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完全亮了,败走的几个蒙面人都身受重伤逃回了出尘洞。
行刺再次失败,郑榇非常生气,东权顺了顺他的背,扶着他坐下,“父亲,身体要紧。”这时一个清丽女子,神色慌张的拿了伤药过来,“东权,伯父,你们受伤了。”
女子叫做无忧,也是一只落单的妖怪,她偶然遇上了东权,便从此也在这出尘洞住了下来。
东权道声没事,却是忍不住咳嗽了几声,显然内伤有点严重。
无忧担忧的说,“还说没事,快些坐下,我帮你疗伤。”
东权摆摆手,“晚点我可以自己调理。无忧,你先去看看那几个伤势重的吧。”
无忧只好去帮那几个法力低微的手下。
郑榇缓了缓神,头脑冷静了些,“怎么会冒出个妖名剑来,这子宛绎什么时候和一只妖怪勾搭在一起。”
无忧听了说,“你们碰上了妖名剑?我听说千年前,妖名剑擅闯地府偷盗生死簿都能全身而退,现在千年过去,她只怕是更加厉害了。东权,伯父,你们还是别报仇了吧,我们无拘无束的过自己的日子不好吗?”
东权叫声无忧,示意她不要多说。
郑榇倒也没有在意,还在想着妖名剑,“按理说未怜姑娘神机妙算,怎么也不提个醒。”
东权不忍泼郑榇冷水,却也不愿看郑榇太过依赖未怜。他说,“父亲,你有没有想过,每次未怜帮助我们,结果都不尽如人意?我看这个女人的城府极深,根本就是在玩弄我们。父亲,下次她再出现,我们应该先下手为强!”
郑榇听了一摆手,“东权,我们能不能伤到未怜还是个未知数,何况为父曾经欠过她一个人情……”
无忧问道,“既然这个未怜这么厉害,为什么不自己去杀子宛绎?”
郑榇也想不明白,起初他还不知道未怜的能耐,以为她也需要帮手。但是未怜来无影去无踪,信都送到酆都去了,难道还没有机会下手?如果是下手容易,全身而退难,那这次子宛绎孤身来到阳间,她怎么也不出手?这样想来,郑榇也觉得这个未怜不值得相信。“东权,我们尽早养好伤,再去杀子宛绎。”
东权不免担心,“父亲忘了妖名剑了吗?”
郑榇又头疼起来,“所以我们至少等伤全好了再说此事。”理智的选择当然是准备妥当再杀子宛绎,不然敌人没杀到,自己先白白送了命。
郑榇说完就准备启程回酆都,东权拦住他道,“父亲伤重,今日就不去了吧。”他摆摆手仍要走,东权道,“父亲!其实……您不用每晚都回来,儿子长大了,懂得照顾自己。”
这郑榇自当鬼差以来,基本每晚都会回出尘洞住,哪怕他回来了,东权已经歇息了,哪怕他次日返回酆都,东权还未起,他依然坚持。
他虽不是个好人,但是个好父亲。
郑榇没说什么,点点头走了。
一年后,子宛绎终于回到子府,“祖父、宛离,我回来了!祖父、宛离,你们在哪里?祖父、宛离……”偌大的子府居然一个人也没有,他从大厅找到内院,又从内院找到书房。就在他愈加焦急的时候,他看到了一间房里亮起了灯火。他大喜,急忙跑进去,他终于找到了子正寅,“祖父!绎儿回来了!您怎么在这?宛离呢?”子正寅朝里指了指,只见供桌上面赫然摆着子宛离的牌位。子宛绎大惊失色,“不!”
“宛离!”子宛绎猛然惊醒过来,身体的不适很快把他拉回现实,原来刚才的一切只是一场噩梦。
一个清秀可人的布衣女人闻声走了过来,正是子宛绎昏迷之前见到的女人,她叫做文清。她道,“你醒了,是做噩梦了吗?身体觉得怎么样?”
子宛绎想坐起来,文清忙让他躺下,他道了声谢,就要起身告辞。文清忙拦住他,“你还是不要走动比较好,先把伤养好了再说吧。”子宛绎想到既是这个女人救的他,也就放松了防备之心,“姑娘不知,我身负重任,怎么能因为这点小伤就想着休息?而且我还有仇敌在追杀我,莫要连累了姑娘。”
文清却不在意,“我自幼无依无靠,又有什么可连累的。娘一直说我福大命大,我想去地底下找爹娘,都被人救了下来,你根本不用担心我。倒是你,既然身负重任更要保重身体,你现在这样,又能走多远?还是养好伤再说。难道你是嫌弃我这里简陋?”
