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衣一路狂奔到景阳藏身的炼丹房时,大门外已经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又是从哪里来了这么些花痴!”
素衣哀叹着拼命往人群里挤,口中犹高喊着:“你们别吓着我师父!别吓着我师父!”
一位被她挤到的仙女有些不耐烦起来,随手推了她一把:“一边去,挤什么挤!”
不料她的手刚触到素衣,立刻被碰到毒刺一般反击过来,剧痛穿心之下,竟连魂魄都有些动荡不安,不由歇斯底里的尖叫起来。
众人惊悸之下回望,才发现人群里那个一身青衣的小仙女正被一团金光并一团黑雾笼罩着,面目模糊难辩,透着无比的诡异。
“我认得那金光是太子金令!”
不知谁喊了一声, 众人立刻噤若寒蝉般,瞬间避开素衣远远的。
虽说还搞不清那黑雾是何方妖法,但龙族太子雷隐的手段谁不知晓?前些日子被贬谪的女仙们,被他追到阎王殿里面报复,断然是惹不得。
素衣正不解雷隐的法术何时到了自己身上,却见一弧卷着彤彤火光之色的风团由远及近,风团之上除却雷隐之外,还有一位云髻宫装、峨眉高耸的女子,虽生的极美,却无一丝女子的娇柔之色,而是双目含威,通身王者风范。
人群却立刻慌乱起来,齐刷刷跪倒在地:“见过长公主殿下!见过太子殿下!”
雷逸收住风团,将人群缓缓打量了一时,却并不叫她们起身:“虽说我龙族统辖万灵,但却因敬重清吟乃盘古大帝仙灵之体,向来不约束兰花一族,花王洛祎也一向给你们脸面,让兰花族群超然物外。不料自清吟仙逝之后,你们掌事虽接大任,却越发懈怠!如今竟敢私自纵容属下闲逛,骚扰上仙,成何体统!回去让你们掌事碧叶亲自来见本座!本座倒要问问她,兰花一族清雅远世的名声,是不是要毁在她的手上!!”
她这一番话出来,虽无半句处罚之言,却宛若利刃穿心,诸位仙子面红耳赤低头不敢喘息,许久后当中修为较高的一位花仙才叩头道:“长公主殿下息怒!此事实在和我们掌事无关,只因掌事事务繁忙,我们便趁机出来闲逛,这才无意来到此山中。今日扰了上仙万分惭愧,以后定然痛改前非。”
雷逸冷哼一声:“事务繁忙?她在忙些什么?昔日清吟在时,每日不过抚琴观月,云华山上倒是一副清和悠远景象。如今碧叶掌事,倒出来这些事端,若不是她懈怠,便是花神懈怠,本座懈怠了?!”
诸花仙不敢再辩,只俯首贴耳连称不敢。
雷逸掌管万灵多年,做事虽雷厉风行但也恩威并用,眼看着如今已达到震慑她们不敢再来的目的,便稍稍缓了些语气:“看在清吟的面上,本座今日便不再追究。若再有此事,只叫洛祎和碧叶来解释!都散了吧。”
花仙们得了赦令,不敢稍停,立刻悄无声息的散去了。
素衣因化成人身不久就被带离,于云华山上的兰花仙们多不相识,此时才知遭训斥的那些花痴们竟是自家姐妹,不由暗暗苦笑了一番。
雷逸在旁打量着,见她仙龄不过千余,虽未脱离少女的稚气,清雅的面貌竟颇有昔日兰花仙主清吟的高远之态。
雷逸颇觉中意,不待她见礼,便主动上前拉了她的手向雷隐笑道:“这小仙子可就是云华仙山来的?”
素衣忙自报了家门姓名,又要行礼,雷逸拦住,拉着他转头向雷隐笑道:“果然招人喜欢,怪不得隐儿你这般紧张她。”
雷隐一愣,玉面瞬间蒙上一层红云,抬手收了法术却犹自嘴硬:“哪里是因为她,我不过是讨厌看见那些女人罢了。”
素衣瞧他方才似隐约有些可疑的神色,内心不觉便有些暗暗的欢喜,却不料他又像往常一样推脱干净,仿佛若对自己好个一二就是莫大耻辱一般,心里不由恼恨,便向他福下一礼,冷冷道:“多谢殿下好意,只是我师父虽不敌殿下神通,但保护自己的徒儿足矣,日后无需再劳动殿下。”
雷隐听她此话也有些恼了:“若不是你师父方才只顾着奔逃,我又何须多此一举!若你当真再被那些女人打出个好歹,可是被人笑话我雷隐无能!”
