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子接过表格,把头转向窗外,起风了。灰蒙蒙的天突然下起了雪。
她把手搭在窗外,望着不远处那片小树林。
她的内心仿佛被某种异样的东西所驱赶,她迅速跑出屋外,下了一个小山坡,再经过小树林,就到了一块结冰的大池塘。
她仰起头,半眯着眼睛,抬起轻盈的双臂,恰如身在一个晶莹透亮的雪国中。
她的脑子里再次浮现出梦里的画面——一个男子慢慢朝她走来,他离她越来越近,鼻子几乎碰到她的鼻梁了。
你是谁?她看着他的眼睛问道。
他只是看着她,眼神里透着一股泉水般的清澈。
为什么不说话?她盯着他的眼睛,发现那是一双她很少见到的琥珀色眼睛。琥珀色?琥珀色?为什么他的眼睛跟她一样,也是迷人的琥珀色,难道是他?他就是那个捐献者。
他是谁呢?
她睁开眼睛,空中传来熟悉的声音。
“玄子吗?”是雄子把她拉回了现实。
他穿着白色的护士服和十字型防水鞋,把手贴在嘴边,在二十米外的地方高兴地呐喊道。
“还记得这个大池塘吗?”他说着,从黑袋子里灵巧地拉出一只粉红色的大风筝。
看着摇曳的风筝,玄子摇了摇头。根本没什么印象。自从做了眼睛手术后,她的记忆就断断续续的,唯一能记得的,就是秀西和木子。
再次回到阁楼,已经是下午三点了。
轻轻按下照明开关,几个瓦楞纸箱、立着的画板——绿草、嫩绿的小山坡、各种各样的树叶,都是爷爷生前的最爱。
他们都被精致的小细绳绑了起来,背面全是用铅笔写的字,打开支撑的纽扣小架,哗的一声,像是有东西掉在地上。
是薄薄的信纸,信的第一句是恳切的语句词。
我恳请看到以下内容的阅读者替我保守这个隐蔽的秘密。
老实说,我并不擅长写故事,不过是因为那天的天气,银杏树沙沙的声音在耳边回响,山坡那边的小树林出现了一道五色彩虹,看上去就像一条神奇的大拱门。
这让我想起上设计院校时发生的一件事。
当时,来了一支慰问演出团,有一个女人跳了一支独舞,叫《鸣蝉》。当她婀娜多姿的身姿站在台上尽情舞动时,我被她征服了。
我不敢想象,这个世界上竟会有人把蝉当作舞蹈来跳。
据说,她是痴迷舞蹈的狂热爱好者。
在那个芒草疯狂生长的夏天,院校组织野外写生,我并非专业的绘画专家,不过是贴近自然罢了。我在一片狗尾巴草地里见到了她,她俯下身子,顺手拔了根招摇的狗尾巴草,萌动着青春气息的太阳在我们头顶肆虐的散发光和热,而芒草深处的树梢上潜伏着一大群鸣叫的夏蝉。
它们是仲夏的产物,唤醒了金色的稻田和丰收的大地。
我就地捡了一个玻璃瓶,轻声走到一棵樟树前,我试着放慢呼吸,近在咫尺的夏蝉并未发现我盗贼般的行踪,它极力鼓动着屁股上的锣鼓,嗞呀嗞呀的叫个不停,我猛地举起玻璃罐子,像高高耸起的铁塔把它罩得一丝不漏。
它成了无助的囚犯,在罐子里拼命地挣扎。
这时,她缓缓地抬起头,眼睛朝我这边望过来,带着少女般天真的好奇。我兴高采烈的擦着头上的汗,我不知道她是对我好奇还是对我手里装着夏蝉的瓶子好奇。
我回过头看着她,她朝我笑了。
她的出现,让我身体的某个部位发生了神奇的变化,这种变化,带着新鲜的好奇感,就像毛绒绒的小草,渴望得到某种摩擦的刺激。
我们赤身裸体的望着天空,蔚蓝而又洁白的天,仿若海水。海水中间挂着一道彩虹。我们睡在彩虹上,看着风,看着云朵,看着树叶,看着有关于大自然的一切。
仅仅只有几面之缘,此后再也没有她的消息。
附:这是我二十岁时经历的一件事,虽然季节在更替,但总觉得对她心生歉意,想想还是有必要把它写下来。
健翔
玄子一连咦了几声。
从最初爷爷和奶奶的交往笔记到陌生女人拿来的志愿表,再到健翔的秘密文字,她若有所思,随即拿起了纸和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