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生离死别之痛
书名:未生怜心向流离 作者:红石山 本章字数:4329字 发布时间:2022-04-01

  没有多久,文清的病竟然愈加严重,子宛绎束手无策,只能日夜陪伴在她的床前。

这段时间,无忧也尽心帮着照顾文清,但听得无忧不知真情假意的关心,子宛绎终于迁怒于她,“来人,把她给我关到房里!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出房门半步!”

  只见文清的脸血色全无,大夫说她心中郁结,寻常药物根本无从根治。

  子宛绎的心里全是悔恨,“清……对不起,我不是一个合格的丈夫。我们去阳间吧!我会一直陪着你直到你好起来,你一定可以好起来。”他说着准备抱文清起来。

  文清拉住他,多想把他的模样永远刻在脑海里,“对不起,宛绎,我不能与你相伴了。幸好宛离回来了,你不要再生她的气,当初她离开,一定有她的苦衷。她可是你唯一的、你最疼爱的妹妹啊。有她陪伴你,我也不用担心了。日后,你一定要再娶一位好妻子,我便没有什么遗憾了。”

  子宛绎将文清抱紧在怀里,摇头道,“不,子宛绎的妻子只有文清,我不会再娶别人。”

  “宛绎,有你这句话我真的好幸福,但是宛绎,我们不能这么自私,你不能让子家绝后。”文清又皱了下眉,似乎很难受,“宛绎,可以再抱紧我一点吗,我想记住躺在你怀里的感觉。”

  子宛绎依言抱紧文清,文清慢慢闭上了眼睛,像是睡着了一样躺在子宛绎的怀里。
 相互依偎的两个人,最终归于平静。

  很长的一段时间,周围的一切都是静止的。无论是得知文清死讯而请命,以鬼差的身份过来的鬼昱,以及服侍在左右的侍从,所有人都在这一刻化身为雕像,没有人愿意打破这份宁静。

  直到,文清的魂魄离开她的身体,子宛绎下意识的抓上她的手。她欣然一笑,“既然已经结束,就让它安静的结束吧。宛绎你看,鬼少爷都亲自过来接我了,看来我是真的没有阴寿。好在我和宛绎多做了几年的夫妻,老天待我也不薄了。答应我,宛绎,让我安静的走吧。”子宛绎一惊,他没有想到文清能够如此坦然的面对分离,和以前的她简直判若两人。

  文清始终微笑着,即使她的手渐渐抽离子宛绎的掌心,他都没有动作,就好像他的元神也跟着剥离了身体一样。

  一旁的鬼昱终于忍不住了,“子宛绎,你是笨蛋吗?你不会给你的妻子加上阴寿吗,这样她就可以留下来。你别忘了,你是楚江王,你有这个权力!”

子宛绎却只是抱着文清的尸身,整个人死一般的寂静。

  说起这楚江王是有权给一个鬼魂加减阴寿,而擅自加阴寿,是个小之又小的问题,不会有人提出异议和反对,最多落下点口舌。

文清上前挡了挡鬼昱的视线,对他露出一个不知释然还是凄然的浅笑,她希望他不要劝说子宛绎。鬼昱直摇头,只有带着她的魂魄离开了。

此时,屋外梨树之上,还有一个人在,那就是终于长大成人的刘离。

刘离悄然站在梨树上,一直盯着子宛绎的房门口,手中的梨树皮都要被她扯下来了,只听她低声骂道,“真是个笨蛋,即使是文清最后的愿望,你也应该拒绝啊,她就要离开你了,你真的忍心吗!”

刘离在很久以前,不止一次去五浊殿玩过,有次和鬼昱闲谈时说到生死簿,两个人就冒出了去偷看生死簿的想法。她最想看的当然是她自己的内容,但是她在酆都这么多年,已经不用看也知道,生死簿上没有她的名字,她应该一开始就不在生死簿之上,这也是为什么她死的时候,没有鬼差来接她的原因。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刘离得知了文清的寿命。她知道未来的事她无法揣测,她甚至对这个死亡没有什么感觉,文清虽是个凡人,但死亡其实也不代表结束。因为只要还有阴寿,文清就可以在酆都继续生活下去。

不过生死簿上,文清的阴寿被人用笔划去了。有这个权力并且有这个动机的人,只有子正寅。子正寅到最后都没同意子宛绎和文清在一起,不过考虑到子宛绎,他才容忍文清可以在活着的时候做子宛绎的妻子。