素衣冷笑道:“师父早在离开前就将幽冥神光笼于我身,殿下难道没有看到?如何敢称他只顾得自己奔逃?况且殿下也是多虑了,小仙我若当真出了什么事情,这也不是雷州岛,被嘲笑无能的也只是我师父而已,又与殿下何干!”
雷隐虽表面刻意高傲冷漠,但内心的衷情却并不为素衣所知。此刻她这一句与你何干的话恰如一盆冰水泼到了热情滚滚的心上,瞬间让他如跌进了寒潭,语气也愈发得冰冷起来:“你此话倒是说的很对,本太子从来就和你没有半点关系!”
素衣还想再反驳,却瞧见他方才有些微红的脸色莫名变得苍白,心头没有来由的一颤,硬生生的收回了到得口中的话,缄默了下来。
空气一时有些怪异,一旁沉默观战的雷逸却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我每日处理政务枯燥无味,久未见小儿女这般负气斗嘴,倒真是生动有趣。”
她这一句话瞬间把方才的剑拔弩张注解上了“暧昧”二字,但雷隐和素衣这俩人向来心口不一,虽心底俱都泛起丝丝波澜,嘴里哪会认,异口同声道:“长姐/长公主你说笑了!”
雷逸拉过素衣,轻轻拍拍她的手背笑道:“我这个弟弟素来高傲惯了,连我这万灵的统领都拗不过,若有人能降服了他,我可真是感激不尽呢!”
素衣正不知怎么回答,雷逸却不知从哪里掏出一副金光闪闪的龙纹金项圈并手钏出来,按在素衣的手里:“小仙子生的这般清雅,为人又爽朗可爱,本座心里喜欢的紧,若不嫌弃,这幅金饰便当是我的见面礼吧。”
素衣见那项圈上垂着八宝璎珞,工艺华丽繁复不说,最醒目的是上面雕刻的云龙纹栩栩,俨然是龙族身份的象征,如何肯收:“殿下相赐,本不该推却,只是小仙身份微末,不堪相佩…”
“既是长公主殿下所赐,徒儿收下便是。”
身后有温朗的声音传来,雷逸转目望去,见一身仙风道骨的云衍陪着一位极俊美的男子从丹房中出来,自然是方才被一群花仙纠缠,仓惶逃走的那位青丘王子。
景阳大步走过来,向雷逸揖过一礼:“青丘景阳,谢长公主殿下解围,小仙困窘之态,让殿下见笑了。”
雷逸忙虚扶他起来,微笑道:“仙长严重了。本座虽仙龄微长于仙长,但令徒和隐儿是同辈,如此算来,仙长倒是大了一个辈分,怎能再受礼。”
云衍意味深长的看着他二人笑道:“青丘虽是长公主统领之内,但你我既是挚友,与公主自然也是友朋,又何必与长公主再论尊卑长幼!”
景阳忙道:“岂敢唐突殿下。”
雷逸心头微微有些羞赧,脸上便有些发热起来,忙轻抚了一下鬓角作掩饰:“随仙长之意就是了。”
景阳见素衣还在捧着金饰发呆,拉过她又揖了一礼:“多谢殿下厚赐,徒儿年幼,尚不懂殿下爱重之意。只是来日方长,她既与殿下有缘,为师者自当成全。”
他这几个殿下说得虽绕口,却大有含义,前面感谢的殿下是长公主,后面爱重有缘的殿下却指的是雷隐,雷逸聪慧之人,自然明白,含笑道:“仙长有心了。”
云衍略一思忖也早知其中深意,只雷隐和素衣茫然不知,依旧各自冷目相向。
云衍要打这对小儿女的圆场,又惦记着给另一对牵线搭桥,便拉了景阳道:“此玉峰山你是主人,长公主难得来做客,你怎么能让她一直都站在这里?快陪着去屋里一坐,用些茶汤,再留长公主用过晚膳方回不迟!”
景阳不敢乱应,只道:“荒山曼野,如何敢让长公主屈尊。”
素衣早听说东海龙宫的长公主尚且独身,如今打量着她美貌又亲和,完全没有雷隐的那些坏毛病,更难得的是威严果决,正好弥补景阳温顺柔和有余,凛然霸气不足之处,当真是佳偶天成,便赶着把丢一边的篮子捡起来献宝:“长公主殿下你看,我今日刚采了新鲜的蘑菇和药食,正要烹制美味,殿下就留下来品尝吧。”
雷逸绝无女儿扭捏之态:“若是景阳仙长不嫌冒昧相扰,自当不却盛情。”
云衍在身后急推了景阳一把,景阳只能顺着道:“殿下若肯赏光,自是荒山有幸,蓬荜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