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
突然,有巨大响声在曾府大院响起,紧接着一股热浪飘出,调皮的灰尘紧随其后,给这萧条的冬日带来了几许人间‘烟火气’。
但显然这别致的‘烟火气’给人的感觉并不怎么好。
“咳咳咳咳……”有行人从这边路过,被飘荡在空中的烟尘迷了眼。
寤歌和姬焱此时正站在曾府的大门外,两人都掩着鼻,和门房小厮大眼瞪小眼。
换句话说他们俩被人拒之门外了。
进曾府的大门会这么难是他们俩从不曾想过的。
“咳咳……这声音是?”寤歌朝里侧指了指。
一是好奇,二也是想和这小厮套套近乎。
那门房小厮用半边身体抵着大门,砖红色的大门只留出一条缝隙。
他上下扫了两人一眼,表情有些一言难尽,说出的话却是滴水不漏,“没事,这近一个月以来时不时就这样来一下,没什么大惊小怪的。对了,敢问二位是来找我们家老爷的吗?如果是的话,我劝你们还是回去吧!”话里话外都透出一种赶人的意思。
这小厮声带之前应受过损伤,说出的话像破鼓风机一样,有点折磨人。
找曾老爷?找他干什么?
寤歌难受地揉了揉耳朵,刚准备否认就被身后的姬焱扯了扯衣袖,不时有低沉清脆的声音传来。
瞬间洗了耳朵。
“这一个月找你们家老爷的客人很多吗?”姬焱开口问道。
“可不是嘛?我是看你们两人面善才提醒你们的,你们就别白费心机了,我们老爷说了不同意就是不同意。”说到这的时候那门房情绪明显有些激动。
不同意啥?寤歌满脸问号。
“要不曾老爷再考虑考虑吧,其实同意了就皆大欢喜了呗!!不要这么顽固吗?”姬焱又道。
这啥情况,有什么事是她不知道的吗?看这两人对答如流的样子寤歌整个人都懵逼了。
这句话算是彻底激怒了那门房,开始破口大骂:“你们这些奸商真是狗娘养的。我家老爷将闹灾的事情透露给你们,是让你们有个应对措施的。结果你们呢,天天逼着我家老爷带头涨粮价,涨个屁!赚这种黑心钱也不怕将来生的孩子没屁眼!!”
“我呸!!白瞎了两幅好皮囊!!真是晦气!”这一番辱骂都不带喘的,骂完人直接“嘭”地一声将门关上。
“哎,等等!”寤歌简直被这小厮骂懵了,她不由回头望了姬焱一眼,发现这人正用手抵着唇,肩膀不停地在抖动,有‘哼唧哼唧’的声音从他嘴边溢出,这人显然是在闷声憋笑呢!
“很好笑吗?”寤歌表情委实不怎么好,任谁被人这么劈头盖脸地一顿骂心情都不会好到哪去,偏偏旁边这煽风点火的人还在那偷笑。
“嗯,好笑。”话说完这姬焱是彻底放开自我了,像个疯子一样在曾府大门口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
风度仪态通通抛之脑后。
“今天不给我个合理的解释,你是别想全须全尾地进家门了!!”寤歌的拳头握的嘎吱嘎吱响,真是脸都被气红了。
“没有……我故意的……,……我是为了……套他的话”,这姬焱笑的话都说不连贯了。
“套什么话?”可能连她自己都没注意到语气明显温和了许多。
“……嗯?该怎么解释了,反正就是这曾老板没想象中那么简单。我之前也只是怀疑,但这门房的话倒是让我确认了,这曾老板不仅仅只是个商人而已……”
姬焱引导道:“你回忆下,我刚刚是怎么问的?”
“……找你们老爷的客人很多吗?”话语中有点不确定。
“这句我还提到了什么?”姬焱继续提醒。
“哪还有什么?不对,你提到了时间……”,寤歌努力回想,突然灵光散发、醍醐灌顶,“一个月……”
“对呀,这说明红城刚闹灾这曾老爷就知道了”,寤歌激动地直拍大腿,“这连朝廷都不知道的事他是怎么知道的?”