虽然没有阴寿,但子宛绎完全可以再加上,刘离也就没有多想。

  这件事随着时间的推移和离家出走,被刘离遗忘了。但是今天,文清死期这天,她却忽然想起来,心绪不宁的她决定潜入酆都看看。

  虽说文清是凡人,也不该才四十来岁的寿命,生死簿上写着的死因是病,仅此而已。不管是什么病,凭着子府的条件还不能治好?刘离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她只能紧紧盯着房门口,多么希望看到子宛绎冲出来。

  但是子宛绎始终没有出来,刘离不再等候他回心转意,恨声离开,“妖名剑,我们去迷魂殿,我要留下文清!”

  鬼魂轮回前,必须先经过迷魂殿对其前世进行审核,准许投胎后还要经过幽量殿,对其下世投往何处做出判决,最后才会送到往生殿投胎。

  说话间刘离已经出了子府,很快妖名剑现身拦住了她,“你想给自己再加一条罪名吗?”刘离脚步未停,“你也说了我已经不是第一次犯罪了,我一定要留下文清!”

  妖名剑问,“你要怎么留?你完全可以回去劝子宛绎,让他给文清加上阴寿,这样名正言顺。”刘离脚步停了一下,她看了看妖名剑,又扭头继续往前,“我已经离开这里十多年了,你以为我们这对兄妹还会和以前一样吗?说不定他早就把子宛离忘记了。”她回子府的时候,无忧已经被关了起来,所以她没有看见她。

  妖名剑站在后面说,“你不是就打算为他劫下文清吗?你能这样待他,他若还像以前一样待你,有何奇怪?”

  “我不去,我不敢见他……”刘离头也不回,继续向迷魂殿的方向走去。

  妖名剑摇头快步过去拉住刘离,“你有没有想过把文清劫下来之后怎么办?现在是文清要走,子宛绎不留。你一个不说一句话就离家出走十多年的人,还来干涉这件事干什么?”刘离觉得妖名剑说得很有道理,几乎把她说动了。

  刘离站在原地沉默了良久,终于开口道,“我也不想,从我答应留在他的身边,我就知道这个家我回不来了,这里的一切都和我没有关系了。哪怕就在前不久那个人再次离开了我,我也没有打算再回到这个家。可是……”

  刘离看着妖名剑的双眼已经有些泛红,只听她接着说,“谁叫我当年看了文清的生死,谁让子宛绎是我敬爱的大哥!你现在让我怎么眼睁睁看着他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在子府生活?很多事……真的不是你想撇清就能撇清,那都是在自欺欺人。”

  妖名剑微微一笑,“真是难得能听到你的肺腑之言。行了,我知道了。其实我有办法,虽然你要背负的罪名比现在还大,但是只要有我出马,我可以保证这个秘密,永远不被地府的人知道,除非你自己告诉他们。”

  刘离马上来了精神,妖名剑却忽然沉默了,就在刘离着急的时候,童儿忽然冒了出来,只听他说,“小主人,鬼差陆子期与文清有九分相似,是鬼判殿的四品鬼差,主要负责殿内资料的整理,平日几乎都在藏书室,没有交往深厚的对象,最适合掉包。”

  这是刘离第一次见到童儿,她茫然的看向妖名剑,后者的脸色阴沉的可怕,“你又不请自来了是吧,你的主人没有教你什么是规矩吗?”

  童儿的声音顿时低了几分,“小主人,不是你让童儿马上在全世界找出最适合和文清掉包的对象吗,我这是出来向你禀告啊。”

  原来妖名剑突然的沉默,是她在心里呼唤童儿,为的就是不给他现身的机会。

  妖名剑狠狠瞪了童儿一眼,随即恢复常态,对刘离道,“听到童儿刚才说的吗?那个人也是个鬼差,看来老天都在帮你。走吧,我们去陆子期那里。童儿,还不带路。”

  童儿立即高声答应,已经走在前边去了。刘离还有点一愣一愣的,想到文清的事刻不容缓,只好边赶路边问,“听刚才的意思是,你想让文清和陆子期身份互换?可是这样真的行吗?无故拉一个外人下水?”

