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问:“秦公子,我至今还不知道二位是谁?但我想你们必定是代表官府来的。那这价格方面怎么定呢?”
“价格?”秦王政愣住。
蒙毅接话道:“买人家东西,肯定要支付银两呀。他不可能是一个人烧制,手下指不定有多少窑工砖工哩。他得养活他们不是!”
“这话说得对。”秦王政道,“吴公子,我信小兄弟,所以我也信你。价格你定,过几天朝廷会安排一个左司空大人,到时候你和他谈这些事情吧。”
吴耳仔细推敲他的话,感觉他的口气很大,完全就是帝王之词。但他的态度又很谦和,完全像一个幕僚。一时间更不敢确定他是谁了。但吴耳能确定一点:无论这秦公子是谁,反正是一个能主事儿的主儿就是了。
正事儿说完。秦王政向大门里望了一眼,却瞥见一个似曾相识的人影闪动,他心里一动,道:“这半日里也渴了,想要叨扰吴公子一口水喝,可否?”
吴耳知道巴清不想看到他们,虽然清儿并未对他说起为什么排斥这人,但他隐隐感觉这其中一定有大问题,所以他并不太愿意他们进去。
然而,秦王政岂是由他说不接待就不进去的主儿?没等他搭话,自己已经一步迈进院子里。蒙毅在后面悠悠地跟着。吴耳见此情景,也只好尴尬地跟了上去。
吴耳之前已经做好三个半人高的泥塑人,正晾晒在角落里。秦王政看了一眼泥塑,嘴里“咦”了一声,便走了过去。他蹲在泥塑人面前,仔细打量一番,然后夸赞道:“这是谁做的?做得如此逼真,简直活灵活现。”
“这是我做的。”吴耳淡淡答道。他心里却有些骄傲,暗自道,我从小报的陶艺课和美术课可不是白学的,虽然不是专业出身,但征服你们这些还不懂美术为何物的古人类是绰绰有余的了。
果然,就连一直都淡然如水的蒙毅,见到这几个泥塑人,都露出赞赏之色。
秦王政道:“我就说嘛,能和小兄弟在一起的人,一定是非凡之辈。吴公子,你到底还有多少不为人知的才能?”
吴耳心下得意,但嘴上却非常谦逊:“秦公子谬赞,实在不敢当。”
“你做这个做什么?”秦王政没话找话问,“只是个人把玩吗?可不可以给我也做几个玩玩?”
“不是玩的,我另有他用。”吴耳坦诚相交得到了蒙恬这个朋友,他觉得这二位人品也很纯良,便决定还是坦诚相交。这是考虑之一,而且他还有第二层考虑,就是在这二位能主事儿的主儿面前投石问路一下,也便于拿到兵马俑的订单。思及此,他道,“上次在骊山看地宫修建,看到旁边修建了那么大一个场所给阴兵。我想,等到地宫修好后,肯定会需要大量的陶俑。而我自认比一般的陶工做活要细致精美,我想我可以去做这事儿。”
“陶俑?谁告诉你地宫用陶俑?”秦王政脸色一沉,说话也变得凌厉许多,听到耳朵里,竟是透着一股寒气。
吴耳是何其敏锐之人,瞬间就感受到他情绪剧烈波动,不由得是一愣:“这……”只说了一个“这”字,便无法答话了。毕竟,他说后来历史考证的确都是用陶艺兵马俑,只怕会惹出更多乱子来。
秦王政转脸看向蒙毅,冷声道:“你说,是谁说地宫要用陶俑?”
蒙毅沉思了一下,慎重地回道:“也许是坊间传闻吧。不怪吴公子,他也是只想营生。”
秦王政冷哼一声:“哼!我知道不怪他,他何罪之有。给我查,看谁说出来这样的话。”
说完,他转身怒气冲冲地走出巴府。竟是被这句话气得其他心思全无了。
蒙毅拱手对吴耳施了一礼,嘴里道:“吴公子不用担心,条砖之事按照约定好的来办。”说完,便紧跟着秦王政迈出大门。走到街边,见秦王政已经上车,他再次回头,耳语般说了一句,“这泥塑陶艺的点子真好!”
等他们的车辇走远,吴耳才发现,自己的后背竟是出了一阵冷汗。这个认知让吴耳有些后知后觉的害怕,要知道,他是刑侦队长啊,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什么样的狠话没听过?但他从未胆颤过。没想到这个秦公子只是一句话,那凌厉的气势便让他不自觉地冒出冷汗来。
吴耳抹了一把额头的汗,心道:“看这喜怒无常的劲儿,还真和历史上记载有几分相似。莫非这主儿还真是他?”
他进屋反手紧闭大门,确定无人能进来,这才急匆匆地走向后院。
一边走,他一边喊:“清儿,清儿。”
巴清急忙迎出来问:“吴耳,怎么了?”
吴耳着急,说话也有点结巴起来:“那个秦公子他……他……他可能是秦始皇。”
“他和你说的?”巴清也是猜度,只差求证了,“你别着急,有话慢慢说。先喝口水。”
吴耳接过水一饮而尽,趁着咽下水的功夫,缓过情绪来。他才道:“不是,他没有亲口说。但是他那喜怒无常的劲儿就是历史上记载的那样。”
“喜怒无常?他说什么了?卖砖的事儿谈崩了吗?”巴清知道秦王政来,她不想和他有交集,就一直藏在后院没有露面。后来她实在按耐不住,吩咐玉儿出来偷看,谁知玉儿却被秦王政发现,吓得掉头便跑,所以她只知道秦王政已经答应购买吴耳的条形秦砖了。但后面发生了什么她便不得而知。
“卖砖的事儿没黄,那蒙公子走前说了,过两天会有人上门来和我细谈价格。”吴耳道,“是院子里的泥塑人。”
这倒把巴清弄糊涂了:“泥塑人怎么了?”
吴耳便把刚才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向女朋友仔细讲了一遍。然后道:“清儿,你说我见过那么多恶人,怕过谁?我竟被这家伙一句话吓出一身冷汗。你说,这天下谁能有这种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