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突然想到这来了？”话一出口，李御就开始后悔，可想收回也来不及，只好又补了一句：“当我没问。”
易笙没应声，在雪地里缓缓走着，想到什么似的，再次站定，望着李御出声：“不是来看表演吗？那就回去吧。”说着就将肩上的外套卸下。
李御一看易笙暴露于寒冷空气中的肩膀，连忙将外套拉回易笙肩上，双手紧紧扣着，又低下头盯着易笙的眼眸，轻声开口：“看过了。”
那个脱口而出的借口，就连他自己都不信。又有多少人飘洋过海是为了看一场陌生人表演的元旦晚会。
“哥哥，就到这里吧。”
易笙没看李御，低下头盯着自己的脚尖，轻轻出声。
她不想去想，李御为何一夜之间变了个人似的，疯了般给自己打电话。也不想去深究李御是否真的喜欢这里的表演，才会出现在自己身前。
易笙唯一知道的是，在这条自己走了许多遍的雪路上，此刻她只想只身一人。
李御听出了易笙话语里的疏离，慌张跑到了嘴里。
“大家都去看表演了，这路不仅暗还没人影，还是我送你回去吧。”
易笙摇了摇头，轻轻出声：“我走过太多比这还暗的路。”
说完易笙披着李御的黑色外套，拖着水蓝色的裙摆，在雪地里一步一个脚印走出李御的视线。
前段时间她全副身心都在钢琴上，生活平静到枯燥，可今夜太多出乎意料，尤其是李御的出现再次让易笙开始动摇。
要知道控制自己不钻入温暖的怀抱是一件很需要理智的事，不过现在的她，似乎理智更趋于平常。
易笙低着头在校园内寂寥的路灯下走着，这条路一个人走了太久，久到易笙根本忘了当初是为了与人同行。
回到宿舍后，易笙就借用了室友的电脑，将早已翻篇的新闻翻了个遍，一直到最后才打开李御那个澄清的视频。
虽然时间不长，不过易笙也能看得出来李御的克制，能感受得到李御对安娜的拒之千里。同样也心存感激，不过易笙断不敢将这一切与自己牵连在一起。
因为失望杀不死人，期望才会。
她已经选了这条康庄大道，再不能像以前那样放弃自己去贴合李御。那些为一个人兵荒马乱的日子，再也不想重新经历一次。
李御被丢下后，站在雪地里盯着易笙渐行渐远的背影许久，直到手上的香烟燃尽，随手一丢后便躺倒在雪堆里，又懊恼地翻了几个滚。
他想追上去的，可心底的怯弱与对未来的不确定性又牵制住了他的脚步。
在雪地里滚了满身雪的李御似是觉得这惩罚远远不够，胡乱地抓起身旁的雪就往脑门上砸，被行人制止后便坐在雪堆里，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头顶的明月。
此时他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该如何才能让易笙快乐？难道要像以前一样消失匿迹吗？
摸向自己的胸口，李御知道自己不愿意。他害怕拥有，却更害怕拱手让人。
回想起两人决裂的那个午后，李御曾对易笙说这辈子绝不会爱人，更不会选择易笙，他就要用这毫无意义的人生换一场绝对的自由。
而如今，这千金不换的自由也无足轻重，浪子心甘情愿沦为囚徒。
江流一直到晚会结束，才拿着易笙的奖杯出现。站在白雪皑皑里，又分别给那俩人发了两条消息。
发给李御的是“易笙拿奖了，庆祝一下呗。”
发给易笙的则是“李御好不容易来一趟，接风一下呗。”
于是接近夜里十一点，三人顶着校门口的白炽灯再次碰头。
“上车吧。”江流拉下车窗，看着一左一右站在校门口，无比和谐却毫无交流的俩人。
李御看了低着头的易笙一眼，率先迈开腿，给易笙开了门，才走到前座。
其实李御早就等在这里，远远也看到了后来的易笙踌躇的脚步，拿着手电筒本想迎上去，看到易笙身上的冷清后还是止住了脚步。
“易笙，是我的错。我当时只是担心他们影响了你的决心，做了一个向你隐瞒的坏决定。”
车辆发动，江流开口打破沉默。
“是我得表示抱歉，刚才过于激动了。”
