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驹过隙,易笙来到纽约已有半个多月,谈不上太多感悟。
因为是半路入学,加之本就比别人少了一些基础,江流又帮她报名了元旦汇演。
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外,易笙整个人就是连轴转的状态。不仅要兼顾自己的课业与基本功,同时要准备曲目。
经常不是在琴房,就是在去琴房的路上,也让来自各国的人们都见证了这个来自亚洲人的韧劲。
明天就是易笙第一次在众人面前正式表演,还仅仅是经过这么短时间的训练。
在这个人才辈出的学院里,易笙本就不多的自信心更是不好拼凑。
于是表演前一晚,易笙坚持待在练习室直至后半夜。夜晚的练习室本就宁静,后半夜更是只余有她眼前那一盏灯,还有脚下蜷缩着的微影。
她换了电话号码,没有机会再接到他人的思念,尤其是失去了李御的消息,整个人的生活可以说是瞬间回归宁静。
按理来说,这份宁静对于常年生活在大山的易笙来说并不少见。
只是此刻从练习室出来时,望着头顶的明月,易笙还是觉得有一丝落寞。
许多人,许多事,距离远了,总让人有一股毫无可能性的无能为力。
易笙也不知道这是否是一个很好的选择,对于当下的人来说,一低头总是一地的迷茫。
然而总是要振作的。所以算了不想了,这可是我亲自选的人生,好的坏的就由它去吧。
易笙再次顶着月光下的飘雪,一路跑回宿舍。
第二天又早早起来,将自己首次谱写的,烂熟于心的曲子反复磨练,致力于呈现出它最好的状态。
李御是今天一早到的纽约,到学校之后就在易笙楼下守着,等得久了就无聊地踢着脚下的雪球。
雪球越滚越大,肩上落了一层细密的雪,李御都没寻着易笙的身影。
情急之下,李御连忙抓住路过的人们挨个询问。一直到想起江流,一个电话拨过去后才知道,也许易笙早就去了琴房。
李御拔腿在校园内奔跑,不断大口吸进寒凉的空气,即使已经到了易笙近在迟尺的地方,仍旧是一片慌乱,那种易笙可能会消失的感觉总是萦绕在心头。
一直跑到那栋传来悠扬琴声的教学楼前,李御才放慢脚步,在琴房里挨个窗户张望。
不期而遇易笙的身影时,李御下意识嘴角上扬,就要迎上去。可又怕影响了易笙今晚表演的心情,于是只在窗户边踌躇着。
时隔近十年,李御再一次在窗外看易笙弹奏,心境截然不同。
当年是嫉妒,是失望。而今只有赞赏。
李御痴痴地望着,这是十年来第一次由他望向易笙的背影。以前总想在易笙的目光下加速奔跑,而今自己倒成了她的模样。
李御觉得易笙变了,谈不上哪里有变化,可就是不太一样。
仍旧一身白,却看不出当初的素净,依稀能看到一抹摄人心魄的色彩。李御想了想,确定那是来自易笙弹奏时星光闪闪的眼眸。
他见过易笙的画,也见过易笙作画,那模样极其认真,却没有这般的陶醉,仿佛她生来就该如此。
欣慰地笑了笑,易笙终于活成了她原本的模样。笑着笑着,眸光里首次染上悲哀。
如果没有他,易笙应该早就在她的世界里大放异彩。
易笙感觉到视线,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猛然看向窗外,却只看到李御忙乱的一个侧影。
易笙一时没认出来,也未预料李御会出现于此。收回视线后,低下头苦笑。心想自己真是死性不改,一个眼神都能记十年。
甩了甩头,易笙抬起手,咬了咬下唇,继续弹奏。
差点被发现的李御没再回到琴房外,而是等在楼下易笙必经之路的一棵树下。
捡了根树枝,李御时而在雪地上作画,时而蹲在地上支着腮思索。
等到易笙出现后,李御便在后头挑了个不远不近的距离默默跟着。望着易笙一个人穿梭在校园的背影,看着她一个人吃饭,又一个人回了宿舍。
他的生活里并非喧嚣,望着易笙形单影只的生活却总隐隐泛起一抹心疼。原来没有他的日子,她并非过得如想象中一般好。
遥想从前,他们都比如今要快乐得多。一个瞬间导致的千差万别,终究是要用数年的时间来偿还。
李御寻不着易笙的窗口,便在公寓楼下的树下站着。一直等到易笙出门开始准备晚会,又默不作声地在后面跟着。
易笙是上台表演的第十一位。
和前面外国友人们的热情洋溢有所不同,易笙保持了自身一贯的安静。
在主持人报幕后,微低着头,牵着自己的水蓝色长裙便缓缓入场。
掌声不断,李御在人群里笑着,也是这时才得知,这是一首完全由易笙谱写的曲子。
她说,献给我《从未存在的爱情》。
李御笑着笑着,就失了神,眸光逐渐暗淡。
台上易笙很认真,一首曲子先是充满轻快,每一个琴键都在诉说着少女满怀的心。而后便是时高时低的阵阵悠扬,似是回忆与此刻不断拉扯。最后声声掩抑,在悲鸣之下结束。
它饱含情感,又不乏易笙惯常的细腻。
一曲终毕,台下掌声不断。李御也机械地拍打着手掌。别人享受音乐的同时,他的视线却从未从易笙身上移开。
李御五味杂陈。因为他听懂了,他从这优美里听出了易笙少有的夜不能寐与悲哀。
雷鸣般的掌声停下后,观众席上响起了叽叽喳喳的讨论声。虽然说的都是英文,不过刚走下台的易笙也能知道说的是自己。
“虽然说易笙风评不好,不过这曲子还挺不错。”
“没听她说,献给她从未存在过的爱情吗?莫非…”
“别说她,光就她家里的事情,已经够乱了。”
“我听说了,她和江教授的事,这首歌不会是写给江教授的吧,咿呦…”
“江教授出自钢琴世家,自然不会接受她那样的家庭。”
“我的家庭怎么了?”
表演结束正走向后台的易笙,将这些话一句不落地听在耳里,忍无可忍后,转身对身后观众席上那两个讨论的女生问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