“你是说他和红城那边的官员有联系对不对?可不对啊,红城闹灾,粮食减产,而红城官员又封锁了这一消息,总不可能是那边的官员担心闹灾会影响全国粮价,而故意瞒报的吧?”
姬焱为这人的脑洞瞠目结舌……
那边寤歌还在为自己解开了事实的真相而洋洋自得,“我这脑瓜子还是蛮灵光的吗?”
他好几次张口最终还是选择闭上,事实的真相残酷得他都不忍直说。
他叹了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
“等等,不对啊!我们不是去要银子的吗?” 隔了好半天寤歌终于反应了过来。
“姬焱!!”声音之阴森,仿佛阎王索命。
姬焱眼神飘虚,啥话都没说,直接默默地转身走人。
接着越走越快,如果不是为了维持风度,他早就跑开了。
“喂,你给我站住!你害我无辜被骂,这笔账该怎么算?你还没赔我损失费了”,寤歌朝那已遛到街上的人大喊,“不多,两个金元宝就行!!”
“咯,给你!!”话音刚完,两个硬邦邦的物体从天而降,直接落在了寤歌的怀里。
这?也太干脆了吧!!
这两个金元宝直接把寤歌砸晕了。
算了,她大人有大度,就不和这人一般见识了!!寤歌拍了拍胸口自我安慰。
*
曾府宅子所处的地理位置正是富人区,只与官道隔了几条街,所以人口并不复杂,两人从大门口一路走来都没遇到什么人。
寤歌心中杂乱,不时将视线投到旁边之人身上。
“有事?”姬焱的声音从耳侧传来。
“嗯,有事”。寤歌郑重地点了点头,整个面目都纠结在了一起, “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啥?”
寤歌叹了口气, 才说道:“你知道府里那些小丫头都是怎么评价你的吗?”
“哦!怎么评价的?”姬焱来了兴趣。
“她们都说你立如芝兰玉树,笑如朗月入怀,才比七步成诗……”
她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对方“噗嗤”的一声。
“继续继续!!”姬焱连连招手示意。
寤歌翻了个白眼,继续将话说完,“……当如第一公子是也!!”
“可你看看你,你都做了些什么?”说着念一个扳一个手指,“……毒舌!……坑人!……败家!……嗯,对,还有在大街上大笑,毫无仪态可言……” 话语中满是恨铁不成钢。
“呵呵呵呵……”姬焱是彻底被这人逗笑了,“不,他还有一个缺点你漏掉了。”
“啊!还有什么?”寤歌眨了眨眼睛,等待解惑。
“调戏良家妇女啊!!”
话音刚落,她就感觉下巴处被人轻轻挑了下,那触感冰凉冰凉的,却让她面红耳赤。
寤歌直接呆在了原地。
她刚刚是被……是被人……调戏了?
在她愣神的功夫,那罪魁祸首早已背过身去,没人注意到他的耳朵也早已通红。
“走吧,‘良家妇女’!”那人背对着她招了招手,打趣道。
“……去,去哪?”
“去曾府啊,你不是说还要去拿银子的吗?”姬焱微微转头,朝她灿烂一笑。
他说道:“公子模样那都是给别人看的,对你……不需要!!”
寤歌只觉得自己心脏漏掉了一拍。
靠,这男人是狐狸变的吧!
那人越走越远,突然在一院墙外停了下来。
“对了,我还有一个缺点……”
寤歌远远地望着,心中有一股不详的预感。
“做事可以无下限。”那人说道。
说完轻轻一跃,直接进了那堵院墙。
寤歌朝四周看了眼,见四周没有来人,也跟着跳了进去。
*
寤歌后脚跟着姬焱进了曾家的院子,就这一前一后的功夫,等她再次找到姬焱的身影时,发现这人正和曾无穷那小子‘相谈甚欢’。
在这两人所处的院子四周并没有其他人,丫鬟仆役也不知去了何处。
院子很大,但摆放的物什有些奇怪。青砖红瓦间是光秃秃的一片空地,没有植被花卉,没有亭台楼阁,有的只是几个被炸出来的大洞。
不仅如此,这光秃秃的院子正中央隔段距离就煨着一个药炉,药炉中时有草药的香味从中溢出。寤歌甚至还发现了几个炼丹药的大丹炉,其中有一个正冒着黑烟,丹炉上有裂开的痕迹……
寤歌终于明白之前从曾府传出的那几声巨响是怎么回事了,显然曾无穷是在找人炼制解药呢!
