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的慈禧,睁着眼紧紧盯着床前铜立鹤烛台上的大红烛,这些天精神刚刚松弛了一些,载湉被软禁了,其党羽被杀的杀,逃的逃了,她又在思谋着废帝的大举, 废了载湉,另立幼帝,自己仍然垂帘听政,使其统治地位更加巩固。
她很清楚除恶务尽,光绪在,康有为也在,翁同稣又在,这些人一日不除,她的心就一日不得安宁, 刚才又听了胡圣元的一番话,她的心更加不安起来。仿佛一群张牙舞爪的魔鬼,仍然一刻不停地在她的面前晃,随时都有吃掉她的可能。
已经老态龙钟的慈禧越想越觉得可怕,她再也没有了睡意,转头看了一眼窗外, 天边的一抹晨曦已经初露出了红色,这红色冲破了黎明前的黑暗,光辉渐渐四射,慈 禧突然一惊,仿佛从这红色中看到了自己的末日。“不能让那红色的东西出来。她一挺身坐了起来,叫值夜的宫女侍起,吩咐叫醒了心腹太监李连英。
李连英这些时也是衣不解带地睡在慈禧的寝宫外,随时准备着参与帝后之争。没有慈禧手上的权力,在这大清皇土上就没有他呼风唤雨的八面威风。因此,死死保住慈禧手上的大权是他的第一要务。
“老佛爷早安!”李连英猫着腰走近慈禧床前,跪着请了安。
“起来吧!”慈禧长长叹了一口气说:“小李子呀,我这心还是没有放下来,昨日个,胡圣元又说了那寇世民,我琢磨着这群人还不死心,留着是个祸害,总有一天他 们要翻了天,还是不如杀了干净。”
“老佛爷圣明!”李连英站起身来,仍然猫着身,立在慈禧旁边,“不杀了这般畜 牲,他的牙齿长硬了就要吃人。”
“这寇世民哪,我是想留着他用些日子的,看来不能留,他留一天,我这心就紧一 天,还是杀了的干净。慈禧终于下了杀寇世民的决心,她要捂住那呼之欲出的红太 阳,不让那光辉烧毁了她费尽了心机握到手上的皇权。“这事你去办吧,越快越好,不 要刑部审了。念在他那一肚子好东西的份上,给他留个全尸,到了阴间也能给阎王爷 把个脉。”
“喳!”李连英领了懿旨急忙转身一路跑出了宫门,到总务处吩咐一个叫柱子的小 太监配了砒霜酒。他领着端着酒的小太监,唤了一群侍卫太监。侍卫太监一个个拿着 刀,凶神恶煞地跟着李连英急急忙忙到了太医院,没有看到寇世民的人。
一种不祥之兆驱使李连英迅速带着太监们出了紫禁城,到了寇世民家门前,见他的家门锁着,倒 吸了一口凉气,这么早寇世民一家肯定不会出门,“莫非他听到了什么风声跑了?”李连英嘀咕一声,转身叫一个侍卫太监砸开了寇世民的家门,一抬腿跳了进去,扑进内室,见屋内一片狼藉,连忙调转头,慌慌张张地跳出门外,一路小跑进内宫,向慈禧禀报了寇世民出逃的消息。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我量他跑回山东老家了,叫刑部派人赶到山东,就地处决了。”慈禧阴冷着脸,眼睛里杀气逼人。
“喳!”李连英答应一声,又连忙转身向刑部跑去。
慈禧说寇世民跑回山东老家了,是有她说这话的道理的,她曾经不止一次问过寇 世民,为什么不把全家都搬到北京来,寇世民说山东他家里的那一大份家业还要人守。 把两个大儿子和一个大女儿留给了老父母亲管,叫他们同爷爷一起学医,管理在济南 的“寇宝泰药坊”。寇世民对“伴君如伴虎”这句话诚惶诚恐,自从被荐选入宫后, 他只带了妻子照顾自己的起居,带了一个最小的女儿在身边夹教,叫了两个老佣人使唤,六十开外的父母和两子一女都留在了济南,如果哪一天老虎发怒了,张口吃了他, 也不至于迅速灭了门,给家人也给自己留了一条退路。
一路上寇世民不敢滞留,颠簸了几天才疲惫不堪地回了家,稍微休息后,他向父 母亲和三个已经长大的儿女说明了宫内发生的事,叫他们赶快收拾东西,准备回烟台 老家去。他很清楚,慈禧对他动了杀心是躲不过的,自己这一走太医院找不到他的人, 慈禧肯定会叫人赶到济南,到时候等待他的便是满门抄斩。
第二天一大早,寇世民招呼一家人吃过早饭,便吩咐备车启程。他叫长子恒宝, 次子恒泰一路上照顾好爷爷、奶奶和母亲、妹妹,到老家后做好出逃日本的准备,自 己留在济南和伙计们一起守药坊,一旦有事他会迅速叫人赶回来递信,得信后一家人 赶快搭船去日本,他又将连夜写就的一封信交在妻子手上,叫她到日本后同康有为先 生取得联系,请康先生帮忙让一家人先落下脚,过些日子他再到日本来找他们。
妻子含泪再三叮嘱寇世民注意安全,带着一家老小离开了济南。寇世民站在药坊 大门口,久久地望着远去的一家人,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他不清楚这一别一家人还有 没有团圆的一日。
再说李连英赶到刑部后,早朝的官员们已经来了。他向刑部官员宣了慈禧迅速捉 拿寇世民,就地了结,留全尸的口谕,便督促刑部调兵遣将,目送着一队兵马耀武扬 威地出了城门,向山东方向扬尘而去。
送走一家老小后,寇世民将所有伙计都召到一起,语重心长地说:“这么多年了, 承蒙大家瞧得起,鼎力帮助寇家做强做大了这份家业,但是现在寇家面临着杀身之祸, 这里不能久留,如果要走的,请到账房多拿半年薪水,另外去找个地方谋生。”寇世民 简单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在京城侍奉天子的少东家昨日突然回了,所有的人都很高兴,今日一早,寇老先 生带着一家人又突然走了,大家又不得其解,现在听了少东家的一番话,才如梦方醒, 私语着,都纷纷表示要与寇家共患难。腰圆膀大的碾药师傅刘金山说:“寇家仁慈,能 在’寇宝泰’做事是前世修来的福分,现在寇家遭了难,是人,就该与东家共渡难关, 如果走了,那就不是人里的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