个人。可是这些人,和爹说得不一样,她们对我充满恶意。
又是一个没抢到剩饭的一天,因为实在饿的不行,我准备去御膳房偷吃。
换上一身宫女的衣服,蹑手蹑脚潜入御膳房。
趁人不注意揭起蒸笼把手探进去,一把抓起一个又白又胖的大馒头,结果因为太烫手一缩馒头骨碌碌掉在地上,然后一路滚了好远。
我跟在馒头后面去追馒头,因为我爹说过粮食来之不易,不能浪费。
馒头滚着泥土,从白面馒头变成了灰面馒头,最后在一只黑色的靴子旁停下了。我一心只有馒头,爬过去捡,结果被一只靴子用力地踩了住了我的手。馒头,在我的手下逐渐被压扁,我的手也被踩得胀出了红印。
我一把推开那条扎着我手背的脚,疼得眼泪哗哗直流,哇哇大哭,“哇哇……馒头,你还我馒头,好疼……哇哇……你还我馒头!”
只见一个稚嫩的少年的声音说道,“哪里来的毛贼,竟敢当着爷爷的面儿在御膳房偷东西。”
我哭得泪眼模糊,依稀看见一个小太监趾高气扬地看着我。
“你是哪个宫的宫女,现在便随我去内务府领罚!”
领罚?啥!领罚,我不要领罚,我吓得语无伦次,我坐在地上蹬着前腿,一边往后退一边摇手,“我不要领罚,我不去。”
我本来以为,这顿罚是跑不了了,结果,那小太监突然被从后面在屁股上狠狠地踹了一脚,随即就被一群太监围着打了起来。我趁着乱子,拔腿就跑,也顾不上被揍得鼻青脸肿、惨叫此起彼伏的小太监。
我刚跑出了御膳房几百步,想起自己也经常被其他秀女欺负,有些同病相怜,脚步不由自主地定了住。
心里有两个小人在打架,天使小人说,快回去看看万一他被打死了你岂不是见死不救?
恶魔小人说,他刚刚欺负你,还骂你是贼,要抓你去内务府认罚,你还回去救他,犯贱吗?
天使小人又反驳道,你本来就是偷东西,他的做法也无可厚非,你忘记你爹教过你什么了么?做人要助人为乐,以德报怨是一种美德。
恶魔小人又说,以德报怨何以报德?更何况,这事本来就和你没有关系,别特么多管闲事。
我、我就回去看看,能帮就帮,帮不了就跑。
我赶回去的时候,那群太监还在围着小太监拳打脚踢,但是小太监的惨叫声却变小了,显然是被打得进气少出气多。
照这个打法,小太监迟早被打死啊!
我贴着墙听墙根,准备见机行事。
“妈的,小贱蹄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王总管面前说我们坏话,要不然我们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被抓了。”
王总管?嗯——应该是关键词,我眼前一亮,小灯泡一亮,一休哥……额跑偏了,我有主意了。
“王总管来了!”
果不其然,一听到“王总管来了”,那一群太监个个膝盖一软集体跪倒,我趁着这个间隙冲进去,一把拽起地上的小太监,拉着他飞快逃了出去。
坐在冷宫的台阶上,我用金疮药在小太监的头上涂抹着,用指腹在他红肿的皮肤上晕染开,从而让药物更好的被皮肤吸收。
“诶、诶,疼!”小太监疼出声来。
我白了他一眼,“你还矫情上了?也是我,大人不记小人过,要不然今天你就被打死了。”
小太监听了这话,有些愧疚地低下头,没敢再喊疼了。
我一遍帮小太监包扎,习惯性地八卦起来,“你干什么了?他们为什么打你。”
小太监小心翼翼地瞥了我一眼,小声嗫嚅道,“我、我没、没干什么,他们就是嫉妒我比他们能干。”
我冷哼一声,随口一说,“我才不信,一定是你嘴太碎,告黑状,多管闲事了!”
小太监心事被戳破,下意识猛的抬头,大声反驳道,“我没有做错,明明是他们私下赌钱在先违反了宫规,我这才举报他们的。”
我愣了一下,我……就随口一说,居然说对了。不过也难怪,这种嘴碎的人,到了哪儿都活不长。
我拉过他的另一只手,继续包扎说道,出于好心劝慰道,“你以后不要多管闲事了,要不然即使今天你命大没死,下一次可不一定这么走运。”
小太监别过脸,声音有些委屈和哽咽,“可是他们就是做错了呀!”
下一秒金豆子从小太监的眼眶里滚出来,我始料未及,有些措手不及、手忙脚乱,不知道是伸手还是用袖子给他擦眼泪,“你、你怎么哭了?你、你别哭了……”
突然想起我爹教训四弟的话,我正了正神情,一本正经地说道,“男儿有泪不轻弹,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随便掉眼泪呢?”
接过他哭得更凶了,因为他说道,“哇哇……我连个男人都不算了,哇哇……”
我没想到我的无心之举戳中了他的伤心事,我更加的手忙脚乱了,他在那儿哭得稀里哗啦,我在旁边呆若木鸡地看着他哭。
他突然不哭了,说是饿了,没力气。
一说到“饿”,我就气不打一处来,“你说说你小子,是不是欠,换我我也打你,我不就是偷吃个馒头嘛!你多管什么闲事,现在可好,一起挨饿吧!”
小太监愧疚地低下头,我正生气,突然一个剥开的装着半块饼子的油纸包出现在了我面前。
饼子,我和他一人一半。
吃着饼子,我和小太监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起来,“你以后要改改,这世上干坏事的人那么多,你每一个都要管,管得过来吗?”
小太监没有说话,我继续补充道,“就算管得过来又怎样?等到了哪一天,你会发现你身边一个朋友都没有,都是恨不得你去死的仇人。”
小太监沉默了一会儿,月光揉碎在了他的眼睛里乍一看像是装着星星,终于他抬头冲我释然一笑,“我叫小德子,你叫什么?。”
于是乎,我们就这样成为了朋友。
后来和小德子熟悉了以后,我就告诉他,“即使入了宫,你依旧可以是个顶天立地男子汉,因为——真正的男人强大的不是外表,而应该是那颗百折不挠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