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闹!这样做会让你自己陷入什么境地,会叫他们如何看你,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
面对沉声斥责的乔易棠,洛千常只再次握起他的手,将玉牌刻着“巫”字的那一面朝上放在其掌心。
“此令王族世代相传,它是历代巫王身份的象征,凭此亦可调动鬼疆一方军队。”洛千常扳过他的指节,牢牢扣紧血玉,“令牌既现,任君驱策,谁拿着它,底下人就得听谁的。”
乔易棠不让半分,与跟前人无声抗衡着。他却发现洛千常明明比自己年幼,力气竟还比他大了许多。
不知内丹融合到何种程度,可有那八重力境的加持,难怪少年身体虽羸弱,亦仍旧充满能量。
“你若收下,我明日去闭关,足足三载,一刻不少。”
“这两件事情之间有何关系?”
“要是山中人待你不好,你便回来这里,就算我不在,他们也不能对你失礼。”
昔日回忆浮现于脑海,少年先是句句透露出想要逃离这里的念头,又毫无保留道出地势缺陷、下属弱点,而今更把一族最为贵重的东西拱手相让——
“阿常,我真是越发看不透你了。”乔易棠怒极反笑,“我理解你的担忧和顾虑,也相信你不会为了自我而轻视百姓生命。可是在你所作所为下,到底是要追求些什么,哥哥失职,原来从未明白过。”
他将令牌搁置案上,不再与洛千常拉扯,“好,你的心意我领了,但这不是我想要的——我要你圆我一个愿望,另外明日替我完成后,即刻进赤玄宫。”
洛千常惊愕地盯着乔易棠,眼前这副从未见过的强势模样让他难得让步,实则根本就没给他选择的机会。
“我突然后悔了。”洛千常气焰全无,“只一载可以吗?”
“你自己该清楚,等级再高也始终不是你自己的东西,要真正融合修为,三年实则还远远不够。急于求成易走火入魔,三载之期是底线。”乔易棠不容他耍性子,“没有实力,你谁都打不过,想要报仇,谈何容易?”
这是命令,洛千常不可能拒绝的命令。
兄弟二人的最后一顿晚膳在沉默中度过,只得碗筷碰撞的清脆声响,却让洛千常心情越发沉重。
“我明日开始闭关。”
“什么?”沧浪既惊又喜,“你终于想通了?”
洛千常瞥了他一眼,淡淡道:“三载,一刻不多。”
“才这么点时日——”
接收到一记眼刀后,沧浪戛然止声,看着洛千常翻开最后一批公文,暗自叹了一口气。
“除了墨翎,不要将我闭关的事告诉第三个人。”半响洛千常忽道,“有什么事你看着办,若殿守问起我来,你自己也要懂得周旋。”
“这是何故?”
“丹鼎派不屑搞偷袭耍阴招已经是过去的事了,现今当家的可不跟你讲什么正人君子,我还没有撕开他虚伪的面具,还没把师兄救出来,不能死。”
夜色再深几分,从赤焰宫透出来的烛光才消失,沧浪从房中退出,回身和墨翎打了个照面。
“殿下明日起潜心修炼三载,切莫告知殿守。”
“担心消息一散开,琼羽仙的人闻讯而来?”
“嗯,族中叛徒尚未明朗,亦不能让他们有可趁之机。”
闭关万不得扰,强行中断更是大忌,走火入魔的人疯起来,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
“只得三载……”墨翎沉吟道,“也罢,能让他开窍去好好修炼一段日子实属不易,有一天是一天吧。”
二人落座亭中,对某人鬼鬼祟祟推门进凝夜宫的举动已经见惯不怪,相视一叹后继续聊着事。
“你明天也得离开了。”沧浪觉得无奈又好笑,“这里真是留不住你。”
“职责所在。”墨翎掐指算算,自己待在鬼巫族的日子真是十根手指都用不完,而像这样无所顾忌地换回本相,更是难得几回。
“是啊,不得不说你的身份太有迷惑性,游走八方收集情报最合适不过……若非你这次难得待久了,我可能永远都不知道圣子座下的慧相卿,竟然会是尹殿守身边的小男孩。”
他想起圣子盘问殿守那日,尹烁月进门时落在自己身上的震惊目光,便心虚不已。
底下守卫见过他本相,却也不知他其实位高权重。他这个身份掩藏得极好,一是为了便于行动,即便遇上强者不能继续消耗灵力易容,也不会被人识破身份;二则是不希望尹烁月知道后,和自己之间会裂出一条跨越不了的沟壑。
温尔说得不错,他与尹烁月是师徒,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关系甚重于君臣,但君和师的位分却是区别大了。换言之,他亦是殿守的主上,而一旦尊卑之别显现,无形的隔阂产生,是难以回到从前。
比如自那日离开大殿,尹烁月到现在也没寻过他。
“巫疆就拜托你了。”
“何时回来?”
仰望清冷深夜的月光,墨翎长叹一声,声音幽幽响起,“如无意外,三年后。”
沧浪沉默许久,转眼凝视着这个神秘莫测的男人,惊他非鬼巫族人竟愿为圣子舍命效力,又疑他似乎总能洞察一切,而捉摸不透的人最是危险。
可最后到嘴边的话,却化成一句,“好不容易有个共事的伙伴,没聊几天就走了。”
墨翎脸上闪过愕然的情绪,但在夜色包围下,没有被旁人收进眼底。
清风扬开沧浪鬓边的发丝,也把墨翎的话带到耳边。
“以后若有机会,闲时对弈,月下对酌,可别只为了一心钻研武学而推却。”
沧浪爽朗一笑,铿锵应下了这个邀约。
未来却未知的邀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