易笙轻轻出声，事情已经得到完美解决，再责备江流也无意义。
“那就好。怎样？我这工作环境还行吧？”江流将头转向李御。
李御点了点头。
“要不你也来一起任教？”
李御摇了摇头。
江流笑了笑，没一会儿将车停在一家餐厅前，再次看向李御和易笙开口。
“突然想起我一会还有一场派对，庆祝新的一年重获新生，所以可能得你俩好好聚一次了。”说完江流还拍了拍李御的肩膀。
李御不解地看向江流这个曾一度被自己当作情敌的存在，总觉得近期的他有些不一样。先是告诉自己易笙的行踪，今晚这番举动又似…在撮合。
江流看向李御，挑了挑眉，用只有李御听到的声音，笑着轻轻说了一句。
“我江家人，绝不横刀夺爱。”
以前江流被拒绝后，可以说是死性不改，心里仍旧装着易笙。不过在看到李御的澄清视频后，江流突然就明白了，或者说是欣慰。
他曾希望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而今仍旧如此。
“就送你到这啦，易笙小朋友。”
江流转头看向易笙。没有人比江流更明白易笙的心思，毕竟他投向易笙的每一眼，易笙都投向了自己身旁的李御，所以这条路他就陪到这，他也该去追寻自己的人生。
易笙不明所以，不过也能察觉江流语气里的不同往常，下车后又多看了江流一眼。
李御也想不到江流如此之大度，可以说是对他刮目相看。
于是两个被丢到餐厅门口的人，机械地向面带微笑的江流挥手，而后相对无言走入餐厅，又是相对无言。
李御向来认为自己有义务调节不够活跃的气氛，此时即便揣着慌乱仍旧觉得该打破一些平静。
恰好此时李御瞥到店内挂着的一张冰淇淋海报，即时联想到了远在韩国的小胖，于是兴致勃勃地向易笙说起。
“你还记得小时候住我们隔壁的小胖吗？就是老抢你冰淇淋那个，听说他现在出道当明星了。”
“当明星？”易笙本来还低头垂目，此刻是满脸不可思议，因为记忆里的小胖和明星简直是不沾边。
“是啊，前几天我听哥说的，听说现在可瘦了。”
“那估计是他不喜欢吃冰淇淋了。”
易笙愤恨开口。小时候的小胖鼻子灵得跟条狗似的，像是能闻到易笙手上冰淇淋的味道，每次都能追她几条街，偏偏易笙还总是跑不过。
“哈哈哈，几根冰淇淋啦，你还总是哭鼻子。”
易笙目光幽怨，慢慢扫过李御那张笑脸。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妈，从小就说吃糖分对身体不好，哪让我吃过几回冰淇淋。”
易笙记忆里少有的几次放肆吃冰淇淋的记忆，还是李御给的。
“那今天多吃些。”李御两个冰淇淋球推向易笙，而后盯着易笙，思考良久再次开口：“好久没去大都会艺术博物馆了，要不要叫上哥一块去？我们好久没有一起出门了吧。”
李御语速越说越快，后面半段甚至没有看向易笙，生怕听到拒绝般。
易笙倒没注意李御这些细微的神情变化，只是仔细回想了一下，确实已有好几年。
“哥有时间吗？”
易笙轻问，其实她现在有些抵触关于绘画方面的东西，那总是让她勾起多年来漫长的寂寥回忆。不过想到许柘，易笙觉得还是可以尝试一下。
记得小的时候，李御爱跟着许柘，易笙爱跟着许柘和李御。
恰好三人都爱玩水，于是下雨天的时候，三个人披着雨衣，又横着抓住一把伞，穿着雨鞋一前一后，出门踩水坑玩。
关于这些共同的美好回忆比比皆是，易笙有时候甚至在想，若是自己当年没有心动，没有后来的许多是非，他们仨人的友情应该还是会像当初那么亲密。
“我问问。”
李御掏出手机便联系许柘，不过许柘那边声音嘈杂，依稀只听到一句“抽不出时间来。”
挂断电话后，李御看向易笙，没有了许柘这个借口，他不知道能不能得到易笙的同意。
易笙自然也听到了听筒里的回答，盯了李御好一会儿，婉拒的话已经到了嘴边，想到李御可能会出现的失望的眼眸，还是点了点头。
“那就去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