  妖名剑说道,“你以为我让童儿找的最合适的人选是什么意思,当然是所有条件兼备,包括当事人会答应此事。如果这是自愿,还真容不得别人说什么。”

  一切如意料的进行的很顺利,陆子期已做鬼差近百年,早就厌烦了日复一日做同样事情的日子,真的答应了此事。

  原来鬼魂成为鬼差前,必须先签下类似卖身契的东西,承诺自己做鬼差为酆都效力,且日后也可以申请辞去鬼差的职务,然后恢复普通鬼魂的身份。只不过必须做满约定的时间为止,如有违约,必将计入他个人的功德史册,具有一定的后果自负成分在里面。

而鬼差能拿到俸禄,这样能改善鬼魂在阴曹地府的生活。一个鬼魂如果拥有阴寿,意味着不能去投胎,又不成为鬼差的话,他将在鬼堡过着穷困潦倒、低人一等的生活。

听得童儿说文清已经踏上投胎路,几个人不用去迷魂殿,直接朝往生殿去了。

刘离不禁在心里吐槽了一下,这文清被安排的如此之快,多半是子正寅怕子宛绎插手,交代了其他王殿尽早送文清上路。

当刘离带着陆子期赶到奈河桥的时候却晚了一步,文清刚刚饮下了孟婆汤。

刘离急得险些冲上去,幸好妖名剑拉住了她,“这里到处都是鬼差,还有老家伙孟婆神,你根本不是她的对手。我就说你是头脑发热什么都没想好就想留人,就你这样冒冒失闯过去,之前的一切不就白费了。”

  刘离确实心急如焚已经失了冷静了,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那你说怎么办,再不过去,她奈何桥都走完了。”

  “只给你五分钟,去吧。”只见妖名剑朝前方一指,眼前除文清以外的人在一瞬间被定格了。一直站在二人身后的陆子期见了第一个反应过来,“好强力的定身术!连拥有上千年道行的孟婆神都定住了,而且还偏偏又能不定住子夫人,你到底是什么人?”

  妖名剑推了一下刘离,刘离点头,叫了声陆子期就跑过去了。

陆子期没有动,还在等妖名剑的答案,“不愿意告诉一个即将忘记的人吗?”

妖名剑端了一碗孟婆汤塞给陆子期,“孟婆汤不能永远让人忘记,等你再回酆都,这段记忆说不定就回来了。”

陆子期接过汤,“真是遗憾。”

  文清还浑然不知左右发生了何时,她继续向前走着,短时间内孟婆汤还未产生作用,可见她对这个酆都真的是下定决心不再回头看一眼。刘离叫了她一声,她才回头。

刘离不禁问道,“为什么?为什么你要离开他?”

  虽然刘离叫的是文清的名字,不是叫的大嫂,但是这样莫名其妙的一句话,还是让文清认出了她。

  文清静静的看着已经长大成人的刘离,难怪宛绎从头到尾都没有叫过无忧宛离,他真的是对的。

  此刻文清将入轮回,心境还能保持平静,“是宛离吗,你终于回来了……”

  刘离知道时间不多,但她还是想要知道答案,“你真的舍得吗?到底是为什么?”

  “不,我当然不舍。只是,我真的太累了。”多年来,文清知道,她和子宛绎在一起,不被很多人支持,有很多束缚。只有子宛绎,支撑着她,令她贪恋,但她终是不愿再连累他了,他们都累了,她想给彼此一个解脱。

“文清已经死了,她的人生已经结束了。宛离,你不应该担心这些,你应该回到子家,回到你大哥的身边,不要再留恋阳间了。宛离,快回去吧……”文清费力的没能说完,就倒了下去,刘离忙走上前扶住她。

  这时陆子期也喝下了孟婆汤,说道,“子夫人的孟婆汤已经发挥作用了,等她醒过来,就什么都忘记了。你们准备怎么办?”

刘离看向妖名剑,妖名剑对她说,“别磨蹭了,赶紧帮她们换衣服,我说了五分钟就只有五分钟。”

  刘离只好暂且不想,手忙脚乱的帮文清换衣服,然后朝陆子期再次道声谢,最终和妖名剑带着文清离开了。

就在他们离开的一瞬间,周围的鬼差又动了起来。

  走在奈何桥上的陆子期发现,周围所有的鬼差,连孟婆神都没有察觉出来一点异样,就好像发生在奈何桥上的这段插曲,完全不存在一样。

陆子期在心里淡笑一声,“酆都,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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