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出租屋休整了几日,却到了十月一日,我坐着公交车去往豪宅区的一家文案策划公司面试。那老板是个肚子流油、个子高大,头发半秃,长相宛若笑佛菩萨般豪气之人。他自称是大戒,说要戒酒戒肉,可一看到肥肉和白酒,便什么也戒不了了。
我道明是那林师父叫我来此如何如何的。
大戒憨憨一笑。其实,在我未来之前,林师父就打电话说了一切。细聊之后,大戒出了一道试题,题目叫‘花生’。要求是以花生为题,展开想象,想如何写就如何写。时间限在七天。
回了出租屋,我对这个试题感到自豪,甚至有些小瞧它。我想到在部队平日里是如何写新闻稿,如何创作文字,在我眼里,这简直是小菜一碟。
国庆七天后,我将面试题通过电脑传给大戒,到了晚上,令人意外的事发生了。本以为有林师父的面子和自己在部队写作的基础,去大戒公司上班是轻而易举的事。而且,那大戒
也说了,他并不看重学历,他看的是能力。
我收到的是一封邮件,邮件里的字言简意赅。
退伍老兵,你好,文章感觉不错,但不是我想要的那种。以后有机会,我们再合作。
大戒
盯着邮件,我有些失望,在我心里,虽说小瞧了这题目,可也做了最坏的打算。我算过时间,从出租屋做公交前往大戒公司需要一个小时,来回是两个小时,即使过去,也要搬家。可如果没去,我又该如何呢?
思来想去,我看着文档里的文章,心底不知何来之气,竟将那散文《花生》删了大半丢进了回收站。不知过了多久,我隐约来到一家书店,看到一个长相俊俏之人坐在一张商业皮椅上,台下坐着大小约两百多人的观众。那人一抬头,眼前站着一高大秃顶的胖汉,穿着商业西服,打着领带,做出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那俊俏之人却不理他。
这时,那胖汉小声说道:“老者我真是有眼不识泰山,那日阅了你的面试题,只因工作繁忙,而随手回了几句,真是眼拙了。而你这本五十多万字的《投胎记》能将一死人至地府投胎之事写成如此,如此……”那胖汉显然不知如何接话了。
接着,他又谦恭的说道:“如果不嫌弃,明日你就可以来我公司上班了。”
只见那男子不生气也不高兴,只是在那《投胎记》上签了自己的名字,淡淡地说了一句:“谢谢你的好意,不用了。”
说罢,那胖汉小心翼翼地离开了台面。莫说是那男子,换做任何一旁人都知道,胖汉之语不过是吹嘘拍马的屁话罢了。
没过多久,一女主持人请那俊俏的男子做写作经验交流,那男子起身鞠躬,正当大家张口欲听之时,那男子突然拾起桌上的小说,大口大口的啃了起来,他啃着啃着,双手还流了许多殷红的血。
我揉了揉眼睛,定睛一看,那头上沾着发蜡,皮肤细嫩,长相俊俏的男子正是自己,而那台下的胖汉却是那面试的大戒。
我醒了。
又是一个梦。我浑身是汗,却也不拿张纸巾揩拭了去,只是坐在床头,偷偷望着窗外那轮清冷的弯月。
在部队最后两年我写了五十多万字的小说,我取名唤作《投胎记》。我打算退伍后要将小说寄到出版社,或发布在网上,只盼望日后能成为一名作家、编辑或者是文字工作者。
可遗憾的是,那小说拷贝至一U盘,退伍回来后发现,里面竟什么也没了。如今梦到它,定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细细想来,那也是我心头一道似斧头砍下的伤痕,却也难以愈合。我也曾似那淘气的孩童哭过、失眠过、也捶胸顿足过。
我悔不当初,悄然从床头爬起,站至窗前,心想:虽说文章不被认可,也没有商业气息,却有一种来自远方的乡村美。
望着天上的月光,我低头沉吟道:还得找回来。于是,走至电脑前,从回收站里找到了删除后的小半段文字。
文字虽然减半,却也有美感,我看着它,嘴角不禁弯弯一笑,那笑意,仿若回到了童年。
花生
小时候去外公家吃花生,满头白发的爷爷喜欢让我们猜哑谜。他坐在一张旧木头凳上,抽着旱烟,露出假牙说道:一个茄子摇呀摇,里面装着个孙悟空,猜猜看,打一农作物。
“是茄子。”我在地上打着滚说道。
“是鸡蛋。”姐姐瞪着我,像打赌似的跟爷爷说。
爷爷安详的抽着烟,眯着眼睛不说话,还带着一脸的神秘。
见我们猜不出来了,他挠了挠即将秃顶的头。
“是花生。”顿时,他哈哈大笑起来。
“花生呀。”爷爷的脸变得严肃起来,“花生也叫发(fa)生,按照方言,发,是发现的意思,生代表生命。花生是让人发现生命的农作物,代表了祖祖辈辈乡村人勤劳和朴素的品德。花生可炒、可煮、可晒,所以,不一样的做法,味道也完全不一样。”
……
童年的记忆应当被保留。爬上床后,我喃喃自语,这才睡了一踏实觉。
过了几日,我路过一家幼儿园,门口的电子屏幕栏上写着招聘老师的通知,还说有意者可以联系刘园长。
我站在栅栏门口,身后是一条穿梭摩托车和自行车的公路。一只瘸腿的流浪狗喘着粗气路过。
我拨通电话。
“您好,请问是刘园长吗?”
“是的。”
“您好,请问明星幼儿园还需要老师吗?”
“是的,可以介绍一下你的工作经历吗?”
“我在部队当兵五年,带过新兵,目前虽然做服务工作,但我很喜欢孩子,所以……”虽然工作辞职了,但为了保险起见,我还是把服务这两个字说得坦荡荡,在我看来,做服务生也好,做老师也罢,都是服务,只不过是对象和年龄段不同而已。
我还打算把自己的特长和兴趣爱好说得更加详细些,却被对方几句冰冷的话打断了。听上去,对方是个五十多岁的女人,她的言语里有些满不在乎。
“学历和专业是?”
“学历是高中,参军前学过一阵主持和影视编导。”
“听上去很有趣。”对方淡淡地说了一句,“不过,真是抱歉,专业不对口,学历也有限。”接着,便挂了电话。
我穿过马路,走到一家社区小书店门口,有些不死心,在我看来,带新兵跟带孩子是一回事,需要足够的耐心和信心。便拿起手机,给刘园长发了一条短信。
尊敬的刘园长:
您好!
虽然未曾谋面,但我相信是孩子让我们结缘。我虽从未担任过老师,但对于孩子,他们从一出生就带着好奇来到这个世界,我希望年龄越是长大的我,能跟他们一起感受童真的乐趣。
我也真诚地相信,校长也是富有童心的大人。
从货架上将几本武侠小说放回去之后,手机并没有发生轻微地震动。
一连好几天,除了漫长的等待,基本没有下文。
此后一个星期里,我除了呆在出租屋里看小说、搞创作外,就去社区那家书店呆上小半天。一天,书店举办读书分享会,一个奶油般干净的男生因为我对《为什么要读书和写作》的发言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分享会结束后,他主动跟我搭讪,问我如果有需要,可以来这儿工作,接着,便把书店经理的电话递给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