这子宛绎虽然负伤狼狈,但衣着不俗,文清自是看在眼里。
子宛绎忙说不是,也不好再拒绝她的好意,便答应了。
文清灿然一笑,低头道,“我叫文清,还未请教。”子宛绎想到子姓实属罕见,便说道,“姑娘称我宛绎便是。”文清学着他的口气说,“宛绎称我文清便是。”
两个人顿时相视一笑。
就这样子宛绎在文清这住了下来,他确实没有什么力气走动。借着养伤的几天,他想明白了一件事。
原来他之所以将妖名剑认错成刘离,是因为她蒙上脸后其实是换了模样的,如果他没猜错,蒙面下的模样就是刘离的模样。因为露出来的那双眼睛和刘离的不说一模一样,也是非常相似的。如果妖名剑没蒙面之前就是刘离的模样的话,他没道理只觉得眼熟,应该是马上认出刘离来。对刘离子宛绎自是再熟悉不过,光凭一双眼睛他都能认出来。
只是他不明白为什么妖名剑要这么做。显然她不愿意别人看到她的样子她才蒙脸,而且应该就是不愿意让那帮人看到。如果只是不愿意被看到,蒙上脸就行了,却要变换模样……说明她和那帮人认识?
子宛绎想想好像又不对,妖名剑明明自报了姓名,说明根本不带怕的。
如果妖名剑这个名字是撒了谎的,她是想拿妖名剑来吓跑那些人?
子宛绎当然也听说过妖名剑,但事实证明,救他的人其实力,完全不必拿别人的威名去吓退那些人……
子宛绎只觉得想得头疼,他最关心的还是为什么妖名剑要变成刘离的模样,“如果杀我的人熟悉子家,应该也熟悉宛离,让他们以为是宛离救的我?这样比较名正言顺?”
不管怎么样,子宛绎不觉得救他的人是偶然撞见善心大发。
很多时候救人也需要理由,尤其是一个妖怪。
子宛绎只能等回去后问问刘离。
子宛绎养伤期间,用传唤令召来附近的鬼差,在他们的帮助下继续着监督的工作。
过了一段时间,子宛绎的伤势好转,他决定向文清告辞。
这天,子宛绎刚好从凡人最繁华的城市,当班回到文清的家,他不禁在城里买了一顶帽子,是一顶西方人的洋帽子。
这时候文清不在家,子宛绎就坐在屋外等她回来。他看着手里的帽子,思绪飞到了老远。
没有多久文清就回来了,不过她没有上前,而是偷偷看着子宛绎好一会儿。见他脸上的表情变了,文清才走过去问他,“怎么了宛绎,刚才还看你好像想到什么高兴事,怎么一会儿就皱起了眉?”
子宛绎很快回神,“回来了,哦,没什么事。这个,送给你。”他把帽子递给文清,她颇觉意外更是高兴,她接过帽子想戴又不好意思戴。正自踌躇,子宛绎开口让她戴上看看。她愈加羞涩,子宛绎见了拿过帽子亲手帮她戴上。
文清正是花样年华,眼睛大大的,脸红彤彤的,笑起来的样子很是可爱。她不敢看子宛绎,只觉得心跳得很快,察觉到子宛绎仔细端详她的眼神,更是恨不得逃走。
只听子宛绎说,“这装扮倒很适合你,改日我再去买些西洋人的服装给你。”文清听了连连摆手,“不用了,我听说这东西很贵的,你工作这么辛苦还是不要乱花钱了。”
鬼差工作都有俸禄可拿,而且还有专门的机构可以将冥币兑换成凡人的纸币,这机构背后的所有人正是子家,它的创始人是子宛绎的曾祖父。因这位曾祖父生性贪玩,对人间的繁华更是痴迷。他既想要在人间享乐,金钱自然缺之不得。好在后来,他的玩性渐渐收敛了。
这里只谈子宛绎的俸禄,他已任职二殿阴帅多年,实际上更是做着楚江王才会做的事。等子正寅退休,他就会接任楚江王,他现在的俸禄买几件衣服帽子还是足够的,当然文清并不知情。
子宛绎道声无妨,缓缓道,“文清,眼下我的伤势已经无碍,我想是时候跟你告辞了。”文清一愣,抬手把帽子摘下还给他,“如果这是告别礼我不能收。”他忙说道,“不,这并不是我特意买的,是我无意中看到,觉得……”他收回看着文清的目光,改回平静的说,“如果你不喜欢,那就算了。”
文清心里一急,忙从子宛绎手里抢回帽子,“我喜欢!我喜欢……只是宛绎,你不是说时间是一年吗?现在连半年都没到呢。我知道你工作认真,但是你不住这又能住哪呢,你总得要休息。你不用担心打扰到我,我可是巴不得有个人可以和我说说话,而且你现在身体还没有好全,就让我继续照顾你吧。你看你在这里住的这段时间,工作不是也没有落下吗?”
子宛绎有点惊讶,他没有想到文清还会挽留他。
文清几乎带着恳求的语气,再次请他留下。
子宛绎不忍拒绝,他的伤势在阳间养起来确实会好得快些,他需要快点好起来,以防再次遇袭,于是他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