不过看这些废墟,想来是不甚顺利啊!
这两人,一个是兴师动众的自救之举被投毒人意外看到,另一个是当梁上君子被主人当场抓住。
也不知谁更尴尬……
等她走近听清两人的谈话后,果真验证了这猜想。
这哪是相谈甚欢?
曾无穷:“姬公子……原来……喜欢不走寻常路啊!”一句话竟说得结结巴巴。
姬焱:“还不是你这里声势太过浩大,让人忍不住想进来一探究竟吗?不过……这些草药的气味不太对啊。年份太浅,火候不准,时间也没把控好。就那个烧焦的丹炉里还有那么一丝丝味道,可惜啊可惜,竟成了黑炭。改明儿,要不我让人送几批毒药过来吧,让你们好生研究研究,可好?”
这人一边说一边将那烧焦的药丸徒手碾成粉末,‘轻柔地’涂抹在曾无穷的脸上。
那眼神,那语气哪还有刚才那欠揍样。
曾无穷的腿肚子早就已经在打摆子了,相比之前的尿裤子和晕倒事件,这次他已经进步了许多,不过还显然不够。
“哟,曾小弟,我说你最近日子过得潇洒啊,竟然连我的银两都敢赊欠,你是皮痒了啊!”寤歌快步来到两人身边,边说着边将曾无穷一把捞到她身后站定,这期间姬焱整个视线都集中在她的身上,但到底是没有阻止。
曾无穷从虎口逃脱,视线有一瞬间的模糊,只恍惚中听到一个熟悉的女声在找他要钱。他大脑一片空白,本能地将身上值钱的物什都往那人怀中送。
不一会儿寤歌左手银票右手玉佩挂件,真正做到了顷刻间从两手空空变成了腰缠万贯。
寤歌悄悄瞄了那叠银票一眼,这得有上万两了吧!
有钱人在家,身上也会别这么多钱财的?
眼界有限的原江大将军一时傻了眼。
姬焱站在一旁眉头紧蹙,这胖小子也贴的太紧了吧,成何体统。
他忍了忍,左手把玩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暗暗使劲,将情绪都发泄在了这扳指上。终究眼不见为净,将视线投到院子的出口处,等待着他这次的目标人物。
那些仆役去了这么久,消息应该传到了吧。
说曹操曹操到,下一刻就听到了那人的声音。
“逆子!逆子!让人讨债都讨到家里来了,我就没你这不孝的儿子!”说这话的时候看了寤歌身上的那堆钱财一眼,双眼一眯。
曾无穷的老爹,这曾家的当家人,姬焱这次的目标人物,嗓门那是自带扩音器,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一出场就是这么中气十足的一声吼。
“爹!爹!他……他……”
这一瞬间,往日夺命的嗓门在曾无穷听来竟宛如天边仙乐,老爹厚实的身姿一下在他心中伟岸了起来。
只见他脚底像抹了油一样从寤歌背后窜出,麻溜地跑到了曾老爷的身边,眼泪与鼻涕齐飞,又怂又怕地指着姬焱向老爹告着状,“就是他,就是他!”
曾老爷只当没听见,顶着那圆墩墩的身体颇有气势地朝周边一扫,招手挥退了身边的人。
在恶狠狠地睨了自家不孝子一眼后,对着姬焱的方向双手作揖,作见面礼。
“姬公子见谅,小儿愚钝,冲撞了公子!”
“爹!!!”曾无穷为老爷的举动傻眼了,不满地大喊。
“闭嘴!”曾老爷狠瞪了自家傻儿子一眼,大喝。
姬焱像是没听到一样,只一脸笑盈盈地回道:“令公子着实可爱,叫人忍不住逗弄几分!”
两人表面一片祥和,好一副言笑晏晏的场面。
眼看着他们以品画的借口去了书房……